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毛浑身血气上涌,活像被激怒的雄鸡,横眉怒目,咬牙咧齿步步向前,赤红的蓬发根根竖立,在风中摆出张牙舞爪的姿态。
女生被逼退至墙角,毫无惧色,一脸轻蔑:“你打啊,我他妈还会怕你不成。”她扬了扬头,把脸凑过去,“来来来,动手动手!你今天最好一次性打个痛快,咱俩两不相欠,以后再偷偷摸摸又跟在我屁股后头,我都瞧不起你!”
听了这话,红毛脸上闪过一丝难堪,肩膀塌耸,气泄了大半,他偏头看向墙壁,愤愤地说:“我不打你,老子不屑打女人。”
周宁轻哼一声,眼白了白,像是不意外听到这话:“我就知道你没胆,横什么横!”她低头理理粉色外套,拢了拢长发,没好气道:“不打就给我让开。”
红毛一动不动。
周宁“切”了声,绕过他直接从侧身踱步而出。斜眼睇了睇在巷口伫立的女生,踩着高跟鞋走了。
空气里全是她留下的香水味,久久不散。
姜好望了眼,那红毛还呆在原地,双目涣散,跟抽了魂似的。
过了会儿,他直起腰板,使劲抓抓鸡蓬头,原地打了几个转,像在烦恼什么。片刻后,又从衣兜里摸出只手机,拿在耳边道:“在哪呢?你们现在马上都过来,在飞渡网吧这边,记得带上家伙。”
他顿了下,眼底闪过一道寒光,语气不善:“老子今天要陆霁晨那货吃不了兜着走!”
姜好眸光一颤,心口猛烈跳动,立马拔腿掉头疾奔。
还未跑出几米,就和一道同样急促的身影正面相撞,双腿收不住力道,带着身子往后弹出,眼看就要坠跌到地,有双骨节分明的手及时攫住她腕处,扣力将她揽了去。
“不好意思啊。”姜好从那人怀里挣脱出来,抬眸一瞅,乍然面露喜色,转而又皱起眉宇,焦急不安,惊呼:“快走,来不及了!”
慌乱之中她飞快扯过那人的手,拽着他就往前而去。
一路马不停蹄,飞一般穿过几个路口,拐进另一条街道,又不放心地继续奔了几百米,停在南江边。
经过这一通速度与激情的狂飙,加之逆着北风呼呼而行,两人都气喘吁吁。好久不能平复。
半晌,陆霁晨拉起蹲坐在地上的人,蹙眉道:“先站一会儿,等会再歇。”待姜好呼吸慢下来,他才低声问了句,“出什么事了?”
姜好咽了口唾沫,深深吐出一口气,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说:“有坏人要打你!”
陆霁晨愣住,显然没料到,他牵着姜好的手,走到江边的横椅上坐下:“你说清楚点。”
姜好一五一十地向他复述小巷里听到的那个电话。
陆霁晨闻言倒是松了口气,随之淡淡轻笑,她着急成这样,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见姜好额角汗湿,双颊酡红似春日桃花,他心中一动,笑着问:“你是担心我?”
“我怕你受伤嘛。”姜好点点头,“他们看着就都不是好惹的人。”
他眸光柔和,喉头滑了滑,心底漾起涟漪,宽慰道:“没事的,不用害怕。”
想了想,他又问:“在门口怎么不进来?”
姜好微诧,弯了弯嘴角,讪讪地说:“不想打扰你们。”
她低下头,这才发现两人的手还握在一起,她的手盛在他的掌心,指节相贴轻缠,自然的就像牵过很多次一样。
手心隐约感觉酥麻,是另一只手的指腹在轻摩细挲,有点痒痒的。她没动,垂首瞅着瞧,目光所及里那双纤瘦修长,干净白皙的手,很好看。
“你不会打扰我。”他说。
她敛眸,他还包着她的手,忽然轻声问:“你当初离开之前为什么没有和我道别呢?”
那段时间他们家接连出事,陆叔叔跳楼自杀,关于他们一家的流言蜚语甚嚣尘上,各种不好的□□,虚虚实实,真假难辨。
三人成虎,人言向来可畏,姜好倒是没有那么在意外面和身边的传言。
她唯一不解的是,他却突然对她很冷淡,在学校视而不见,在家里早晚避着她,别说聊天说话了,两人见都很难见上一面。
她一度纳罕,是不是自己做错什么惹到了他。
直到他们搬家离开,从此一去不回,再无音信。
很久的寂静后,她的指尖被捻起,接着温热的拇指丝丝磨过,一下又一下的,前面是徐徐江风,携着寒气。
“不想打扰你。”他淡淡道。
这个人真是……
竟然用她的原话还回来。
一听就不是真的。
姜好只当没听见,他这人,总是这样,不愿意让你知道的,你就什么也不会听到。
不急。
来日方长嘛。
她把手抽出来:“以后就知道了,我也不怕被打扰的。”笑着说,“和你一样。”
陆霁晨垂眸,手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半拢半开,里面已经空了。
他收回手,启唇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对面发出“咕叽”两声,姜好抚着肚子,脸颊染上红晕,扑闪着亮晶晶的黑瞳,朝他吐了吐舌:不好意思,我好像有点饿了。
两人就近去了附近商场底楼的面馆,中式风格,很幽静。
服务生拿菜单过来,姜好看也没看,直接:“一碗海鲜云吞面,不放葱花。”抬眸望了对面一眼,是在问他想吃什么。
陆霁晨没有什么胃口,不过见她满眼期待,薄薄一笑,还是说道:“一样。”
她弯了弯唇,笑眯眯地把菜单递回:“两碗海鲜云吞面,不加葱花,谢谢。”
“昨天你说你住淮江路168?”姜好往云吞面里倒了几滴香醋,随口问道。
她还想伸手去拿香油,有人先她一步,拎着瓷瓶的手柄不紧不慢地往碗里滴了两滴。
“嗯。”他说。
姜好悄悄抬眼,隔了这么长时间,没想到他还记得她的口味习惯。
不过他看上去倒也没有什么改变,至少在吃上面,少爷脾性,挑食得厉害。小时候一起吃饭,一桌子菜下不了几筷子,拣拣挑挑也寻不出什么合口味的菜色,偏偏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反倒让人恍觉这东西是做的真的不行。
“你一个人住啊?”
