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匆匆而过,在此期间,沈悠除了把《霸王别姬》的故事写完之外,还收集了一部分《两生花之青衣》所需的素材。
早上晨练回来,洗完澡,换上一身黑色唐装,沈悠想了想,又把《霸王别姬》的手稿也带在了身上。
今天,正是他之前约好去录制《圆桌四人行》的日子。
沈悠想着,这次一同录制圆桌节目的嘉宾里可是有一位文坛宿老的,若是节目录制结束后,对方对自己的印象还不错,就可以请其帮忙引荐一下出版社的编辑,给《霸王别姬》找个好归宿。
出了家门,走到小区门口,沈悠站在路边一招手,叫来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凤凰会馆。”
“好嘞。”
二十分钟之后,出租车开到了凤凰会馆门口。沈悠付完钱下车,立刻便有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上前来接待了他。
简单聊了几句,工作人员就直接带着沈悠上了四楼演播厅。
进入演播厅,看到主持人和其他两位嘉宾都已经就位,沈悠一脸歉意地对三人说道:“对不起各位,我来晚了。”
“不晚不晚,这才九点四十,都还没到原定的录制时间呢,是我们来早了,沈老板快请坐。”
窦文滔起身迎接,虚手一招,把沈悠请到了右手边的座位上。
圆桌四人聚齐,摄像调好机位,导演给主持人比了个ok的手势,节目正式开始录制。
“诶,今天我这一上香啊,耳边响起的都是咿咿呀呀的声音,今天,咱们的沈老板来了,欢迎沈老板。”
窦文滔点燃檀香,摇灭火柴后,率先鼓起了掌。
沈悠一边跟着拍手,一边含笑向圆桌上的其他三人点头致意:“徐老师好,主持人好,裴老好。”
之前节目组已经把同桌嘉宾的资料发给了他,沈悠知道自己右手边那个戴黑框眼镜,穿着黑色夹克的中年男子是徐子冬,香江岭南大学中文系教授,现代文学史研究学者。
对面那个穿着深灰色中山装,面容清癯的七旬老者则是华夏文坛宿老,著名作家裴庆丰。
入座之后,窦文滔看着沈悠一脸艳羡地赞叹道:“咱们这个沈老板啊,今天头一回见到,我就觉得像个小仙儿,他的这个脸啊,简直就是照着我们心里能想到的最美的样子长的。”
说着,他还在用手在自己那张较为猥琐的脸上比划了一下。
看到窦文滔滑稽的动作以及他那夸张的语调,裴庆丰不由乐得哈哈大笑。
徐子冬也跟着附和道:“看到沈老板的长相,会让我们想起民国时期的美男子,而且他的穿着和气质也像。”
听到窦徐二人如此夸赞,沈悠连忙摇手轻笑道:“两位老师太过誉了。”
一谦一捧,一番寒暄客套之后,大家也不再拘谨,说说笑笑,气氛慢慢变得热闹起来。
“徐老师平时爱听京剧吗?”
主持人窦文滔抛出了今天的主题。
徐子冬摇头:“我不怎么听,主要是也听不太懂。”
窦文滔又看向裴庆丰:“我听说裴老喜欢听戏,还是京剧名票。”
“是啊,打小就迷,我现在在燕京集韵斋票房里票戏,学的是刘派(刘鸿升)老生。”
裴庆丰点点头,一脸的得意。
“呵,学刘派,了不起,这一派调门高,吃天赋,一般人可真学不来。您票老生,那您以前听过沈老板的戏吗?”
裴庆丰笑道:“我虽然学的是老生,但青衣、花旦、小生、花脸……,只要是好角儿的戏,我都爱听。
沈老板的戏我自然听过,《霸王别姬》、《贵妃醉酒》、《宇宙锋》……,以前沈老板在京剧一团的时候,他的戏我可是一场都没落下。”
“多谢裴老抬爱。”听完裴老的话,沈悠连忙拱手相谢。
窦文滔赞叹一声,转头对徐子冬说起了沈月楼的轶事:“我啊,听过很多关于他的传说。
据说有一回在国家大剧院演出,小艳秋(程派青衣名角)先生在侧幕听到沈老板在台上唱奔月,顿时一脸惊讶地对旁边演员说道:“这不梅兰芳吗?”
小艳秋先生这话一传出去,沈老板在梨园便得了一个“小梅兰芳”的外号。
只是,听人说,别人这么叫你,你还挺不高兴?”
说到最后,窦文滔又看向沈悠。
“没有!没有!”
沈悠连忙解释道:“从小到大,梅先生一直是我的偶像,我内心对梅先生自然是无比崇敬,只是那时候我自觉水平不够,承受不起小艳秋先生的赞誉。”
“原来是这样。”窦文滔做出一个了然的表情,突然好奇问道:“诶,那沈老板四年前怎么就退出梨园了呢?当时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也没发生什么事,就是当时我刚刚唱红,剧团给我安排的戏码太多,嗓子劳累过度,慢慢就倒了。
嗓子一倒,在台上荒腔走板吃了倒好,我心里受挫,便赌气不唱了,直接宣布封箱,从此退出梨园行。”
思虑片刻,沈悠慢条斯理地说出了这番话。
真实的情况自然是不能直说的,他这套说辞倒也能勉强过关。
听到沈悠的话,窦文滔笑道:“想不到沈老板这么温润的人,也会有年轻气盛的时候。
那沈老板退出梨园之后去了哪里?这些年又在做些什么呢?
