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茗薇觉得自己头朝下,整个身体全然失重。这是一种异常奇妙的感觉,相信没有体验过的人根本无法形容。她的耳边传来轻微的风声,但因为岸堤离河里不高,所以下坠时长有限,加速度不够快,无法体会电视里那种坠崖者山风凛冽的感觉,这是一个微小的遗憾。不过在冬天的零度天气,这条大河也没有结冰,底下的河水汹涌翻腾,可以让自己经受过一次直入内心的冰冷感觉,蒋茗薇等待着那永恒的死亡一刻到来。
但是,闭上眼睛的她却又把眼睛睁开,因为感到自己身子忽然一轻,这绝不是坠河时候身体的正常状态,蒋茗薇按奈不住,挣扎两下,然后猛地眼睛一张瞪圆了,自己竟然已经站在了实地上,脚结实的踏着才一秒前离开的河岸,边上有个年轻男子,一只手还搂着自己的腰,他相貌英俊,半边头发被疾风吹得劲起,遮住了一只乌黑迷人的眼睛,身量很长,削瘦得体,穿一身长款的冬季深色大衣,蒋茗薇发现自己被冻得发青的肌肤贴着他很暖和,不禁斜垂下头去静静的看着,这男人有一双修长的,像艺术家一样的手,她不由呆呆的注视了几秒,再扬起头来,这男人面带瘟色的看着自己。
他说道:“真晦气,还以为遇到个高人,没想到竟然是个自杀跳河的。”
“我不是存心自杀。”蒋茗薇轻轻的分辩,“只是今天很无聊,我想试一试。”
“试一试?如果不是我救你,你就死定了。”
蒋茗薇淡然一笑,单薄的躯体离开叶宣身侧,“如果真的死了,那就死了呗。”
叶宣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这女的真穿了一身白裙子,这是最让叶宣侧目不已的地方。脸长得很漂亮,有一股文静的气质,表情柔和,如果光看相貌,不看打扮,也不看言行举止,还真看不出她是她所表现出来的那种人。
他说道:“我不能理解你的想法,生命在你眼中难道这么不重要吗?”
那女子移动几步,既然没有死,也就在河岸边上坐下,穿了鞋子的双脚毫无顾忌的盘在白裙子下面,“生命的意义真的很难判断,每个人都不是自己选择出生,所以我们不应该斥怪那些自杀的人,他们有选择不再生存的权利。”
叶宣一愣,但也说道:“这当然,但每个人到了这个社会中就不再是一个个体,他们有亲人,有朋友,有爱人,有关心和被关心的人,他们难道不应该考虑到这些人的心情,而随便放任自己一时间的冲动吗?”
叶宣很认真的说着,他可以理解那些被逼债,或者其他走投无路的人,但是这女的,看她那小样儿,看她一身气质,怎么看也不是这种人嘛。
那女子静静的看着他,“这些话,对我们这些忧郁症患者来说,是没有用的。”
“哦,忧郁症。”叶宣看着那女子不开玩笑的眼神,恍然大悟,有这个病,难怪了,我就说这女的一言一行都怪怪的,浑身上下透着不正常。
他说:“你这病,很难治吧?看你的样子,很严重?”说完,干脆也学那女的,在她边上就地坐了下来。
一坐下,就感到这女的在格格发抖,皮肤有几处也冻得发紫了,但她却浑然不在意的样子,这也是叶宣相信她的原因,如果没有一点说得过去的溯源,这个凭外貌绝对可以吃定大部分世人的美女,图什么在这大晚上的漆黑冷河边吃风,而且她刚刚投河也不可能做假。如果不是叶宣救她,在这种天气下,又这么宽深和劲急的河里,凭她这般赢弱体质,不可能幸存下来,可能现在尸体都硬得像石头了。而且对于被叶宣在河里的半空中拦下她却半点也不在意的样子,实在是太古怪了。
他说,“你好心情,投河加白裙子,有什么内在原因?固定搭配?”
那女子笑了,淡淡的笑容像一朵苍白盛开的白水仙,“今天百无聊赖,忽然想试试投河,于是就来了。出门前想过可能无法继续存活下去,所以换上了最喜欢的衣服式样,挺冷的,不过一辈子就一次,一次就一辈子,这点冷算不了什么。”
叶宣道:“那你现在的投河行径被我破坏了,是不是有点遗憾,等我走了,你会不会继续?”
那女的摇头道:“不会,我又不是真的活不下去要寻死,既然在那种情绪里没有死成,这已经过去了,我想以后应该不会再有投河的念头。#手打吧随风手打 #。。”
叶宣听出她的潜台词,以后不会再投河,但可能会想出新的“致命”花招,这样的女人啊,真是太危险,谁跟她一家人,一个看不住,心脏病都会被吓出来。
他忍不住道:“你是为了什么会得这个病?恕我直言,这样聊聊,你和我这样一个全然不认识的陌生人都能聊上天,我觉得你挺正常的,你四肢健全,容貌美丽,好好的忧什么郁啊。”
那女的也怔了怔,道:“这我也不知道了,可能是天生的吧,我很容易消极,得这个病又不是我自己想,也不是我自己能控制的。至于说今天对你。。。这样的话,大概是因为在这样的环境下碰到。。。而且被你拦住的原因。”
哦?是这个意思?救了你一条小命,所以换来你几句说话?真有幸=。=!
