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骞的一声怒吼震慑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平日里总是孩子一样面对每一个人的谢云骞,此刻就像一只发怒的小老虎,虽然知道攻击力不强,却还是让在场的人产生了对于野兽的惧怕。
从来没有见过谢云骞发怒的秦桑更是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原本准备训斥沈少君的话也忘了个一干二净,只能用空洞的眼神看着谢云骞,是受到惊吓后特有的失神。
虽然也被这样的谢云骞惊到了,久经人事的老夫人最先回过神,“云骞!你看你像什么样子,你是在和谁发火?我嘛。”
对上老夫人愠怒的眼神,谢云骞好像找回了一丝理智,没有回答老夫人的问题,走到沈少君的身边,把沈少君扶了起来。
沈少君看着这样的谢云骞,心里也是一跳。这难道就是昨夜谢云骞和奶妈说的计策?可是看着又实在像是谢云骞真的发了怒。满肚子的疑问让沈少君忘了自己一开始的打算,是要以退为进,静观其变,再想办法应对。
沈少君现在也像在场的每一个人一样,傻傻地看着谢云骞,只是比起别人来,沈少君多了一分安全感。
“有什么事儿你们问我,沈姐姐是我的人。有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你们不能背着我为难沈姐姐。”谢云骞语气坚定。
“好,那我就问你,昨日你和这个姓沈的回家,谁准你去了,还有那些贵重物品,你从哪儿弄的,是不是这个姓沈的教唆你去拿的。”回过神来的秦桑发出了一连串的质问。
沈少君听在耳朵里,在心里嗤笑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是爹叫我去的,东西也是爹爹备的。”谢云骞不疑有他,老实地回答。
“你爹?你爹亲口告诉你的?”秦桑轻笑一声。
“爹没有亲口和我说,是爹把赵奶妈叫过去吩咐赵奶妈的。”谢云骞有点儿被问急了。
“赵奶妈?来人,给我把赵奶妈带过来,让我亲自问问她,到底是谁跟她说的!”秦桑不依不饶。
这下彻底激怒了谢云骞,“娘,你到底什么意思,我不就是跟着娘子回一趟门,你这是要把我屋里的人都抓来拷打一遍?!”
谢云骞放开沈少君走到秦桑面前:“娘,说到底你就是不让我好过是吧,怎么,要我死了你才能开心?”
盛怒之下的谢云骞开始口无遮拦,老夫人听了这话气得站了起来,抬起手想要给谢云骞一巴掌,犹豫再三只能缓缓放下。
“祖母,你还要打我,打吧,打死我吧,打死我让沈姐姐和赵奶妈都回家,大家都清净!”谢云骞抱着老夫人彻底地闹了起来,只不过不是之前和赵奶妈商量好的闹,谢云骞是被怒气冲昏了头脑,真的开始乱来。
谢云骞抱着老夫人的腿乱说一气,眼泪也流了不少,沈少君想要上前安慰,却被一旁的老嬷嬷拦了下来。
沈少君看着谢云骞因为体力不支而慢慢地没了声音,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房间里只剩下自己和谢云骞,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豆大的泪珠从沈少君的褐色眼眸里涌出,拉着沈少君的嬷嬷用嘲讽的眼神看着沈少君,心里想着这位小姐戏倒是做的挺足的。
“祖母,娘...”谢云骞喘着粗气,两眼一翻,厥了过去。
这下满屋子的人彻底慌了神,沈少君挣开老嬷嬷,跑到谢云骞的身边,确认谢云骞是真的晕了过去,带着哭腔大声喊了起来:“师傅!师傅!”
一直在门外听着动静的李贤飞快地冲了进来,一进门就看见屋里的人围在老夫人身边,老夫人看着脚下,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沈少君呜咽的声音也传到李贤耳朵里,“云骞,云骞...”
