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睡在一块的时候,已经是酒酣甘甜之际。
姜其鸣还好,还能保持清醒。林书榕则直接歪在床上,呕吐了一堆东西,埋头开睡。
林书榕的两只手,牢牢的抱住脑袋,箍得死死的。整个人缩成一团,像是躲在母亲子-宫里面的胚胎。
可爱,甜蜜,却让姜其鸣觉得心酸。
记得小的时候,这个家伙喜欢的睡姿是四仰八叉,每每睡在一块,姜其鸣都会被这头猪无情的踹下床。
而今,却变了睡姿。
这个家伙,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事情,而变得如此谨慎小心。
将林书榕拾掇好,姜其鸣回身,见到宁穆柠站在门口,绞着手指,有些儿无措。
“他……他怎么样了?”宁穆柠说话的时候,带着羞怯与不好意思,但对林书榕的关心,却是真的。
很真,很纯,乃至于姜其鸣觉得,有些儿傻,不过傻人有傻福,兴许,她做到了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过,有些儿小矫情。蛮可爱的女子。
“没事了,喝得有些多,睡一觉就好了。”姜其鸣捶打着额头。脑子里面很痛,像是**被拧成绳,猛然间挣断成为两爿的样子。
“很久了,没见到他喝醉过。”宁穆柠无意的一句话,叫姜其鸣一震,“你应该有一些事情想问我,对么?”
姜其鸣咧嘴,温柔一笑,“你可以不说,主动权在你。”
两个人来到客厅,不分宾客,随意坐落,姜其鸣开了一罐饮料,独自喝着,却没有管宁穆柠。
宁穆柠安静坐在棕色真皮沙发上,淡然道:“你应该想知道我和他之间的故事,对么?”
姜其鸣静默,喝了一口饮料,不置可否。
“实质上,你更想知道他的故事。”宁穆柠不笨,带着点儿聪明,只是,想矫情下去。女人聪明,要么成妖,要么成神经病。
宁穆柠只想过点安稳小日子。
姜其鸣收敛微笑的面容,眼眸里全部都是精灿灿的光芒,这样的光芒璀璨,纯粹,认定了的东西,会一往无前,带着决绝,带着所向披靡,一股天下舍我其谁的架势,荡涤开来,叫人不敢直视。
这样的霸气,宁穆柠喜欢。但也仅限于作为一个旁观者,去欣赏这位赵子龙,百万军中杀伐往来。
宁穆柠知道,他不是自己的菜。自己也不是对方的作料。所以,林书榕说的那句一起睡,不过是玩笑。
再者,那句话说的是他们两人一起睡,重温幼时情怀。
与宁穆柠无关。
“一个身在不算富裕,但也小康家的女孩子,都有些儿小资的情节,好好读书,然后顺理成章的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结婚,生子,相夫教子,这便是宿命。”宁穆柠慢慢的说,像是被囚在笼子里面的鸟,明明知道不可以高飞,但还是每时每刻的梳洗羽毛。是渴望高飞,还是已经成为某种怪癖。
“我是俗人,自然走的都是凡人的道路。七大姑八大姨介绍,与一个皮革老板成了亲,为他生了孩子,懵懂度日,到现在。”
“我本以为,我将就这么过下去,直到几年前,遇到了他,我才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里面生根了,发芽了,野草似的疯狂蔓延起来,将我吞吃掉了,让我迷失掉了。”宁穆柠很喜欢自己的比喻。
“那是一个下雨的夜晚,我从钢琴补习班,接儿子回家。路上遇到了麻烦,不是绑票的人,不是抢劫的人,不是非礼的人,而是他。”
“他是我老公厂子上面的工人,什么时候来的,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老公拖欠了他们的工资,那晚上,他瞅准了我和我儿子,于是打算勒索我,要到那笔钱。”
“他将我和我儿子关在一座废弃的仓库里面,等待着天明。他重复着一句话,把钱给我。带着咳嗽,面色泛白,像是饿极了,也像是生病了,很怕人。我不知道什么钱,只是一味的害怕。直到黎明来临,露水加重,我儿子出事了。”
“我儿子身体不好,时常感冒,所以我就做了全职太太。以便于照料儿子时常高烧的毛病。那天,儿子的高烧又来了。本以为他会笃守,不让我们离开,想不到的是,他居然会放过我们,还带我儿子去附近的医院看病。看病的钱,是他给的,全部都是皱巴巴的五毛一毛一块的钱,一大堆,从口袋,衣兜里面掏出来的。”宁穆柠露出了甜蜜,很干净的甜蜜。却为了一件很轻微的事情,感动了。
生命的感动,其实很奇怪。
简单,质朴。
“经过那件事,老公对儿子的看管比较严,请了个专职的保镖。没想到,结果却是他。”宁穆柠的故事,说完了。
后续的内容,大抵就是天天见面,日久生情。
而后,两人好上了。女人出轨了。
简单,乃至乏味。
姜其鸣却将其听闻,默默记在心里。突然觉得心堵塞,而且绞在一起,很难受的模样。
当年,还是质朴的孩子。
现在,姜其鸣不知道,这位老兄弟,到底进化——或者说变异到了何种程度。是好事,还是坏事。也许,这样的结果,不好听的说法就是,生活所逼。好听的说法,那就是成长。
都要付出代价。
值得?
不值得?
让狗娘养的的生活来评判。
“他现在做哪一行?”姜其鸣问。
“黑的。”宁穆柠说了两个字,便不再言语。
一场梦一样的谈话,到此结束。
临睡的姜其鸣,却脑海里无端端的烦躁,无数的事情,丝网似的,交织叠缀,密密麻麻,将其逼迫得难以入眠。
每次喝酒,脑袋里面都会天旋地转,最喜欢想到的一个情节,即是在飞。从高高的山巅上,猛然间笔直的插下来,速度极快,身子已经落到谷底,神魂还在山巅。
姜其鸣每每在想,是不是走得太快,肉体跑上前了,而灵魂还在后面踟蹰,乃至于整个人遁入脱节的状态,而陷于迷乱之境。
过了临晨四点,浪潮似的倦意,最终还是来了。就像是十八岁和二十二岁这两道坎一样,义无反顾,直捣黄龙。
临睡前,姜其鸣的手机震动。来短信了。是女友发来的,一个字:“哦。”
姜其鸣对着手机,哦了一下。
吃饭前,他给女友发了信息说,有朋友来,可能不回去了。
那是九个小时以前。
九个小时,姜其鸣可以回到千里之外的家。
九个小时,等到的是一个“哦”。
应该?
不应该?
“交给狗娘养的的生活自己去判断。”姜其鸣想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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