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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柴死神家里蹲》第一章 到底是谁要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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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琅琊城的城郊,有一条冰冷的河,唤作秦川。

相传这条河是我们这儿的自杀圣地,大概民国时代,一位我不认识的文人愤懑地当了这条河的第一只水鬼。自那以后,凡是自以为苦闷而痛苦的男男女女趋之若鹜般选择在这里结束生命,投河也就罢了,找得见尸体的就埋进祖坟,找不见的便就地作衣冠冢,多少年过去,河边卵石滩边,长草间不知道已经立了多少块碑,而今大多都已经斑驳得看不清名字。只烧了一半的熏香插在地底,很是瘆人。

在琅琊城的方言里,大家骂人的时候都会喊:“你个二五仔,真鸡儿丢人,咋还不滚回秦川里摸鱼呢!”仿若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死仔都沉在这条河河底。

曾经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与这条破河有什么瓜葛,但谁知道。

我也会有这么一天。

那是清晨,我一个人慢慢地来到河边。

我来到这里当然就是为了死,

我想,这会是一条注定孤单的旅程。只有冰冷的河水与令人窒息的黑暗笼罩着我,

有人曾和我说:选择提早结束自己生命的人都是懦夫,

但我从来都不是多么坚强的人。

可谁知道,这里却早有人在等我。

那是一个白色的姑娘,

白色。白色的长发,白色的肌肤,白色的羽绒服,在凌晨的黑暗里若白色的晨星,让人有些恍惚。

“你来了?”清晨的风里,女孩轻声说。

我惊奇地看着身前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姑娘。在记忆里拼命搜索着像是那样的形象,但却空无一物。

我并不认识这个女孩。我这样告诉自己。

“你是谁?”我只好这样问。

“我是仙女啊!”女孩露出一口大白牙,没心没肺似的笑。

……

这就是我第一次遇见这位神仙姐姐时的情景。

总而言之,现在这位自称仙女的家伙正口吐白沫地躺在我们琅琊市人民医院的病床上摆大字,面色铁青,鼻孔接着呼吸机,不省人事。

你要问我发生了什么,其实我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发生了什么?我面色苍白地想。

我,我的名字是阿呆,今天早上来到秦川边是为了自杀,这本不是什么新鲜事,秦川里的落水鬼那么多,少我一个又不少,如果让我安安静静地去死该多好?

然后,然后就是这位神仙姐姐出现了。

“你好,我是阿神,是阴曹地府人事部的基层公务员引路死仙,这是我的执照,请你配合一下我的工作。”

记得那时候她是这样说的,还把一张小本子递给我看。

哦,这个小本子现在还拿在我手里,是上个世纪改革开放时期的执照样式,上面印着的黑白照片上的确也就是这个姑娘没错,上面的颁发机关冷冰冰写着四个字:阴曹地府。

可是……我不明白了。

“可是这和我要死有什么关系?”于是那时我就这样问。

“当然有关系了,按照生死簿上说你还要再过三炷香才会死,如果你现在就投河自尽到时候就会造成交通拥堵,给我们引路死仙造成不必要的工作负担。所以我建议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打一把王者农药再投河,就算是帮了我们大忙了!”这位仙女小姐说着还从羽绒服里掏出一副煎饼果子一瓶豆奶,坐上桥边的栏杆就吃了起来。“再说了,你什么时候死不好,偏偏要选这么大清早……啊嘁!风真大,真冷!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我们地府的工作压力真的很大吗?本仙女连早餐都没吃呢!”

我想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去死还真是对不起你了。

“风这么大,坐在栏杆上吃东西是很危险的……”看着这位仙女吧唧吧唧地吃早饭的样子我忍不住提醒。

“没事,我是仙女!风再大又怎么样?”

是哦,你是仙女,那是我多虑了。

不过确实,今天凌晨很冷,而且风非常大。

非常大,吹得人很难思索。

就当我在风中凌乱着,思索着这又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展开的时候,突然一阵大风吹过来就把这位神仙姐姐哗啦一声进了河里,然后她开始喊救命,边喊便咕噜咕噜喝进去一口又一口水,很快就翻白眼了。

我的妈,你不是仙女吗?

就这样,在我这个一心想要投河的自杀者落水之前,从地府来接我的小仙女先掉进了河里,而且看起来还不会游泳。

我虽然对这个世界心灰意冷,但总还算是有人性,我怎么说还是得去救她吧?

我的妈,我来河边到底是为了干什么?