叶宣站了起来,看着这女子一双交缠在一起的小手都快僵硬了,尽管对方自己似乎不以为意,但她的美貌实在让叶宣无法忽视,心中怜意大起,就上前握住她的手,把暖气度给她。
蒋茗薇毫不抗拒,卡油和善意是可以分的清的,她觉得对方的一双手很有魔力,如此干燥温暖,让她都有种舍不得放开的冲动,反而握的更紧了些,热力从那上面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相当有效,蒋茗薇觉得这股热量由手上运输到了全身,她濒临冻僵的身体机能再次恢复运作,身体也舒适了起来,全身放松,心情懒懒的,不像是在一条漆黑的冬河边,反倒像春夏之交在一片绿荫斑阳的大篷下喝茶。
她呆呆的,忽然说道,“今天是我第一次被男人握手,我居然不讨厌这种感觉。”
叶宣讶道,“那你爸爸呢?亲戚呢?”
那女子抬起头来,怒道:“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
“哈哈。”叶宣笑起来,他倒是喜欢看这女子发怒的样子,显得有生气,而不像之前,像一尊漂亮却冰冷,空洞的瓷娃娃。
他问道:“你是春阳人吗?”
蒋茗薇道:“是的,你呢?”
“我不是。”
“哦。”蒋茗薇的心中,居然起了淡淡的失落。
这丝失落感被叶宣捕捉到了,于是他问道:“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好呀。”蒋茗薇欣然站起来,拍了拍自己长裙的背面,她的小腿没有穿袜子,细致光滑,还穿了一双纯白色的简单球鞋。
叶宣看她那瑟瑟的样儿,既然她不反感自己搂腰,也不反感自己拉手,他索性靠过去,单手圈住那女生脖子,把她整个人拉进自己怀里。
蒋茗薇感到一股阳刚暖热的气息包围了自己,“这就是谈恋爱吗?”她二十多岁了,从一些文学艺术作品里,对爱情不乏憧憬。她看到这英俊男子挂在自己肩上的手,真的有种奇怪的**想要主动伸手去握住他。
两个人亲密的沿着街道慢慢走,在叶宣的呵护下蒋茗薇再不感到寒冷,心情也少见的绽放一丝阳光。在她阴影重重的内心世界里,透出一抹异彩。
走了没多久,来到一处高档小区,在一套花园小洋房门前停下,蒋茗薇在花坛里熟练的找出钥匙,“呵呵,还以为不会回来的呢。”
叶宣道:“咦,你家挺有钱的。”他想,我就料到,如此有别于人间烟火,文艺范儿的女青年,如果没有一个好的物质环境支撑,可能吗?别说,他认为如果家境贫寒,每天忙于生计果腹,或许没空想那么多,反而心灵比较正常阳光,不过也难说,日复一日的重复着机械劳作,疲于奔命,过不上自己的生活,可能长此以往会对世界越来越灰心和绝望,那个什么康的企业,不是一连跳了十几个吗?!
蒋茗薇转过身来,低下头,“我,我进去了。”
叶宣感到这个时候的她,极有女人味。
他忍不住,轻抚了一下对方的秀发,发现她只是轻颤了一下,叶宣说道:“好,你保重,那我就走了。”
“好。”蒋茗薇带点不舍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就这么走了吗?以后是不是还能见到?应该没有了吧,他不是春阳人,蒋茗薇并非没有感觉到对方的神秘之处,她只是忧郁加自闭症而已,但并不是睁着眼睛的瞎子。
她转身,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家,千回百转,走进去,关上了大铁门。
这回真的是都城了,叶宣的下一个落点,居然在**附近。
这时候已经有很多游客在等着看升旗,叶宣从角落里阴阴的钻出来,两个挂着相机的男人正从他面前经过。
这时大概在五点多一点,太阳还没升起,但已有一丝淡微的隐隐红光在东方处酝酿。
这样的时刻让游客们很兴奋,有的人甚至等了一夜,但此时疲劳尽去,个个精神熠熠。
叶宣看到了不远处的**城楼,伟人像,再转身,对面是人民英雄纪念碑。
他极目远眺,长城就落入了眼帘,像一条巨龙卧在半合的雾色之中,露出它隐隐约约的沧桑轮廓,千年的城墙。眼睛一转,十三陵,一个大封建皇朝的起落兴替,好一个雄伟内涵的古都啊。
叶宣想着,这里就是政治权力中心最集中的地方,哈哈,刘辉你和你那带“省”字头的老子,能顶的过这里吗?!
叶宣像一阵轻烟,又消息在这等待升旗的茫茫人潮中。
这附近方圆几十里就是他的目的地所在了,叶宣抽一个隙,破开防御,已经有人在打扫卫生,他也全部避开,把那一大堆材料放进某个办公室里面,这个看似清幽的办公楼其实就是这方面权限的最高机构,这样的安排,没问题了。
“忙了一整夜,为这么点事儿,值不值得。”叶宣伸了个懒腰,不过为自己出气,再烦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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