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刚刚亲身经历了一场大战,地穴中,姜登凡看着林怒的表情充满着敬佩与羡慕。
以一人之力,屠尽八大派全部弟子与七位掌门,这是何等的震古烁今?
什么叫做能耐上的压制?什么叫做无敌的存在?什么又是在绝对实力的面前,一切皆是虚幻?
这世间除却杀神林怒,又有几人能做的到?
谈笑间,杀人于樯橹,转眼化作冢中枯骨。
当真是‘枯林一怒江海掀,蓦然回首天地翻’!
林怒讲目光转回到了姜登凡身上,像有些后悔一般,眉头悄悄向中间聚拢,接着说道:
“那一战之后,老夫本该隐世,去潜心修炼奇门遁甲,以求能突破更高的层次,找寻成为绝顶高手的真谛。”
“可我……偏偏选择了出尘。”
任那些与林怒处于一个时代的大人物们,也都未必见过此刻杀神目光中,所流露出的幽怨眼神。似乎随着年纪的增长,他早已不再是那个一出手,便要屠尽所有人的江湖第一杀神,而只是一个做错了事,早已风烛残年,却还在惋惜的普通老者。
略微调整了一下情绪,林怒凝视其了姜登凡,又解释道:“这里的出尘,指的是出现在尘世,而并非是那群牛鼻子老道,整天挂在嘴上的超脱世俗。”
“你明白吗?”盘坐在姜登凡的对面,林怒语重心长地问道。
两侧墙壁上的火光映在了他嘴里叼着的烟杆之上,姜登凡面对着林怒的问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跟着又摇了摇头。
见此情形,林怒顿了顿,看向了远处火光,感叹道:
“也正是从那时起,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真正的高手,永远不会出尘。一旦出尘,是注定要被打败的。”
看着林怒无奈地表情,姜登凡已然从其中了解了一些情况,致使他鼓起勇气,开口问道:
“那之后,前辈,是又发生了什么吗?”
没有直接作答些什么,林怒只是一扫无奈地表情,脸色恢复平静,淡然的言说道:
“那之后……”
“纵横天下二十年不败的我,终于尝受一败!”
此话一出,姜登凡的瞳孔一缩,仿佛再度置身于当年的种种……
漫天黄沙,秋风瑟瑟,太湖岸边的潇湘楼顶,林怒一脸笑意的手持烟杆,打量着身前的白衣青年人。
但见此人一身白色翻领袍,上锈四爪金蟒纹,腰间坠着一块乌黑令牌,身材修长、气质非凡,亦比后来多了几分年轻,多了几分俊俏。
彼时的徐世藩,早已是名满天下的九门提督,‘一剑横飞两万六,从此边关鬼作休’的事迹也仿佛历历在目,他同样看着他,只不过表情上略显了凝重些。
“原来大名鼎鼎的九门提督,方才如此年轻?只是不知,你那天剑的本事,有没有你的名声那么厉害?”
林怒笑嘻嘻的盯着徐世藩,话里话外充斥着一种挑衅的感觉。
对面的徐世藩也不答话,只是俯视着潇湘楼下的茫茫太湖,缓缓开口道:
“普天之下,鲜少有水可与太湖分死生。”
“世间高手,又有几人能与我林怒争锋?”
像是一问一答的样子,也不知是九门提督故作高深,还是杀神林怒意欲奚落。林怒看着徐世藩的侧脸,接着说道:
“想来也算是凑巧,这天底下无数的高手,只有你我二人一同掌握了白玉手这冠绝江湖的本事。若非你属庙堂,而我自江湖,兴许你我二人还可相交甚欢呐……”
“庙堂怎样?江湖又怎样?”徐世藩猛的转过头来,追问林怒道。
将烟杆叼在了嘴上,林怒也不急也不慢的回应道:“庙堂的人太假,江湖的人又太邪。”
“世间高手三分邪,生得人来七分假,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徐世藩针锋相对,接着说道:“只是我徐世藩往来于庙堂江湖之间,故此既带三分邪,又有七分假。”
秋风席卷了楼顶,那一杆镌刻着‘天下第一楼’五个大字的杏黄旗,被吹动的飘摇不堪。
听着徐世藩的话,林怒眯缝着一双眼睛,一只手揉搓向了自己那下颔的一抹胡须,稍作停顿,便继续言说道:“你的假我懂。此次八大派被我屠尽,你是专门来为他们出头的。只不过出头是假,与我一争高下才是真。”
“可你的邪,我不懂。”林怒补充道。
楼顶的气氛越来越微妙起来,两人之间都出现了短暂的沉寂,但很快又再度被打破!
