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酥，母后会做吗？”齐子珝不擅言语，到太后这边来走动，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踟蹰地说完这一句，又觉得失言。母后是太后，御膳房里的庖人们手艺又都是极好的，她哪里用得着自己做。以往她又是丞相府里的千金，大家闺秀哪里有习做饭的。

余若安从怀里掏出个帕子的动作一滞，又平静地将采来的桂花都放于帕上。“会，祖母最喜吃糕点，旁人做的糕点都太甜了，学过一些。”

母亲逝世之后，祖母便是家里她惟一可以仰仗的人，只要她仍是丞相府嫡女祖母就会护着她。为了讨余老太太的欢心，在做点心上边她下了不少功夫，右手的手背还留下了一道烫痕。余老太太是个冷漠的老人家，哪里会因为一些糕点就对她好，不过也没有欺负她就是了。

棉雾喘着气，裙摆太窄，她仅能小跑着。好不容易跑到御花园里，摔了一个大跤。头上磕下了一道极深的印子。

余若安身后的公公被她这么一摔带到，踉跄了好几下才站稳。“你怎可在御花园里奔走？若是惊着前边两个主子你麻烦就大着了！”忍着火气，压低着声音喝斥道。

“闻公公，我是坤宁宫的棉雾啊。有急事来通报的。”棉雾顾不上头上的淤青，委屈地为自己申辩道。

闻公公可是在皇宫里有资历的，他从未在主子面前犯过错。颇得太皇太后的喜爱，就是先太后去了，他也没有了主子了。被先皇调到了坤宁宫里，也是要重用他的意思。她平时哪里敢这么跟他说话。真真是事情较急。

她方才在坤宁宫内殿门外站着，那处就来了一个老太君，边上还带着五六个如花女眷。老太君板着张脸，目不斜视，她边上女眷们四处张望，神态气焰都极为嚣张，口里还念着什么，离得远，听不清。后来她们走近些了，嘴巴倒是闭得严实了。

“太后娘娘去御花园了，请在殿外稍等。”没有太后的允许，棉雾也不能领她们去殿内等。只得站着与她们面面相觑。

“大姐姐到底是运气好。”余家五小姐余若檀小声嘀咕道。她小娘说了这大姐姐是要嫁给个比爹爹都大的人，她当时还替大姐姐惋惜呢。今日看，这坤宁宫气派的不成样子，她们要来见她还得递牌子，还得向她行礼呢。

“五妹妹若是羡慕与大姐姐说说，她一个人待在宫里烦闷，你嫁到宫里来与她闲谈岂不好？”余家四小姐余若玥站在余若檀的边上煽动她。

余若玥与余若檀站在最后边，方便着小声说话。她们都是庶出的女儿，按理说是不许进皇宫的。只是现在各宫各司因着先皇的事情都忙得不可开交，没有人有空在这地方揪住不放。

余若玥望向余若檀的眼神都充满着讽刺，余若檀是个什么东西，小娘不过就是个小官之女，她小娘可是四品侍郎的嫡女，祖母都看在她小娘的份子上，把大姐姐的嫁妆给了她。余若檀若是嫁入宫中来，二姐姐嫁到伯德恩府之后，府上便只剩下她这么一位小姐了。到时她独占鳌头，岂不风光。

余老太太一贯喜静，不常动，平日里就总是待在自己的居所里。这般在太阳下一站，眉头皱得紧。冷哼了一声。“你去叫她，说老身身子不适，急着见她，让她快些过来。”

棉雾规正地站在宫门口不动：“回老太太的话，奴婢是坤宁宫的人才传报宫女，这样擅自离开不合规矩。”

“老身是一品诰命加身，夫君配享太庙，竟还不能让你去叫一下我的嫡孙女吗？”余老太太手持的木杖用力地敲地。

坤宁宫的众人皆低下了头。棉雾视线望向远处，在心里叹了口气。“老夫人请于此稍候，奴婢去告知太后娘娘。”

棉雾将坤宁宫里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余若安，余若安反应平平，“棉雾，手摊开。”将那张包了桂花的帕子铺在了她的手上。再转过身去够桂花树枝。

棉雾没有敢催余若安，而且她才不想帮那老太太呢。虽然她那些身份是挺厉害，但对于宫里的人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鼻尖里闻到的花香沁人。

齐子珝在一旁帮忙，没过一会儿，那铺着的帕子上全都是桂花了。“这桂花应该可以足够来给母后你的祖母制桂花糕了吧。”

“给她做什么？”余若安甚是不解，明眸盯着齐子珝。

“诶，方才不是说为了祖母会做糕点的吗？”齐子珝生怕自己说错了话，又一次低下头。

余若安将帕子合起来，放入宽袖中。往坤宁宫的方向慢慢晃着。“碎雪阁的糕点如此精妙，她如何能看得我粗糙的点心。若是做好了，望你不嫌弃，让杏雨去给你送上一些。”

齐子珝跟在余若安的后边，拱手：“儿臣不敢。”他年纪虽小，但规矩很好。

“本宫知道你不敢。行了，本宫宫中仍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就回去吧。”余若安挥手，留给齐子珝一个背影。

才到了坤宁宫宫门，那处余若檀就亲热地挽了上前。余若安僵住。

杏雨早发觉到余若安对来人的不喜，上前一步，喝斥：“大胆，太后岂是你能碰的。”

“大姐姐，你看她。”余若檀哪里有跟余若安这般亲近的时候，在府里念书的时候，余若安就事事排在她前头。她恨余若安都来不及，讨好之类根本不存在。

余若安将自己从她的手臂之间抽出，“闻公公，这宫里的规矩不是都会在女眷入宫之前教与她们的吗？怎么瞧着不是这样。”

闻公公立马站了出来，他年纪虽一大把了，好在身体康健，耳聪目明的。极会看人眼色，尤其是主子心思。“这位小姐，宫里的规矩跟以往府里头的可不一样。这天下谁人见了太后，都必须得行礼，犯了错无论在宫里头还是在府里头可都是要罚的。”

余若檀不想被罚，往后退了好几步。余光瞥到余若玥幸灾乐祸的笑，一阵恼恨。余若安当上了太后，竟一丝不顾姐妹情份了。

余老太太微欠下身子，做做样子，等着余若安说不用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