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的狩猎场,从天空中俯瞰,呈椭圆形状,以木栅为栏,四周铸有几座高台作观赏之用,其中正北面的观赏台最为宏大,足可容下百人。
赵太子的太子府邸是邯郸城出了名的豪宅,诺大的狩猎场就建在了太子府的后花园里,可想而知整个太子府究竟是何宏伟的规模。
赵太子,赵浔,传闻中性情多变,喜怒难测。
高兴之时,他可以乘坐马车绕城一日,纵情抛洒金银,慷慨无比。
不高兴之时,他可以将人丢进他的狩猎场,任由他饲养的虎豹将人生生吞食,冷酷无情。
传闻赵太子的母后乃是赵国第一美人,红颜早逝,赵王对赵浔更加珍爱,宠溺无度,所以养成赵浔骄纵无度的性情。赵太子遗传他母后的绝色姿容,面如冠玉,惊人之姿,邯郸城的女子曾为争看他一眼挤得头破血流,场面极其壮观。
当初姬萱也是因着他的美色所迷,所以对他追崇备至,时不时地来太子府拜访,只为一睹君颜,可惜每每都被拒之门外,引为邯郸城人的笑柄。濮阳子樱也是赵浔的崇慕者之一,而且是内定的太子妃人选,对于姬萱的无赖之举,她很是蔑视,这才找人收拾她。
可巧的是,往常姬萱来太子府都被挡在门外,连赵浔的面也见不着。今日却反常得很,她没来拜访,倒是赵浔忽然命人将她请入府中,这可乐坏了姬萱,还兴冲冲地将弟弟也一齐带了来。谁知赵浔的人还没见着,就已葬身湖中,成了冤死鬼。
想到原来那个姬萱可笑的所作所为和可悲的遭遇,姬萱禁不住摇头苦笑。为了一个只有皮相的男人,惹了花痴断袖的臭名不止,还因此丧了命,她姬萱真可以在地府冤魂榜上排上号了。
跟着赵七迈步走上北面观赏台的阶梯,姬萱没有料到今日太子府的宴会竟然是在狩猎场上进行。在她的右手方向,驯兽师们正在狩猎场地中央,指挥着两头狮子表演跳火圈的把戏,两头狮子一公一母,体型庞大,母狮的身上毛色有些焦黑,似有烧伤的迹象。仔细看时,可以发现两头狮子皆是被拔了牙的,还有四肢上的厉爪也被卸去,这哪里还是狮子?难怪它们看起来精神萎靡,没有了攻击性的狮子,哪还有狮子的霸气?
调回视线,姬萱举目望向观赏台上已经入座的众人,她的目光很快就被主位上衣饰华贵的赵太子所吸引。一双狭长的眸子魅得妖冶,白皙的肤色,薄唇微翘,面若凝霜白露……天,这就是传闻中美得不像话,引得整个邯郸城的女子为争看他一眼而挤得头破血流的正主吗?
姬萱啧啧地摇了摇头,很怀疑原来姬萱的眼光,这赵太子美则美矣,然而男人美得过了份,这就成问题了。依姬萱的审美观,男人就该充满阳刚之气,有力量、有勇气、有承担,这才是男儿的真本色。
这赵太子嘛,她越看越入不了眼。
她这一番摇头叹息和厌弃的眼神,都被赵浔看在眼里,狭长的眸子眯成了线,姣美的面容上顿时露出怒意。
皇族之人自有其尊贵之处,尽管已经怒不可遏,但身为太子还算矜持,没有自己出言教训而掉价。作为他忠实拥护者的濮阳子樱已坐在了台上一席,此刻终于敢大着胆子朝她呼喝,以报方才受辱之仇。
“大胆!见了太子,还不下跪?”