当我从不过没腰深的水里把这位已经喝了大概半吨水神仙姐姐捞起来时候,她已经半只脚踏进阴曹地府了,我的内心是崩溃的,但没办法,

我总不能看着你死吧?

我只能想尽我所能想到的一切办法救这位仙女小姐,又是挤水又是人工呼吸,好不容易才坚持到了救护车开到这荒郊野岭,

呼呼。看着这位神仙上了救护车,我松了一口气。

这下总算可以让我去死了吧?

可是随车的护士一把拉住我说:“喂,小子,你就是这姑娘的男朋友吧?别想跑!”

“啊?!我不是,我没有,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我只是来投河的,我……”

“别给我废话!不认识你为什么要救她?像你这样的害的姑娘落水的渣男老娘我见多了!别想给我跑,挂号急诊住院费一分都别想少!”

“我真的不是啊!”

没人听我解释。

于是原本想死在秦川河底的我到最后也没能死成。

一番操作下来我已经坐在病床边满脸悲愤地看着这位活神仙,思考人生。

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等她?

我当然要在这里等她啊!

为了救这个落水的死仔,挂号费,住院费,还有花里胡哨稀奇古怪的一堆费用全都是我垫付的!

你要说我这个寻死之人何必在乎这点身外之财,话虽如此可是不讨个说法,我哪里能死得安生?

我的神仙姐姐,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一切只能等她醒过来再说了。

我慢慢地等,慢慢地想,病房白茫茫的天花板上,老旧的风扇有气无力地旋转着,将昏暗的灯光切割开来。

一遍又一遍,让人晃眼。

好无聊。

我打开手机一看,却更觉得烦躁:里头已经被各式各样的短信与未接来电连续轰炸了十几页,仔细看去发信人却只有同一个:陈雨霏。

这是个令我头疼的名字。

我不想理会随手把手机关机。

我尽可能地想转过头,在病房里跳动。

可视线却总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必须承认,她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

苍白的发,苍白的肌肤,像是用线条勾勒出的五官轮廓分明,带着些近似模糊的潦草感。

我说这些并不是要说这位仙女有多美丽动人有多不食人间烟火,

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个姑娘像个没上色的铅笔线稿一样?

明明都是同一部作品里的角色,为什么就你的画风不一样?

出于这样的好奇,我缓缓拿起了摆在她身旁病桌上的那份文件夹。

这是救她的时候从她身上掉下来的,是那种旧式的,偶尔会有学生拿来装考卷的文件夹,上面用被水沾湿的布条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让我头大的字:“生死簿”

真是搞不懂这个线稿女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难道还真把自己当仙女了不成?可是当哪里的仙女不好,要去阴曹地府做什么死仙?

况且,地府死仙算是什么神仙?我长这么大倒还真没听说过什么地府死仙……只听过阎罗王,只听过黑白无常,或许这孩子就是白无常?

不是啊,这到底是什么啊?

我简单地翻开几页,上面的字迹都已经被水浸泡得模糊不清,难以辨认,但也可以大概看出是类似登记名册一类的内容。

果不其然,我真在这破书上找见了我的名字。

上面如此写:

“亡者:阿呆

享年十七岁又七月,十月初七寅时三刻,投于秦川。死。其家……”

接下来的字都被打湿成墨团,看不清楚。

在现在这样一个公民信息安全得不到保障的年代,我并不奇怪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任何地方。

只不过现在,这等巧合令不禁我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如果不是因为今早的插曲,我本就是准备死在秦川。正如这小册子上所写,我无法否认这一点。

可是你要说,

这就是生死簿?

小时候我听奶奶说,人死后要去往彼岸阴界,在冥河旁有一位瘦弱的老者手捻一支墨笔,掌管人间生死春秋。

原来一切命数轮回皆已经白纸黑字,都记录在案。一切挣扎一切选择一切努力,都只是在到达早已经既定了的终点前,无谓而可笑的抵抗。

就像是渴望着明日晨曦的蜉蝣,殊不知,倒在黄昏日暮下便是它的命数。

我不信这个世界上有这样的东西,更不相信倘若真有生死簿,又会是这等模样。

就算你写下了我的死期,可我现在不是还活着吗?

我这样安慰自己,胸中的心跳却无法平静下来。

就当我正准备合上这本瞎胡闹一般的小册子的时候,却猛然注意到:在记着我命数的那一页最后的位置上,用朱砂红字写着一个令我呼吸之骤停的名字:

“陈雨霏……十月初七……午时,死。”

我慌忙将视线投向墙壁上的时钟,那冰冷而陈旧的指针,恰恰好正指向表盘的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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