“呵~”徐世藩邪笑一声,“九门提督与江湖杀神惺惺相惜,这还不够邪吗?”
“哈哈哈哈哈……”林怒仰天长笑,一指徐世藩道:“不论如何,这天下第一也只能唯一人而已。”
“天下第一?”徐世藩眉头一耸,表情再次复归凝重道:
“谁都做不了天下第一,真正的高手,都在暗中窥视着江湖的秩序。一旦秩序被打破,打破秩序的人是一定要下地狱的……”
“地狱?”地上的尘沙,被秋风卷起,蔓延至林怒的身前。他笑了笑,跟着几近咆哮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下一秒,林怒已经动了。
他的双臂一展,自身前一收,在半空中似是交叉般画了一个圆,嘴里跟着爆吼道:“屠神大法!”
一瞬间,从远处看去潇湘楼顶,整座楼顶似是被一道赤光所笼罩,隐约间还能迸发出几道白色剑气。
这场惊世对决,足足打了一个日夜。
一个日夜过后,徐世藩回到了京城,全身上下七十多处骨折,元气遭受重创,得‘塞外神医’白常卿治疗了七七四十九日才算无碍;至于林怒,亦重伤于潇湘楼顶,不得动弹半分。
但之后不久,便传出其被朝廷西厂所逮捕,送进了神捕大牢的事情。
一代杀神,从此落幕于江湖之中……
面对着林怒的回忆,姜登凡也变得目光极为憧憬起来,任凭这世间的人听闻了当年杀神的事迹,没有几个会不肃然起敬的。
先是纵横了江湖二十载,又在太湖边屠尽了八大派,最后与九门提督斗致两败俱伤,谁也没能得到一个好结果,这是一个真正的在世传奇。
但姜登凡又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这么会儿工夫也像是与面前的杀神拉近了不少距离,竟在没有半点顾忌,也许已经对他的过去入了迷,直接张嘴问道:
“那老前辈,再之后……”
对于姜登凡的试探性问话,林怒也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重重的点了点头道:
“再之后,我也被奸人所害。”
说话间,地穴之中的火把像是没来由的虚晃了一阵。
原来当日两人潇湘楼顶决战之后,两败俱伤,徐世藩与其惺惺相惜,不再做纠缠,约定一年之后再战,便选择了直接返回京城疗伤;而林怒本人则孤身留在了潇湘楼顶,自作调养。
却在同一时间,早已于太湖沿岸埋伏好了的无雨成云,携一众西厂高手,和时任神捕学院院长的‘九天神腿’代御僧,一同冲上了潇湘楼顶,直接就把重伤在身,甚至于已经快动弹不得的林怒控制住。
那无雨成云图谋奇门遁甲,想要不仅在庙堂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能称霸整个江湖的心思,早已让人一览无遗。
但奈何杀神的强悍,他更加忌惮,本来想着让八大派先上,以此来拖垮林怒,之后自己捡个现成的吃着也好。谁知不仅八大派被屠尽,那林怒也没有损耗半分。
本来都想着要放弃的时候,九门提督的出现,瞬间就让战局扭转。
两个天下间的至强者决一死战,到时候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他无雨成云不是正好渔翁得利吗?
终于得到了这么个机会,无雨成云要是不现身,那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潇湘楼顶,浴血浑身的林怒,窝坐在角落里的位置,倚靠着身后,稍高于平地约有二尺半的围墙边,冷笑着看向面前,站在人群中央的无雨成云。
鲜血顺着林怒的额头开始缓缓滴落,有些受伤的地方已然结痂。
“林怒,你还是乖乖的把那玩意儿交出来吧。你好好想想,你这一身的本事已经够了,何必又跟咱家过不去呢?留得性命在,比什么不好啊?”无雨成云站在林怒的身前,手上轻翘起兰花指,怪声怪气的讲道。
林怒轻抬眼,一脸满不在乎的反问道:“你这是在威胁我?阴阳人……”
闻听此言,无雨成云的目光一阵冷凝,作为一个太监,‘阴阳人’这三个字可以说是他平素最大的忌讳。半晌后,他一侧嘴角微微上扬,朝着林怒邪笑道:
“哼哼,林怒,都这样了,你还敢跟咱家出言不逊?若是放做平常,咱家确实未必有你的高深本事。自问那以一己之力屠尽八大派且毫发未损的能耐,咱家做不到。但你现在可是重伤在身,动弹不得,咱家杀你犹如碾死指尖的蚂蚁一般!”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话毕,在林怒死盯着无雨成云的同一时间,他身旁的杏黄旗杆突然断裂,掉落在地,折作两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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