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阳明微微一笑,“季秋之月,鞠有黄华。秋日里百花肃杀,唯有此花初绽。且不似岁寒三友只有单一的青绿之色,也不似梅花性寒孤傲,金菊似秋季暖阳,使人视之便觉风和日暄。”
阎风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朝饮木兰之堕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贤良如屈原,也喜欢菊花呀。”
阎阳明听完后赞许一笑,“不错,孺子可教也。菊花本是秋季开放,这个时候能培育出品相优良的‘露心抱’,花房的匠人也算有心了,去帮我打赏一下。”
阎风开心地搔着脑袋,“还是少爷教导有方,教我习字读《离骚》,还善待家中下人。”
“啾、啾、啾……”一阵急促的鸟鸣声传来,旋即一只黄鹂打着旋儿从窗口落入书房内的地板上,扑腾着几下,地上散落着片片羽毛。
阎阳明心头一紧,赶紧站起身将地上的黄鹂小心翼翼地捧了起来。才发现这鸟儿的右腿折了。
“这鸟儿的右腿折了,阎风,你快拿细木棍白布来。”阎阳明吩咐到。阎风应声速速取回,阎阳明为鸟儿小心包扎。
“哼,肯定是哪个顽劣孩童拿弹弓打的。”阎风恨恨地说着,心中又不由得感叹阎阳明心地善良,像极了去世的阎夫人。
一番包扎之后,黄鹂鸟不再哀鸣。阎阳明吩咐阎风拿来一鸟笼,里面放些谷米和清水,带到花房好生养着。
“嗯,我把小鸟送到花房就去煎药,少爷你先歇息片刻。”阎风说着,小跑着出去了。
阎阳明重新回到书案前坐定,定定地看着白纸上的那首诗。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他喃喃的念着,双目当中闪过一丝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正在此时,一团绒花般的柳絮从窗口飘入,直直落在那方鎏金珐琅镇纸上。阎阳明微微一笑,伸手慢慢地将那团柳絮拈了起来。
“独忆飞絮鹅毛下,非复青丝马尾垂。夜蝠,你来多久了?”阎阳明唇角微扬,眸子里星光璀璨望向窗外。
夜幕中,一只巨大的蝙蝠缓缓而下,旋即收起宽阔的翼展飘至窗内,落于地面上蜷缩成一团。
眨眼间,那大蝙蝠慢慢地立直脖颈,从地上缓缓起身。这才看清楚是一个穿着墨色蝠袍的怪人,只见其四肢躯干皆纤长无比,颜面部被一个黑色面罩给裹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猎隼般的眼睛。
“你还是这么宅心仁厚。”夜蝠声色沙哑,就像一只年迈的乌鸦。他从身上摸索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慢慢地放在书桌上。“我刚从广州回来,事情办妥。”
“辛苦你了。”阎阳明拿出几张银票,“这是你应得的。”
细如竹筷的手指接过那几张银票,猛地一甩,就听一阵“哗啦啦”地声音,银票被甩入一旁的烛火上,流火飞星般化作一团灰烬。
“你这是为何?”阎阳明轻蹙眉头,“莫不是嫌少?”
夜蝠微微摇头,“我为你做事不为钱财,生我者父母,救我者尔也,这都是我该做的。”
说完这些,夜蝠转身正欲离开,但阎阳明将他叫住,“近几日父亲身体有恙,你暂时不要来了,有事我通知你。”h(酷b匠●网ca永jq久~?免v费看l小说…t0
“呵呵!”夜蝠干涩地笑了两声,“我刚进来的时候,恰好从你们家‘春园’路过,你父亲正和‘伊香院’花魁操琴纵酒,且快活着呢。”
说完夜蝠从窗口一跃而出,张开巨翼,只见他纵身一跃便消失于茫茫夜色当中。但声响却犹如花叶落水。
“呼呼……”感觉胸腔一阵憋闷,阎阳明不由得捂住胸口。静静听来,有断断续续的琵琶声从春园传来,操琴者好像在弹奏着《瀛洲古调》。
“父亲,你好不快活啊。”阎阳明双目垂泪,摇头慨叹。
翌日晌午,杜汐月手提食盒来到二堂院内,但见二堂房门仍旧关地严丝合缝。冉夜守在门前。施世纶已经将自己关在里面整整三天,好在这三天都无要事,只有几起较小的邻里纠纷,师爷白海升都处理妥当了。
“月儿姑娘。”冉夜见状赶紧站起从杜汐月手中接过食盒。
杜汐月则嘟起樱唇,压低声音问冉夜道,“还是没动静?”
冉夜摇摇头,“大人没说何时出关,只在接餐食的时候从房内伸出一只手。”
杜汐月则提高声音,“施大人忙于政务,我们不能打扰,连饭都不必送了。”
冉夜听闻掩口直笑,杜汐月低声恨恨道,“饿昏这个‘缺不全’……”
她的话还未讲完,就听“吱嘎”一声,二堂的房门突然开了。冉夜打了个激灵,杜汐月也瞪圆了眼睛。
旋即一股发酵了的腥臊之气迎面扑来,二人不由得捂住口鼻。而此时,施世纶蓬头垢面,一身浊臭地从屋内走出。几日前他平躺在牛马场的糟污之地上,现在身上的污渍皆已干涸。
杜汐月正要开口让施世纶清洗一番,但见他形同痴傻,口中还振振有词。
“何青阳周身财物未少分文,凶手杀之并不为财;用酒迷惑牛马场老叟,则其财力尚佳;为惨死牛犊申冤,则其心地良善;而以‘牛坑地狱’诛杀何青阳,断不是‘佛门杀生’如此简单……”施世纶一脸肃然。
“咳——”杜汐月大声咳嗽了一声,把施世纶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没站稳。
“你这丫头!”施世纶微怒,“吾正梳理案情,尔何故如此?”
杜汐月还未说话,就见方修跑进二堂院内,一见施世纶目瞪口呆,虽臭气扑面也不好意思捂鼻,只是一脸扭曲。
“大人……”方修被熏得口齿不清,“两淮盐运司运同崔全安大人来了,正在迎宾馆候着呢。”
“哦?”施世纶说着便迈步朝院外走去,“我这就去。”
“你站住。”杜汐月喊了一声,“我说表哥,你就这一身浊臭去见,就不怕崔大人上奏朝廷表你不注官表仪态?”
施世纶低头看了自己一眼,一脸羞愧,不由得摇头讪笑,“嘿嘿,怎地如此,冉捕头,去打水来,吾要清洗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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