赵聪是个行动派，摸清姜好的脾性后，第二天就开始实施计划。

早自修姜好发现桌上摆着一只苹果，午休结束桌上放着零食，晚自习又多了杯红茶，她问边上的同学，才知道是赵聪送来的。

再迟钝也反应过来，原来赵聪确实对她有意思。

姜好不是没被追过，这种事情越早讲清越好，拖延下去反倒只怕让人误会。

第一节晚自修下课，她站在16班门口，前排眼尖的同学问她找谁，没一会儿，赵聪在一片暧昧丛生的目光中迈出来。

“姜好。”他有些惊喜，掺杂着一抹欲语还休的害臊，“你怎么来了？”

“你现在方便吗？我有话想要和你说。”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两栋教学楼衔接的露天走道，今晚气温又低了几度，往常熙攘的廊道只有零散的几个人影。

她停下脚步，面向着他，“谢谢你给我送的东西。”

赵聪舔了舔嘴角，笑着说：“没什么，都是些小东西。”

姜好想了想：“以后还是别再给我送了。”

“你是觉得不喜欢吃？”赵聪没听懂，“还是觉得这样太张扬了？那我以后……”

“不是。”姜好斟酌一番，还是直接说，“很抱歉，我不能答应你。”

这话说得掐头去尾，两人心知肚明是什么意思。

赵聪听明白了，她是在拒绝自己。想过姜好不太好追，但还真没想到出师未捷，这么快就吃了闭门羹。

他试着挽救:“你是不是觉得我太着急，给你造成困扰了？”

姜好摇头:“每个人都有追求他人的权利，我不认为你这样做出发点有什么不好。只是这并不代表我在知道你的心意的情况下，还能一昧接受你的礼物。”

“我才刚送了第一天…”

赵聪有点挫败，自己第一次花心思正儿八经地追求女生，没想到人家连个机会都不肯给。

“正是这样我才觉得是对你的尊重，我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如果不早些告诉你，对我们两个人都是一种消耗。”

姜好把想说的都说了，坦然、得体，逻辑自洽，像在答卷子。

只是感情终究不是解数学题，你自以为步骤全对，答案却浮云幻变，捉摸不定。

赵聪是年级3000米耐力跑的第一名，倒不是说他的体能最拔尖，只是他能沉气，瞄准了目标就很难放弃，不是磨死对手，就是耗死自己。

他心中权衡，话里还是顺着姜好:“成，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别有负担，我这不是还没和你告白，送东西也是想着让你熟悉我这个人，现在我们谈不了恋爱，就当朋友，你别多想，正常相处就行。”

说完看了姜好一眼，略谨慎地问道:“这样可以吗？”

姜好笑着说:“当然可以。”

不管怎样，总算是把事情说开。

16班下节课有随堂小测，赵聪先行回去，姜好静静吹了会儿凉风，正要回班，余光瞥见对面的廊道有两人并立而站，注意到她的目光，其中一人偏过头看了过来。

姜好朝他咧嘴笑了下，便离开回班。

房子斌顺着他的视线，也跟着转头，睹见对面的人，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下。

陆霁晨收眼，脊背抵在横杆，换了个疏慵的姿势，身上的压迫感比方才消了些许。

房子斌瞬间认怂：“我承认，是我牵的线！”

偷摸瞄了眼陆霁晨的脸，他继续招供，“赵聪那人出了名的轴，不依不挠的追着我问，再说我不同意他也迟早会找上别人。”

气氛诡谲，压得人心凉肝颤。

“好吧，”房子斌叹口气，亮出底牌，“他给我游戏账号充值，还送了几个英雄和皮肤…”

“文武，”陆霁晨终于开口，“没有下次。”

房子斌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惊道：“老陆，你不是吧！”

夜凉如水，房子斌却心潮澎湃，浑身抑不住的炽热。

是一个有职业素养的狗仔，嗅到劲爆八卦的本能。

他腆着脸凑前:“赵聪那边要不我去说说。”