我想不止是我,很多观众也都对沈老板这些年的经历十分好奇。”
沈月楼重新走红的这一个星期,他退出梨园后的经历早已被编成了传奇。
在事业巅峰期隐退,因何缘由,他又去了何方?
有人说他被情所伤,然后,出家当了和尚。
有人说他娶妻生子移民到了国外。
还有人说他四年前就已病逝了。
……
网上的那些流言,沈悠自然也有所耳闻,他只是淡淡回道:“其实,退出梨园的这些年,我哪儿也没去,就一直就呆在燕京城里。
生活嘛,也是平淡无奇,整天就看看书,练练嗓,修身养性,偶尔还写写小说和剧本。”
窦文滔惊奇道:“哦,沈老板还写过小说和剧本?这方面徐老师和裴老可是专家,不知我们有没有这个荣幸拜读一下沈老板大作?”
“什么大作啊,我写小说和剧本就是自娱自乐,写着玩的。
几位老师若是感兴趣,下了节目,我定当奉上拙作,请几位斧正一下。”
这个话题很快略过,随后,四人又聊了一些名伶轶事,梨园掌故。
窦文滔问道:“裴老您说,您这辈子经历了京剧从鼎盛时期,然后到今天,有人说京剧是不是衰落了,或者说是受众越来越少了,您对这个是怎么看的?”
裴庆丰想了一下,认真回道:“这个问题一言难尽,受众少,你要跟过去比,那肯定是少了,或者跟流行音乐、电影、电视剧的受众比,那更是少的可怜。
但你要说它衰落了,也不见得。”
窦文滔又问:“哦,怎么讲?”
裴庆丰回道:“真心喜欢京剧的还大有人在,而且它无可替代,你要是真钻进去,成了戏迷,那是一辈子的事,到时候你再看别的娱乐,可就味同嚼蜡了。”
听裴老这么说,窦文滔看向徐子冬笑问道:“徐老师有不同看法?”
“没有。”徐子冬摇了摇头道:“刚才听裴老说话,我就在想一个问题,就是我为什么不看京剧。
因为今天我们一提到京剧,那是高雅的艺术,不是消遣娱乐的东西。
既然是品鉴高雅,那看戏之前,我是不是要焚香沐浴,做好准备去接受熏陶和洗礼。
我觉得现在很多人也都和我有一样的想法,觉得它太沉重了,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听完徐子东的想法,沈悠笑道:“把京剧当成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亲近的高雅艺术,这本身就是一种误解。
在以前,京剧就是一种特别通俗特别娱乐的东西,只是,后来有了电影,有了电视剧,有了流行音乐这些更娱乐的东西出现,所以,显得它艺术了。
其实,京剧里除了家国情仇,人生哲理这些大的主题外,也有一些家长里短的故事……”
裴庆丰叹道:“误解的产生,说到底还是京剧文化的推广和普及做的不够。
要想改变受众越来越少的现状,京剧界得出现一个巨星才行,一个人带动一个行业的复兴。”
“裴老这话说的好,就像相声界出了一个郭老板一样,京剧界要想振兴,也需要出现一个这样的人。”
窦文滔说完,导演给他打了一个手势,节目开始插播广告。
“圆桌四人行,广告之后见。”
主持人窦文滔念完一段广告,又转场回来:“刚才广告期间,发生了一些趣事,裴老想听沈老板给咱们唱一段。
也是,沈老板好不容易来到我们节目一次,怎么能不亮一嗓子呢?您就给大家唱一段吧?”
盛情难却,沈悠无奈道:“好,那我就给大家唱一段我写的新剧《玉堂春》里的一小段吧。”
“新剧《玉堂春》?那我们可是有耳福了,希望咱们沈老板的这段戏能让从来不听戏的徐老师爱上京剧。”
窦文滔三人一起鼓掌,镜头给到沈悠,沈悠用手打着节拍,清唱了一小段苏三起解:“苏三离了洪桐县,
将身来到大街前。
未曾开言我心内惨,
过往的君子听我言:
哪一位去往南京转,
与我那三郎把信传。
言说苏三把命断,
来生变犬马我当报还。
好,就唱到这吧,献丑了。”
从沈悠开唱,裴老就闭上了眼,他一边摇头,一边拍腿,品咂其中韵味。
一段酣畅淋漓的西皮流水,听得可真过瘾啊。
一直到沈悠唱完,裴老都还没从那种浑身酥麻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窦文滔道:“真是意犹未尽啊,裴老是听入迷了,徐老师觉得怎样?”
“好听。”
徐子冬认真道:“真的好听,沈老板以后要是在台上唱这样的戏,我肯定买票去看。”
……
《圆桌四人行》节目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录制结束,沈悠与其他三人交换完联系方式,便走出了演播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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