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老太太看着脚下的步子走得越发谨慎，等过了这一长段路才道：“但愿如此吧。让烟微那丫头在明日早省之前到我房里来。”入宫之前得告诫她两句，不得丢了余家的规矩。

“是。”赵妈妈见自己的宽慰没有多大的用途，不再多说话。她与这余老太太在一块相处一辈子都不大能看破她，也是，深宅内院里他们这等下人只要听令便是了。

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一两只鸟雀停在了青瓦房梁之上，吱呀叫了几声，又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小姐，那鸟儿的叫声好些奇怪。”领了那旨之后，这闺阁里的气氛就沉闷了许多些。小姐倒是面色无常，其余丫鬟婆子好似都变成了哑巴不言一语。言夏拉起了竹帘，顺势瞥到了窗外的景色，说话意在让氛围轻快些。

余若安眸里含笑，那笑意浮在眸光之上，未及眼底。“并非是常见的鸟，它叫得不同如何称得上奇怪。”

言夏未细听，那边赵妈妈已经带着外染着颜色雕花精致的盒子来了余若安的院子，她抬头便是一张笑脸，赵妈妈可是余老太太身边最得力的人，还没出了府万不可得罪的主儿。“赵妈妈，这天色都这般暗了，若是有事，知会我们一声。要是你滑了摔了可就不好了。”

赵妈妈将盒子往怀里抱了抱，这可是上好的点心。每月统共没有几份，全院子里边只有余老太太有资格吃，这回竟是让她把这个给大小姐，她可不得亲来吗。“哪得话，这可是主子安排的，就是摔断了腿，我也是要送过来才好的。”

“赵妈妈，这么晚来，可是有什么事情？”余若安示意两侧的人给赵妈妈看茶。她一向最懂礼束，赵妈妈是府里的老人了，比余丞相待在这府里都久。赵妈妈到谁那都是得给看座倒茶的。

赵妈妈在心里踌躇了两下，看着余若安绵软的脸蛋，抖着胆子方才坐下。面前这位再不济都是未来的皇后娘娘，跟皇后娘娘同坐一室，她一介下人哪里敢，想是这般想，身子却已经坐下了。在府里习惯了与主子们同坐了，自己都把自己惯坏了。“大小姐，这是老夫人让我带给小姐的。碎雪阁里新做的点心，最是香糯可口。”

“祖母有心了。”接过盒子，转手放在了一旁的梨花木桌子上，余若安面上欣喜，带着淡淡的笑意。

赵妈妈看余若安笑了，紧张也就放松了些。“老夫人说了，早省的时候希望能看到大小姐。”

“这可真的是巧，赵妈妈不说我也是这个打算，祖母可有好一阵子没有去了。”余老太太不喜早省，就免了这个礼。这一回叫她去，应该会是好一阵敲打，余若安抚着盒子上的雕花，这盒子倒是精细。一时分了神。

言夏看着自家小姐又分神了，还是在赵妈妈面前。有些担心，但又想到小姐回头要到那深宫里边去了。赵妈妈在丞相府里的身份高，还能将手伸到皇宫里去吗？疼惜了一些，也就没有出言提醒。

赵妈妈那双精明的眼睛当然看出来余若安的晃神，找了措辞也就没有多留。

天还蒙蒙亮，言夏端着小茶壶，新茶的味道是小姐起床之前最喜欢闻的。她早上去老夫人那边心情肯定不好，新茶兴许能让她心情好点。

余若安才喝了茶，余老夫人那边就已经来人催了。对于此举，她皱了眉也没有多说什么。

言夏倒是加快了手上帮余若安穿衣的速度。

太阳只露出了一些，言夏持了一柄寻常的灯笼在余若安的边上照着路。纳闷着这天色明明还早，那边院怎么就来人催了？

余若安将手掩在嘴边打了个哈欠，对余老太太的主意了然。

余若安生母的出生比起余家是逊色了一些，但也是出身名门显贵，对纳妾之事虽并必非不能容忍，但那一台一台的花轿从侧门入，心中不由郁闷，久积于心，加上生了余若安之后身子亏欠，竟在余若安五岁时便早早的就逝了。

自那时起，余若安少言恭谨，规矩得很。

余白间没过两年便又迎了一个妻，对于子女关怀不大。余若安与他说不上亲近，只是挑不出错罢了。余家的其余人与余若安的关系更是微妙，说起来一大家子人没一个人能跟她说上几句话的。就连府里的下人，她也没有一个贴身的。言夏还是老夫人送过来的探子，她收下不说，还用得挺好。探子于她又有什么用呢，她从不做出越规的事情。

若是余若安嫁个平凡人户，就算是大臣之子，老太太也没有必要今日让她来。她算得上什么东西，嫁出去便嫁出去了。只是她这回入了宫便是皇后了，一国之后，母仪天下。她省亲的时候，他们一行人无论是丞相也好，还是她这个诰命，都是要行大礼的。

她若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余老太太持着茶的手僵了僵，面色不善，一双浑浊的眸子更是阴沉着：“这余大丫头怎么这会儿还不来？”必须好好敲打余若安，让她明白自己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余若安走得步调快些，额头上都沁出了汗。刚入了屋内，余老太太就轻咳了一声：“我这老婆子几年来不让你们日日来早省，就请了这么一次，你才来了，我这茶都已经凉了。到底是我管教不严，引得旁人不守规矩。”语气里没有半点指责，意味却是分明。

“祖母豁达，疼爱小辈们贪睡，说出去谁人不知晓您是慈爱。”余若安装作不明白，接过一旁赵妈妈拎着的铜茶壶，给余老太太的茶杯里增了茶。

余老太太对于余若安给她增茶的举措很是满意，也算没有恃着自己会是皇后而目中无人。“你母亲早逝，嫁妆却是早早备下的，如今是嫁给皇上，你这些嫁妆也是没有什么用处。就让给你四妹妹吧。”余老太太知道余若安可不是什么好敲打的，又不想自己在她心里没有威信。决心让她警醒着些。

皇后是不需要嫁妆的，一切都得听宫里的安排。有些内办的珠宝首饰昨天夜里就已经抬了好几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