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格忒斯岱蒙再也想不出来现在的他还有什么地方可去了,他甚至一度想过去镇上肉铺或酒馆里偷点吃的。不过,他总是立刻就打消了这种念头,并为产生过这样的想法而羞愧。
可恼人的是这种念头就像雨季时灌木下的蘑菇,一个接一个地不停冒出来。其实像他一样大小的孩子,时不时常会有一点偷偷摸摸,虽然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东西。
但谁小时候还没偷过点什么呢?等等!林子里的蘑菇?
阿格忒斯岱蒙突然想起来,可以去林子里或者沼泽深处找点食物啊。他感到自己真是太可笑了,居然在物产丰盈的太蛮星上挨饿,这要是说出去,不被莱宾斯他们笑掉大牙吗?
不过,话说回来镇子周围的林地里都没听说过有什么能伤人的猛兽。可是,除浆果之类是采集了就能直接吃之外,好像能轻易弄到的东西也不多啊。特别是现在自己现在任何的烹饪工具都没有,没办法加工食物。
不知不觉中,他走到了不知道是谁家的院子前,朝里面看了看,屋子里黑灯瞎火的似乎是没有人在家。在一面黄砖墙的墙面上靠着和悬挂着各式各样的工具,他一眼就瞅见了其中有一个虾耙子。
就是它了,他立刻就打定了主意,再去“黑尔的老杂货”买把小刀和火柴,等会儿就有烤虾吃了。对,还得弄一点盐。
阿格忒斯岱蒙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好了一切之后,他扛起虾耙子就往林子里走去,他得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找到一个合适的沼泽开始捕虾。由于他在外面已经游荡了很久,现在天已经是快黑了。
阿格忒斯岱蒙加快了速度,他飞速地在林间穿行着,他感觉自己越跑越深。因为他一边跑一边只顾着看哪里的合适的沼泽,他对于自己奔跑的方向和路线并不完全在意。
这种虾耙子可算得上是最简单的捕虾工具,所以岱蒙才选了它。想要在太蛮的各种沼泽里捕到虾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在人们想出的千奇百怪方法中,虾耙子可能是唯一人人都会操作的。
岱蒙曾经和他的几个伙伴用这个捕过虾,过程非常简单,只要用虾耙子从一定的深度往回拉就可以,有时候运气好了一耙子就能捕到不少的虾。
不过,要能满足这种大号的虾耙子操作的沼泽,一时半会还真不太好找。在岱蒙的印像里,这样的沼泽应该整个林子里随处都是的。可是眼下却半个也找不着了,他抬头看看渐渐黑下来的天色不禁有些焦虑。
终于他从一片特别茂密的小山坡往下走,这里的地势陡然就变低了。下面是一个大山凹,这个地方他从前来过。这是在林地里比较深的地方了,岱蒙不禁有些吃惊,他知道自己一路飞奔,可是竟然到了这么深的地方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不过,他现在可没功夫感慨,他得借着落日前的最后一丝余晖,把网投下去。不然等天全黑下来,就只能去啃树皮了。
这个山凹很大,就像是整片林子长了一个肚脐。沼泽位于它的最底部,这里岱蒙和伙伴们来玩过几次算不上陌生,不过,现在的情形和白天不太一样,下面的沼泽和周围的土地都显得有一点空旷。太阳沉得很低,巨大的树木在下面看起来就像是某种怪物凌乱的巨齿。它们朝向天空张牙舞爪,而巨大的阴影被西沉的太阳拉得老长老长,更添诡秘。
正值光明与黑暗之交的时候,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沉至山脊线以下。天虽然还没有全黑,四周突然变得万籁寂静。那些天上飞过的,树梢间跃过的,和草丛里跑过的,都不知在什么时候全都没了声响。
太阳的消失像是某种信号,在这亘古不变的大自然中,似乎所有的生物在亿万年来都深谙此理。
而现在有一个人作为例外-岱蒙,他似乎打破了某种亿万年以来的规律。
此时林子里静得连心跳都听得见,此外没有任何声音,甚至连风都没有刮过,丛林好像是凝固的胶一样。似乎在他的来到之前,这里的生物都隐隐地遵循着某种次序,似乎连风都知道这一刻不应属于它。
而岱蒙一点也没意识到,他在这里就是打破了某种亿万年的惯性,他也许是亿万年来第一个到了这个时候还身处这里的人类。
岱蒙的虾耙一无所获,似乎那些挤在沼泽里吐着泡泡的虾此时也消失不见了。又涝了一耙又一耙还是一无所获,他连一只虾也没涝着只涝上来不少腐烂的树叶和臭泥。
他跳到一块深入沼泽的巨石上,这样可以从更靠近沼泽中间的位置捕涝。他怀疑这些虾如果不是躲到更深的地方睡觉去了,就是学聪明了在躲着他的耙子。
太阳最后的一缕余光如狂风中的蜡烛般忽闪着就要熄灭。
阿格忒斯岱蒙焦急之下完全乱了手脚,耙子只是胡乱的在水里搅动着,这样是根本不可能捕到虾的,无非是把沼泽的水搅成泥浆而已。
自乱阵脚的岱蒙愈发烦乱地搅来搅去,似乎要把某种郁结已久的情绪发泄出来。他甚至喊了起来,一开始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的喊声听起来有些尖锐,有些刺耳,还有些像个傻娘们。不过,他继续地喊叫,同时双臂挥舞,他尽情地渲泄着长久以来的情绪。
这个镇子对于他才说太小了。
他还是个孩子就已经认识了镇上大部份的人。他熟悉他们的秉性,知道他们的脾气,这里没有秘密,因为每个人的糗事早晚会传得人尽皆知。
泥匠的孩子还是会继续当泥奖,捕虾人的儿子绝对不会成为镇长,蛰人蜂皮尔早晚会娶学校里那个大板牙的姑娘,要不就是满脸雀斑的那个马夫的女儿。
他们的一生可以在他们的父亲身上看见,他们一代又一代的在这里生活。父亲和儿子活得完全一样,第一年和最后几年也完全一样,第一天和第一万天也完全一样。这简直太可怕了,甚至比这深不见底的沼泽还要可怕。
而最可怕的是,他们每个人都觉得日子就该这样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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