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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长安》第26章 是喜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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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至下午从外边回来,一个人坐在吧台上,对着一簇翠绿的铜钱草发呆,好像看的时间久了能掉出金子。

铜钱草是他们在楼下散步时,李长安从花坛里拔的。巡逻的保安以为她掉了东西,特意问她要不要帮忙。得知她只是在拔草,老保安便乐呵呵地笑她在帮物业干活,免费除杂草。

李长安忙得很,难得分神说了几句话,惹得老保安爽朗大笑,临走前还开玩笑道:“丫头,给我也拔一撮,保安室那窗台冬天漏风漏的厉害。”

李长安笑眯眯捡起地上一小把铜钱草,点头如捣蒜:“是的老班长,明日就给您送到府上,保证挡西风。”

两天后他下班回来,路过保安室的时候,窗台上多了一个玻璃花瓶,一簇铜钱草从很宽的瓶口露出来,绿油油的扎眼。

李长安把铜钱草养在一个口子很大的玻璃瓶里,养了三个多月的草,因为营养良好,圆边的叶子青翠欲滴,一簇一簇拥在一起,生机勃勃。

颜色翠绿的草,放在深色简约的大理石吧台上,冰冷的石头看起来都多了些温暖,一改之前的沉闷,颇有点画龙点睛的精妙。

橱柜里专门定制的架子上,放着他从《素土》拿回来的酒器。当初他送给李长安,但除了和他一起温酒喝那次,李长安再没有使用过,只是收在橱柜里,偶尔拿出来看一看。他随口提出把酒器换成素色的清酒套装和小火炉,至今没有兑现,李长安自然也没有机会在冬天体验“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的诗意。

他给宋楚打电话:“请你来我家喝酒,来不来。”

宋楚带外卖上门的时候,沈至正在把结成块的冰敲到冰桶里,冰桶里冰着几听啤酒,旁边还醒着一瓶红酒。

“我说兄弟,你这是破产了还是婚变,一个人喝闷酒不像是你会做的事啊。”

沈至从柜子上拿出两个酒杯,倒了冰啤:“所以我叫你来干嘛,看我一个人喝吗。”

宋楚都被他逗笑了,把打包的食物打开,不跟一个即将成为醉鬼的人计较,端起酒杯互相碰一下:“看你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是孙已晴,还是李长安?”

沈至不说话,闷头喝酒。

宋楚:“啧……看样子是后者。”

沈至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转头看宋楚,一脸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的表情。

宋楚顿觉好笑,就真的没心没肺笑了出来:“你何止表现明显,你这都做出蠢事来了啊。买醉喝闷酒,顶傻的了。”

“我们吵架了。”沈至说这句话的时候感觉特别扭,想了一下又自己补充道:“是我单方和她吵了,她一句话都没说。”

宋楚何时见过他这样啊,新鲜劲儿太让他可乐了,他好不容易才忍住不笑出声,摆出一副知心哥哥的模样,语重心长的说:

“我说你,孙已晴也回来了,当年爱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求而不得,现在我可听说高岭之花都投怀送抱了,你要不就好好地接受,要不就断干净,你这样对李长安不公平。兄弟,这把岁数了你可别给我犯浑啊!”

沈至也不知道他现在什么状况,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李长安的,反而是对孙的感情很复杂。相爱过的两个人,在前途和梦想面前,两个人默契的放弃了爱情。她去伦敦大学继续她的医学梦,而他选择留在n市。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甚至没有哪一方先说出分手,只是互相不再联系,但他们都知道,心里空出来的地方都为对方留有可进退的余地。所以他才会放心的答应唐心,答应她那些奇奇怪怪的要求,因为他知道心脏少掉的地方在哪里,并时刻准备着只要那个地方回来,他就重新接纳它,让它完整。

时隔了多年又接到孙已晴的电话,他才突然想起来,原来空着的地方就是在等这一刻。但他并没有感到任何情感上的满足,而是平静,他甚至觉得非常生气,生气自己维持了很久的平衡被突然打破。

这种被打扰的荒诞感简直挥之不去,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毕竟他们曾准备毕业就结婚,他归咎于是两个人分开太久,磨合一段时间就好。孙已晴带着后悔和遗憾来找他,他没有拒绝,甚至是主动配合。

正因为如此,那天她要求来家里,他虽然拒绝,但并没有真的把话说尽,否则孙已晴不可能出现在他住的地方。她把李长安的宝贝植物弄掉,他都保持了一种维护的状态,至少表面上没有真的责怪她。

这是孙已晴,那么李长安呢。他对李长安又是什么感情?贪恋她的温暖还是她的善良?他觉得自己过去三十年的烦恼,加起来都不及现在多。

沈至:“你自便,我出去一趟。”

宋楚这一下没能马上反应过来,就见沈至已经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楼梯口,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正在经历的冷落。感情他现在是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是吧,一定是他刚才进门的方式有什么不对……

