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的时候，有个衣着华贵的中年人走了过来，那是周琼海同行，另一个公司的老总。

“我怎么觉得这产品似曾相识呢。看见这名字想起来了，之前我们公司举行了创意设计比赛，好像这个叫许砚的设计师也参加了吧，提交的设计作品就是它的草图吧。”

他身后的助理贴心地提示：“第一轮就被刷了。”

中年人嘿嘿笑了：“看来我们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你看看周总，把它当宝呢。”

恰好这会儿许砚走过来，听见了那个中年人的话，脚步一顿，停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周琼海的手插进了兜里：“冒昧问一句，贵公司那次比赛，请了哪些评委？”

中年人报了几个名字，都是行内顶尖的设计师。每个名字都让许砚汗流浃背，他默默走到周琼海身后，正想扯扯他袖子，却见周琼海说：“建议您下次换拨人。”

老总变色：“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我那些评审眼光不行？”

周琼海摇头，戏谑地笑了：“不是眼光不行，是贵公司没有这个缘分。那些评委是根据贵公司给出的标准来评审的，标准不够，评出来的结果自然也不行了。我建议你们下次举办比赛，还是得请跟你们差不多审美的设计师来做评审，否则花了大价钱请顶尖人才，也是浪费啊。”

a爆！

许砚努力地憋着笑，看着对方变幻莫测的脸色。要不是现场这么多人，他真想给周琼海一个恶狠狠的抱。

结束之后，两人特别有默契地磨磨唧唧整理东西，直到整个会场都没有人了。

“给你扳回一局，怎么谢我？”周琼海的桃花眼眨了眨。

许砚扑了过去。

“这就算谢了？太敷衍了吧。”

“……监控还没关呢。”

“行，我记上了，记得回家好好谢我。休想赖账。”周琼海捏捏许砚的脸，那几乎是许砚浑身上下唯一有肉的地方了。

“回家再说呗。”许砚的赖账水平日益增进，他忽然听见手机传来“叮”一声，掏出一看兴奋地说，“抢票成功了！”

“抢什么票？”

许砚眨眨眼：“我打算项目告一段落之后，回趟老家，看看我爸。”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说啊？把票退了。”周琼海一脸严肃。

“我抢了好久呢。”

“有我在，抢什么票啊？我做你司机。”

“你也要去？”

“我怎么不能去了？我就不能见见我未来老丈人？还是说带我去很丢人？”

“啊不是不是，”许砚说不过他，只能点头，“那就勉为其难地带你去吧。”

许砚口上答应了，但心里有点忐忑，他其实还真不敢带着周琼海去见他爸。他爸住在老家当地的疗养院，身体每况愈下，没几个月了。他不敢想象他爸顶着脆弱的心脏与周琼海见面，估计得有一大堆急救队伍在后头跟着。

老家在海边，开车足足六个小时。

车停在疗养院门口，周琼海没有下车：“我在这儿等你。”

“啊你……”许砚原本酝酿了一堆的解释，此刻全无用武之地。

“这点眼力价还是有的，否则怎么混啊？”周琼海笑，“快去吧。”

许砚放心了，下车前他幽幽说了句：“我恐怕得开始准备后事了。他走之后，我就真的是一个人了。”

“还有我呢宝贝儿。”周琼海也下了车送他。海边风大，他把许砚狗啃似的刘海抚了抚，下一秒那些刘海依然飞扬在许砚头顶。额头的疤暴露无遗，像风的线条。

许砚笑笑，把大衣后面的帽子戴上，压着刘海进去了。

出来的时候，天色有点晚了。

许砚的心情跟头上那片天一样，灰蒙蒙的，挺难受的。他去找周琼海的车，车还在，人却不见了。浪潮拍岸的声音充斥耳膜，雪白的浪花翻滚着扑打沙滩，纷涌冲上来，又急剧退回去。周琼海人呢？许砚转了一圈，没看见他，他心提起来，有种前所未有的恐慌。

忽然视线里映入一个黑点，蹲在沙滩上写着什么。

许砚松了口气，平静下来。

他走过去，看清了周琼海写的字。z和x。

好恶心啊这人。他怎么不画个爱心啊。

“等你来画。”周琼海能猜到许砚此刻的心理。

都什么年代了呀还搞这套。许砚很不情愿，他不喜欢随大流的审美，更倾向于一些小众的，但迫于某人淫威，不得不从。

他走过去，站在两个字母中间，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朵花，放了下去。

是向日葵。

“哪儿来的？”

“疗养院的花园里开了很多，我顺手摘了一朵。”

“不是玫瑰啊……”

恶心过了啊。

周琼海完全无视许砚此刻的吐槽，顾自说着：“刚才等你的时候，接到了落晨的电话。”

“难道是你爸……”许砚还蹲在地上，回头看他，却不敢说下去，也不敢随意猜测。因为他不知道电话那头传递的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爸醒了。”周琼海简简单单四个字。

许砚忽然注意到周琼海说的是“我爸”。他默默笑了，站起来，跟周琼海并肩而站，看着正中心那朵向日葵：“你看，像现在这样，迎着太阳而生，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