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医生说,妈妈可能患了胰腺癌。”顾思昀她承认,这件事发生她第一个想到的是爸爸。
“思昀,要多少钱?爸爸一会儿让助理给你转过去。”电话那边说得很急,不时还能传来女声询问他说,“顾先生,这个玫瑰花的颜色您看怎么样?我们的鲜花都是当天从法国空运过来的,品质方面顾先生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为您和太太准备一场完美的婚礼。”
“这玫瑰花颜色太粉了,我太太喜欢大红色的,我看这个就不错,就定这个颜色的吧。”
“大厅里的结婚照我太太选好了吗?”他很忙,忙到一句问候她最近过得怎么样?在c市还习不习惯都没有,一句关于她的都没有。
她本来想说,能不能过来看一下妈妈?妈妈的状况似乎一点也不好,可话到嘴边又被她吞咽了下去,她挂断了电话隔绝掉那边的声音,然后赌气般看着屏幕上不断增加的未接电话,再也没接过。
等结果的两个小时里,顾思昀她觉得很漫长,有一辈子那么长,因为她给自己的一辈子都盘算了进去,她想如果是真的,那么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妈妈,哪怕以后的日子都是在医院里度过。
现在的顾思昀应该坚强,坚强到任何人都打败不了,因为她是一个大人了。
“郑昀的家属?在吗?”护士打开门看着门口坐着的他们。
她和舅舅同时站起,异口同声的答道,“我是。”
“只能一个家属进来。”护士顿了顿,看了眼手里的病历单又看着他们,等待着他们自己做决定。
顾思昀她看了一眼身旁的舅舅,扯着惨淡的笑容,“舅舅,你先回去哄哄舅妈吧。”然后看着护士柔声道,“我是病人的亲生女儿,理应就该是我去的。”
护士来回看了他们一眼,语气有些凝重,“跟我进来吧。”
医生的办公室不大,却很整洁,窗户是开着的,绫白色的窗帘卷着风拨动着窗台上摆着一盆绿萝,绿萝的叶茎生得很长,一只垂到了地面,一只垂在靠窗的沙发上,吐露着绿意。
外面没有阳光,洒进来的白光却是有些刺眼,惹得顾思昀抬手遮了遮眼帘。
“坐。”
医生姓刘,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瘦瘦高高的,带着一副镜片很厚的眼镜,很像她专业课的章教授,刘医生招呼着她坐下又起身给她倒了杯水,还有几颗不知道哪里变出来的彩色塑料纸包糖,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她。
“今天路过儿童病房,护士长给的,听说有个小朋友今天出院。”他解释道。
“刘医生,你这样反而弄得我很紧张,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结果的。”从进门,她是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尽管现下手心里都是汗。
刘医生尴尬的咳了一声,坐下,面色凝重的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检测单放在她的面前,换上专业的口腔,“癌胚抗原已经达到6ng,确诊为胰腺癌。”
“那能手术吗?”癌症,是一种与生俱来就能让人恐怖的病,因为没救,“去b市,或者去国外。”
刘医生摇了摇头,“胰腺癌已经发展到了晚期,任何医院不会同意接受手术治疗的。”
胰腺癌,晚期,这和一张死亡通知单,有什么差别。
“那我妈妈还有多少时间?”这是最后的一张底牌。
“那要看病人后续的发展了,好的话一年,两年的都有,坏的,一个月,半年的也是存在。”他从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一个小姑娘遇上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能这么的从容沉稳,“当然如果配合治疗会更久。”
其实,就算她再怎么慌乱也是无济于事,妈妈只有她,而她只能靠她自己。
那天晚上妈妈就转到了肿瘤住院楼,说直白点就是癌症晚期患者住院花钱然后等死的地方,舅舅是晚上八点多钟过来给她们送洗漱用品过来,顶着一脸的伤,顾思昀她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弄的。
顾思昀她没说没问,病床的妈妈虚弱的吸着氧气,眼睛眯了眯终是什么也没说。
九点还没到家里催回家的电话就来了,舅舅临走的时候在门外给了她一张卡说,“你也知道你舅妈,这些钱你先拿着,到时舅舅再想办法。”这些还是他找朋友借的。
她没收。
“不用,舅舅,我身上有钱。”因为出了医生办公室的时候她给爸爸打了个电话,六十万对他而言不过是给现任太太少买一样首饰罢了,但是电话那头的他犹豫了,他说,“思昀,不是爸爸不给你,是爸爸有一个条件,你要接受和爸爸结婚的这个阿姨,你可以不来爸爸的婚礼,但是你不能对徐阿姨有意见。”
“好,我答应你,但是现在我要一百万了。”她没有任何的犹豫,其实她有没有意见又怎么样,他们还不是照样结婚了嘛。
...