“嗯。”
陆霁晨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专心听她讲话,大多时候都是她在说,他在对面安静的听,间或搭上几句。
她舀了一勺云吞,就着汤咬了一小口,有点烫:“这家云吞不怎么好吃,我还是喜欢j市老街那家,是一个粤菜老师傅开的,他熬的高汤真的特别好喝,百吃不厌,我以前每周都要去吃。”
不过她眼下是真的饿了,也不在意味道如何,有些狼吞虎咽。
他微皱眉,疑虑道:“老街?”
j市前几年旧城改造,原来的学校对面那块空地块被划入征用土地,有个开发商经手变成了饮食街,可能是经营不善很快倒闭,几经转手后到了现在的老板手中,终于慢慢有了起色,有了名气之后,每天的客流络绎不绝,而饮食街也因为这个原因多次易名,他们也懒得去记,约定俗称“老街”。
不过陆霁晨离开j市比这更早,不太清楚也在所难免。
姜好想了想,“是你走之后的事情。”
“你和谁一起去吃?”他问。
“都是和班上的同学啊。”
饮食街离学校实在太近,放了学没什么事总会往那扎堆吃一顿。去得次数多了,很多小吃店的老板都认得他们,不打折也会多送几瓶饮料。
他紧了紧眉,没再继续追问。
碗里的云吞面还未吃几口,兜里的手机震动,她拿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手里的筷子抖了一下,心中遽然警铃大作。
陆霁晨抬眼,只见她身子一下坐直了,有板有眼地接通电话:“喂,妈妈。”
“我…我快到家了。”
“…嗯,在…吃晚饭,知道了。”
“哦,我马上回去。”
她悻悻挂了电话,情绪明显低下去。
陆霁晨了然,“要回去了吗?”
她看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嗯,我妈妈担心晚上我在外面不安全。”
其实傅诗和原话讲的是,半小时内必须到家,否则后果自负。
陆霁晨送她到楼底后,问她要了电话,没设密码,他直接点开输了几个数字,没多久,他兜里的手机振动。
他归还手机,姜好睨一眼,垂首将那串号码保存至通讯录。
陆霁晨笑了下,目送她进电梯后,独自回到浮浪酒吧。刚刚入夜,淮江路灯火通明,正是热闹的时候。
他熟练的输了几个数字,酒吧侧门应声而开。他没着急进去,沉声朝后头说道:“怎么,还不想出来?”
暗处传来脚步声,再然后,亮光下显出一颗赤红色的脑袋。
陆霁晨点了根烟,拿在指尖,没抽。
“想打架?”他说。
红毛往前走了两步,整个人都暴露在光影之中。“你都怂到提前跑了,我上门前堵你算得了什么。”
陆霁晨无所谓的挑了挑眉:“打不打?”
红毛不语。
他嗤了一声,转身就要进门。
“喂!”红毛叫住他,“你是真对周宁没那意思吧?”
陆霁晨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明显无语似的。
“我说周宁你都看不上,眼睛长天上去了吧!”红毛实在不解,“你喜欢谁,天仙啊?”
“砰!”
大门毫不犹豫的关上了。
红毛:……
姜好洗完澡趿拉着拖鞋回房,半路遇到刚上楼的傅诗和,成功收到一个不满的飞眼。
“怎么又不把头发沥干就出来?”
于是她又返回卫生间,从柜子里找了块干毛巾再出来。姜顺铭拿着杯热牛奶放到桌上,笑眯眯的问她是不是又挨训了。
姜好偏头擦拭发梢,没吭声。
姜顺铭自顾自从桌上拿起一本书,低头翻了几页,“新学校生活还适应吗?”
“还行。”姜好语气淡淡。
“学习上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他说,“就像我一直和你说的,你妈对你的要求不是样样都要做到的。”
姜好抬头看他一眼,不咸不淡“恩”了声。
姜顺铭禁不住笑了,“这气性这么小倒是真像你妈。”
姜好撇撇嘴。
“行了,是我的错,不取笑你。”姜顺铭挤挤眼说,“别忘记我们俩是一条战线的。”
姜好多云转晴,适时轻快的笑了。
“当然,有一点我和你妈是持同一意见的。”姜顺铭朝她示意手中的书,“不要早恋。”
姜好:……
“这本感觉还挺好看,我先借走了啊。”说罢给她带上了房门,“早点睡吧。”
姜好目送老姜的背影,腹诽道:你这个研究生物的老学究看什么爱情小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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