陆霁晨不置可否。

关键时刻，房子斌胳膊肘还是向内拐的:“他这次挺认真的，我估摸不容易打退堂鼓。”

“不用，”陆霁晨说，“他追不到姜好。”

房子斌有个群，每天滚动更新全校师生的八卦消息，他是群主，掌握着各大风云人物的第一手资料。

今天群成员依旧准时上线播报，他却兴致不高，扫了两眼便放下，心中荡漾着陆霁晨的这颗重磅炸弹，久久未能平息。

以往群里陆霁晨的小道消息纷繁缭乱，真假难辨，他本人从未关注，房子斌深知他是不在意，所以任凭自己撒开了手脚地道听途说，发些捕风捉影的传闻。

这次，房子斌不敢轻举妄动。

他百分百确信陆霁晨对姜好情感不一般，两人要是当真有一腿，房子斌的小心尖突然晃动了一下，他还真不敢保证有胆量亲自爆料。

手机连续抖动，群里有人@他，点开一看，他小小吃惊了下。

高闻天这货竟然……竟然喜欢安歌？

群里很热闹，爆料人是14班班委，他作为高闻天的同桌，亲眼目睹高闻天连续几个晚自修在给他的那篇《水仙花与画眉》做注解，从文章立意、人物形象到写作手法，事无巨细，清清楚楚分析了个透彻。

就在刚刚，这份东西交到了17班安歌手中。

这就有意思了，所有人都知道高闻天那篇得金奖的文章，刻画的是暗恋与告别。

不怪大家多想，高闻天出了名的骄矜清高，那篇小说发表之初，大家便议论纷纷，学生会会长把暗恋描绘的如此入木三分，感同身受之余是不是心里真有一只小画眉，而他本人就是那株遗世独立的水仙？

当初语文老师有意想让高闻天写篇创作理念的文章给大家学习，他自谦自己才疏学浅，只是些雕虫小技，以此为由婉拒。

此时此刻，他真动笔写了一份，却只让安歌成为唯一的读者，独独与她分享这份隐秘而神圣的心事。

这其中的意思，只怕是不言而喻。

如果这是娱乐圈，那么房子斌今晚成功在自己脑补的热搜榜上收获两个“爆”。

姜好进屋明显感到寝室氛围不同寻常，漂浮着心知肚明的沉默和暧昧。

晚自修高闻天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把安歌叫了出来，安歌起先以为是自己翘数学集训的事，做好死不认账的准备，等到高闻天郑重其事地将一摞稿纸塞到她手中。

“送给你的。”

安歌吓一大跳，以为是情书，仔细一看，竟然是他自己的文章。

什么意思？嘲讽她语文差吗？

她迷迷瞪瞪抬头：“你干嘛，这是给我做阅读理解？”

高闻天哭笑不得，耳廓泛着红：“你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安歌觉得这人心眼真小，不就是没读懂他写的那篇意识流小说，用得着做到这个地步，成心来给她上课。

她飞了个白眼，装模作样翻了两下，本想敷衍着应付过去，没成想翻到最后一页，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最后一行：谨献给我心中的小画眉。

谁？

是她吗？

咯噔，安歌为数不多的少女心怦怦撞了一下。

“生日快乐，小画眉。”高闻天坐实她呼之欲出的猜测，“以及，既然你看不懂我直接告诉你，水仙花一直一直喜欢着小画眉。”

安歌几乎是落荒而逃，臊着一张红扑扑的脸蛋儿。

……

姜好一圈看下来没瞧见绯闻女主角，于敏慧捂嘴指了指上铺，只见安歌蒙着头趴在枕头里，一动不动，像只拢着翅膀的小鸵鸟。

她觉得好笑，踮起脚尖儿拉拉被沿，“寿星要不要吃蛋糕？”

安歌划拉两下双腿，声音闷在枕头里：“你送上来给我吧。”