“兄弟,你打算酒驾啊。”宋楚见他从楼上下来,忍不住叫道。可惜沈至只留给他一个沉默的背影,他真是上辈子欠了沈至金山银山,这辈子才活该和他做兄弟。

昨天是中秋节,今天大街上节日的气氛还很浓厚,购物商城的促销活动如火如荼,难得休息的市民三三两两走在街上,平时不太有人光顾的地方,今天都人来人往。

沈至让陆平把车停在一条相对冷清的街道上,走进一家西点店。沈至在不大的店里巡视了一圈,架子上有特制的月饼出售,他拿起一个看起来有些圆滚滚的月饼,好奇的看了两眼却没有要买的打算。家里有公司发的两大盒,他不太吃甜食,这些月饼最后只有一个去处,送到他哥那儿。

从蛋糕店出来,天已经黑了,很多店铺都已经打烊,远处的广告牌正在循环播放全家团圆的视频。他抬头看着色调温暖的广告,拨了李长安的电话,没通,他转念一想给家里打了电话。

他父母不在n市生活,因为工作的原因,一直在外省的c市,过两年退休了应该会回n市定居,老人总讲究个落叶归根,他的父母也不例外。

“小至,这个时间怎么有空打回来,吃过饭了吗?”母亲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入耳内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舒了一口气。

“公司放中秋和国庆的假,我也休息。爸呢,你们吃过了吗?”

“我们吃了,在散步呢,你呢,一个人在哪儿?”

“在外面呢,正准备回去。”

“怎么,有心事?感情上的?”真是知子莫若母啊,一说一个准。

“嗯,发生了一些事,突然想听听您的声音。”他有些意外,但很快就点头承认了。

“工作上的事你一向有主见,从不让我们操心,能让你烦恼的大概只有这件事,问问自己的心想要什么,去做吧,妈都支持你。”

“谢谢妈。”沈至心里受用至极,发自内心的感谢自己父母。从来不干预他的生活,但在他需要的时候,总是无条件站在他身边,从未让他失望过。

“你这孩子,去吧。”沈母挂断了电话,和走在一旁的沈父感慨:“孩子是真的都长大了,过两年退下来我们也回去吧。”

沈军没说什么,只是牵起爱人的手,慢慢的往回走。

沈至平时不是恋家的人,但和父母感情却很好,可能因为父母都是做学问的人,很多事情比同龄人看得更开。即使出了他大哥这样的事,他父母也只是短暂地震惊,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不可改变的事实,没有让他大哥感到失望与压力。他几乎是本能的相信,在一些他不擅长的事情上,他的父母能给他不错的建议,就像现在这样。

李长安没谈过恋爱,他的感情经历也丰富不到哪儿去,跟孙已晴的恋爱因为是两情相悦,他不需要主动做很多,顺其自然就已经是情人间最好的状态。

公司上了轨道且日渐稳定后,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更多时候他都是被需要的一方。下属需要他,合作伙伴信任他,竞争对手忌惮他,渐渐地他失去了主动争取一个人的能力,因为他不需要争取,就有人自动送到他面前。

其实有时候他连李长安都不如,性格沉闷,凡事都端着,不肯先低头,感情上也没有李长安坦荡。

挂了母亲的电话,他又去了一趟鲜花店,回到家的时候给李长安打电话,没有打通,他才意识到除了李长安的号码和微信,他没有关于她的任何信息,她的家人,朋友和同事,他一个都不认识。一旦李长安关掉手机主动躲避他,他便失去了和她的所有联系。

他懊恼的发信息问唐心,唐心这会儿和朋友在ktv里唱歌,好一阵子才看到消息。第一反应是他哥被盗号了,把她哥这条信息反复看了很多遍,直到实在看不出啥问题,确认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之后,她就疯了!

噼里啪啦发了一大段文字给沈至,然而并没有等来她期待的八卦,但她的职业操守也因此勉强得以保住。

沈至没辙,头疼的靠在沙发上。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给李长安发短信:[长安,接电话好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过了一会儿又发一条:[今天我在家里等你,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他明天要出差s市考察分公司上个季度的业绩,这一去没有个把月回不来,他无论如何要在今天跟李长安说清楚,否则等他回来,黄花菜都凉好几盘了。

他把桌上的蛋糕收起来,花也放在桌上摆好,四周静悄悄的,楼梯和二楼的灯都没有开,光线幽暗。

李长安怕黑,只要她在家,家里一定灯火辉煌。他晚上回来,会把灯一盏一盏关掉,只留楼梯间一盏吊灯,那种感觉其实很温暖,就好像你最挂念的人为你在锅里热着饭菜,等饥肠辘辘的你回来品尝。

每次他把车开进小区,远远望见自己家的方向,也有温暖的光从窗上透出来,就感觉疲累的身体徒然轻松了许多,工作上的辛苦顷刻间烟消云散。

距离上一次灯火通明的日子,李长安哭着离开这栋房子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天,他觉得自己像是独自度过了七个一辈子。

漫长,枯燥,无趣,毫无色彩和回忆可言,他无法想象也害怕想象,自己如果一直这样过下去会怎样。

他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激动地拿过车钥匙,冲出了门。他想起一个多月前,李长安和梁寻在电话里的约定,李长安生日当天在她家的餐厅里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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