李贤拨开人群,沈少君抱着已经昏死过去的谢云骞。俯身从沈少君的怀里把谢云骞接过来,抱到老夫人的床榻上。
一直和李贤在院子里候着的赵奶妈也跟了进来,看着李贤把谢云骞放在床上,赶紧给给谢云骞把被子盖上,一边盖被子,一边擦着眼泪。
也许是李贤在身边,沈少君的心里有了底,比刚才冷静不少。冷静下来的沈少君想起上次在山上,李贤就是给谢云骞施的针,赶忙跑到院子里从李贤的随身包裹里拿了真囊过来。
李贤接过针囊,抬起眼看了一眼刚刚还在傻哭的徒弟,随即低头小心地给谢云骞施了针。
沈少君错后两步,半跪在床边,轻轻地抓起谢云骞的手,像上次在山上一样,陪谢云骞度过眼前的难关。
刚刚还喧嚣的屋子,此时静得连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都听得到,每个人都抻着脖子观察谢云骞的状态,因为紧张而有些错乱的呼吸声也没有被察觉。
秦桑搀着眉头紧锁的老夫人站在床头,连秦桑也没有注意到,老夫人并没有在看谢云骞,而是低垂着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半跪在床边的沈少君。
满心都扑在谢云骞身上的沈少君,全然不知道背后背后森森的恶意。
李贤很快扎完了针,良久,顶着满头银针的谢云骞的脸色终于有了红润。李贤摸摸谢云骞的额头,确定谢云骞稳定了下来,抬头说了一句:“没事了。”
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沈少君也缓缓松开了握着谢云骞的手。想要站起身来,双腿却因为一直半跪着而发麻,沈少君不但没有站起来反而顺着床边滑了下去。
快要坐在地上的沈少君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臂,一股沈少君抵抗不了的力量拉着沈少君走向堂下,本就酸麻的双腿,此时因为被强制着走路,更是酸痒难耐。
直到被甩在了厅堂的中央,沈少君这才看清是拉着自己的是老夫人,沈少君没想到一位年过古稀的老人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量。
一直搀扶着老夫人的秦桑也没有即时反应过来,呆愣了半天才搞清楚眼前的情况。
沈少君对上老夫人恶狠狠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自己即将被老夫人吞下去,不吐骨头的那种。
“啪!”身上的那一股恶寒还没下去,沈少君就应声倒下,再抬起头来时,嘴角挂着血迹。
屋子里再一次陷入了寂静,只是遵循本能地看着事件的焦点,趴在地上的沈少君。
“你这个祸害,我让你进谢家的门,是为了让你照顾好云骞,你快看看你干的好事儿。要不是因为你,云骞今天会和我闹,会躺在床上起不来!”此时的老夫人完全没有了往日将军府老夫人的端庄威严,更像是市井里不讲理的老太婆。
屋里的下人个个人人自危,害怕自己被牵连进去。
秦桑走到老夫人,慢慢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随即嗤笑一声,斜眼看着沈少君。
坐在床边的李贤虽然听到了响声,但是因为还在为谢云骞开方,没有及时抬头,再一看,自己的徒弟嘴角已经挂着血迹趴在地上。
李贤当即扔下手里的毛笔,跑到沈少君的身边,蹲下来查看沈少君的伤情。
“小翠,你还愣着干什么!”李贤抬头看向已经吓傻的小翠,小翠这才反应过来,跑到自己小姐身边,拿出手帕给沈少君擦拭着嘴角的血迹,小翠拿着手帕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着。
沈少君只是看着老夫人,神色复杂,有惊讶,有委屈,更多的时愤怒,随即慢慢转为平静,更确切地来说是冷漠。
李贤起身一个箭步挡在老夫人面前,看着自己的徒弟此时受了这样的委屈。李贤也放下了自己平时的处世原则,要替自己的徒弟出头。“老夫人,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你我都清楚,你何必一直为难少君。”
老夫人抬头看向李贤,脸上的褶子都能拼出三个字“看不起”。“李大夫,看在你这么多年来对云骞尽心尽力,我希望你能看清楚自己的地位,不要妄想插手我的家务事。”
“家务事?”李贤嗤笑一声,“要不是我当初把少君给你带来,少君也不会有今天。这件事还我还真得管了!”
老夫人:“你好大的胆子!赶在将军府放肆!”
平日里不争不抢的李贤,此时和老夫人面对而立,剑拔弩张的气势在整个屋子里散开来。
“哎哟,这是怎么回事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屋子里的谢云海出了声,把紧张的气氛划开了一道小小的裂口。
“啧啧,还出血了。”谢云海探头看了看还在地上的沈少君。
老夫人一看又来个添乱的,“你给我滚出去!”
“滚出去?我这刚进来看戏,你就让我滚出去?我可不走,错过好戏就太不值当了。”谢云海反倒自在的找了个椅子坐下,摆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沈少君终于从冲击中缓了过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在小翠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沈少君轻轻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李贤,正视着老夫人,开口却是和平时的语气无异,听不出来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老夫人,虽然我不认为我做错了什么,但是我挨的这一巴掌也该抵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了。”
“你还敢和我讨价还价?”老夫人的眯了眯黝黑的眼睛。
“还有,从明天开始,我要跟着我师傅继续学医,出诊。”沈少君没有回答老夫人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听了沈少君的话,李贤觉得自己的徒弟是不是被打傻了,怎么现在又说起这个来了,虽然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帮沈少君跟老夫人讨个准许,可现在怎么看也不是个好时机吧。
站在沈少君的老夫人也被沈少君的不按套路出牌打了个措手不及,“嗯?”
“嗯,反正今天已经这样了,不如都和你说了吧,省得咱俩再见面。”说到这儿,沈少君回头看看躺在床上的谢云骞,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谢云骞传染了。
刚刚进来的时候,心里想了那么多,到现在,还是想到什么就是什么,乱来一通。
沈少君就像卸下了一切的掩饰,耷拉着双肩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手肘撑在桌子上,扶着脑袋开始闭目养神。
果然,今天一切都失控了,每个人都变得不像自己。
老夫人看着沈少君懒洋洋的样子,再次爆发,“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我的面前这样!铭儿!去给我把棍子拿来!”
在场的人脸色都不好了,谢府的人都知道这个棍子粗到成年男子的两只手才能握得住,不是特别大的错误是不会动用它的,一个不小心就会出人命。
看着沈少君依然闭着眼没有反应,赵奶妈拉扯着沈少君的衣袖,低声说“少夫人,你赶紧认个错,这个你可是挨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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