这是真受刺激了。

姜好本着生日最大的原则，切了一小块蛋糕，托着碗碟小心爬上楼阶。

安歌是真饿了，闻着蛋糕味本能地坐起，原先今晚是要和房子斌他们宵夜的，半路出了这个岔子，她谁也没好意思搭理就跑回寝室。

”蛋糕是盛达托我带给你的。”姜好把叉子递给她。

安歌挖了一大勺蛋糕：“还算小达达有良心。”

床铺嗡嗡震个不停，姜好寻着动静从枕头底抽出手机，安歌一个脑袋两个大:“这群人他妈烦不烦，嘚啵了一晚上！”

像是心有灵犀，手机直接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房子斌。

安歌向姜好投出求救信号:姜好，帮帮我吧！

姜好只好把手机接通，刚放至耳侧，房子斌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怎么回事啊安姐姐，这被告白还害羞的躲起来，不像你的作风。我说你什么时候和高闻天勾搭在一起，也不和兄弟通个气，搞得别人问我，我还一脸懵逼……”

“你好，我是姜好。”

房子斌停嘴，瞥了眼边上的人，语气倏地正经：“哦哦，是姜好啊。”

“是这样的，安歌她有点不舒服，已经上床休息了，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吧。”

房子斌说话像是有所顾虑，躲躲闪闪的：“这样啊，那…那我就不打扰了。”

姜好琢磨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正准备挂电话，话筒一静，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我。”

姜好下意识捂住听筒，小小的慌张。

“睡了吗？”

“还没。”

“过两分钟到楼下等我。”

！！

姜好心口猝不及防跳快两拍，顾忌安歌觉察出异样，克制着自己的嗓音，“嗯。”

飞快把手机还回，脸蛋已经变得粉扑扑，安歌不解道：“你脸怎么红了？”

姜好匆忙爬下阶梯，拎过热水瓶，心虚地往外走：“我…我去打个热水。”

在寝室楼底下没等多久，陆霁晨就出现，现在离熄灯还有一段距离，人来人往，姜好不愿太引人瞩目，把人往幽暗小道上领。

陆霁晨失笑:“你做贼呢。”

郁秀葱茂的银杏树遮掩，姜好才敢放出声音:“你才做贼呢！”

“我真是做贼，”陆霁晨道，“偷心贼。”

姜好脸一热，是不是月色迷醉，今晚怎么总是羞怯。

“我可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和你说话，万一你又像昨天晚上一样，我才不想被别人看了去，闹笑话呢。”

姜好想到昨晚他那个冷冰冰的阎罗样气就不打一处来。

陆霁晨无声地扬了扬嘴角，问道:“和人说清楚了？”

姜好应：“嗯。”

陆霁晨轻飘飘又抛来一句:“你还挺有经验。”

姜好:“嗯？”

“是不是被小男生追得多，熟能生巧了。”

姜好一时分不清他说的是疑问句还是陈述句，不过这话倒是叫他戳中，眼神别开，她自然是不认的:“我才没有。”

陆霁晨一瞧便知她在扯谎，没拆穿，胸腔内仍然在盘算昨晚听到的那四个字:人见人爱。

他打眼睨着眼前这女孩子，齿□□唇，姿段姣好，最是惹人怜爱的相貌。

无端生出抹燥意，既气又喜，气她“人见人爱”，勾人而不自知；喜她亭亭而立，有女初长成。说不清是气多还是喜多。

“下次还要和男生单独吃饭，让他送你回寝室吗？”陆霁晨道。

姜好瞪他一眼：“你怎么和我妈似的，抓早恋啊！”

陆霁晨不依不挠的：“别打岔，正面回答我。”

“不去不去！以后见着男生就避开，满意了吗！”姜好撇嘴，偷悄悄地咕哝，“你自己都没做到，就知道约束我…”

“你自己在那嘀咕什么呢。”陆霁晨好笑道。

熄灯号吹响，姜好神经末梢骤然跳动，“熄灯了，我不要和你说了。”她急匆匆转身往寝室楼跑，“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