c市很快地进入了冬季,下第一场雪那天格外的冷,她看着窗外的霜白在玻璃上呵了一口热气,玻璃很快就凝结成一面薄雾,指尖碰触上去有些凉,她随便写画着,等她愣神间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写的是“白牧之”三个字,她连忙擦掉。
“是思昀喜欢的人吗?”白牧之这三个字一看就是男孩子的名字,顾妈妈见她没回答,又提醒的说道,“白牧之。”
她摇头,“不是,刚才在刘医生那边看见的一个病人的名字,觉得好听就记了下来。”
“刘医生他今天怎么说?”
“说妈妈状况挺好的,这几天我也在翻译你的病历,国外医院同意我们就转去国外治疗。”她走到病床旁,握着妈妈清瘦得只剩下褶皱皮肤的手。
其实妈妈的状况一点也不好,妈妈的病已经进入了焦灼期,腹部异物每天都生长着,侵略着,折磨着,疼痛,止疼药,杜冷丁,是妈妈每天要经历的,而她只能待在旁边什么也帮不了。
“妈妈。”
“嗯。”
“妈妈。”
“怎么啦?”
“没。”她的头靠在妈妈的肩上,“就是想叫你一下。”
“傻孩子。”妈妈抚摸着她头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妈妈疼得最厉害的一次妈妈她咬住自己的手,血淋淋的扯了块肉下来,顾思昀她从热水房回来整个人都崩溃了。
醒来的时候妈妈吸着氧气,脸色苍白,眸光空洞湿润的和她说,“思昀啊,你说人有没有能像宠物一样可以安乐死的药啊。”语气里皆是对这个世界的厌倦。
再一次给爸爸打电话也是这天晚上,因为反复低烧,当晚医院直接下了病危通知书,她靠在病房门口终于说出了那句话,是那么的狼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爸爸……你……你可不可以……来看看……妈妈?求……你了。”
她的哭声很小,捂着嘴,因为怕吵到房间里的妈妈。
“思昀啊,你先别哭。你听爸爸说,爸爸和妈妈已经离婚了,都有了自己的新生活,爸爸说句你不爱听的话,给你那一百万爸爸仅仅是因为你。”电话里的声音从她的耳朵开始,化作一股股冰凉蔓延至全身,比收到结婚请柬那一刻还要昏暗无力。
曾经恩爱有加的两个人,居然可以做到如此,是不是爱情都是这么廉价,喜新厌旧,不得长久。
“既然知道我不爱听,那就不要讲了。”她靠在墙上,泪水干透后脸上的皮肤有些绷,挂断电话那一刻她想到了白牧之,却记不起了他的脸,只知道他是一个生得好看的人,她喜欢他。
她踩着积雪跑到医院对面的二十四小时营业商店里,买了她人生第一包烟,出来时才发现又开始飘雪了。
“也不知道这是今年第几场雪了。”她呢喃着。
她坐在住院楼的楼梯上,窗外昏黄色的路灯刚好洒在她的脚尖,还有几颗白雪正在她的鞋面上慢慢融化到蒸发消失。
她很想像记忆里的白牧之一般,恣意潇洒吞吐着烟雾,可她却被呛得眼泪都留了出来,辛辣的尼古丁刺激着她的口腔和咽喉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可以说糟糕透了,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怎么止也止不住。
她鬼使神差的拿出手机,找到了白牧之的直播间,系统提示告诉她,白牧之还没有上线开播,最近直播时间是一个小时前,因为连着wifi,页面十秒自动跳转到白牧之的录播视频。
这是她离开的第八个月里,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他说,“以后爷不会直播了,爷儿要去c……”她很快的点击退出了直播间,捻起台阶上的烟蒂上楼,估摸着这个时间点妈妈应该醒了,身体开始疼了。
“以后爷儿不会直播了,爷儿要回去ccg去做教练了,这是我最近的境况,你……你们呢?”
弹幕:我们去ccg继续看白哥啊。
弹幕:白哥终于回去ccg了,那是我们的青春啊。
弹幕:我在等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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