姬萱美眸轻转,眼尾扫到话音的出处,濮阳子樱的位置离赵浔有一段距离,隔了四个席位。在她的身侧上席位置坐着一名身材臃肿的中年男子,眉宇之间与濮阳子樱有些相似,姬萱猜想他应当就是赵国四大世家之一的濮阳世家的当家人濮阳君了。传闻濮阳君性情奸险,睚眦必报,看他那双眯眯缝的小眼睛,的确跟传闻中有几分相似。
在濮阳子樱的下首位置坐着其他几名同龄的少年,服饰华贵,神情倨傲,观察他们的坐姿,脚尖皆有意无意地指向濮阳子樱,看来多半也是她的崇慕者。在濮阳子樱的话语落下后,他们也跟着纷纷对姬萱发难。
“草包姬萱,你耳朵聋了是不是?还不快给太子殿下下跪?”
“区区一个质子,也敢与尊贵的太子殿下平视?哼,小心你的眼珠子!”
姬萱瞳孔微缩,轻扫过几人的嘴脸,心中冷笑。恰时,身后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她余光回望,正是申屠浩几人哼哼唧唧着,狼狈搀扶而入。
坐席中间一片骚动,坐于濮阳君下首的一名中年男子脸色微寒,身子向前倾,用着冷峻的语气问道:“浩儿,这是怎么回事?究竟是哪个胆大包天之徒敢动我申屠君的儿子?”
姬萱黛眉高挑,给了申屠浩一个警告的眼神,若是他敢随口乱说,下一次,她一定打得他爬不起身来。
申屠浩迎上她的眼神后,目光微闪了下,转头看向濮阳子樱方向。申屠浩还真算个情种,在他的目光转向濮阳子樱的刹那,黑眸的色泽也在瞬间转柔。不过他的视线没有停留太久就移向了他的老子申屠君的身上。
申屠浩的眼睛忽亮,踉跄几步着扑至父亲的跟前,诉说道:“父亲大人,姬萱此人狂妄自大,无法无天。孩儿不过是与她言语上争论了几句,她就动手打孩儿,她说赵国的四大家族算什么,在她眼中连个屁也不是。”
“什么?!她真敢如此说?”申屠君大怒,拍桌而起,阴鸷的眼神纠起。
“燕国的草包,竟敢大言不惭,简直不知死活!”
“杀了她!让她知道得罪我们四大家族的下场!”
“杀了她不够,还要将她的肉剁碎,送还给燕王。”
“该死的燕国人,就是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在座的四大家族之人也纷纷发怒,狠瞪着姬萱,像要吃人一般。若事情属实,她无疑是得罪了赵国最有权势的四大家族,得罪了四大家族,也就相当于得罪了整个赵国,再无容身之处。四大家族在赵国的势力和威望,绝对有这个实力,让一个人在瞬间消失无踪。
“一个草包击败赤竹剑客,这事听来还真有趣,何时赤竹之境连草包也不如了?”在四大家族的抨击声中,看台下突然传来一道温润清澈的声音,语气中透着淡淡的嘲讽。
姬萱黑眸淡淡一扫,就看见一队极为气派的队伍自看台下拾阶而上,些许惊艳之色浮上脸庞,心口处被重重一击,触不及防。
在十几人众星捧月的簇拥下,一名身着纯白长袍的优雅男子,踏着慵懒的步伐出现在了看台之上。他棱角分明的唇角噙着一缕潇洒肆意的微笑,仿佛只须一阵徐徐的清风就能将他吹拂而去,飘逸空灵的气质任何人都无法仿效。
不知是不是黄昏的光线折射,还是人的眼睛出现片刻的晕眩,在他的身后仿若出现一道乳白色炫目的光环,将他整个人笼罩起来。
他的容颜极为俊美,好似误落凡尘的神祗,高贵、优雅,遗世而独立。他始终微笑着,看似温和,却笑不见底,再细看时,能看出更深一层的意味,那是一个高傲无比的人于山峰之巅俯视众生。天下之大,无人能懂,无人相惜,他笑看天下,世人皆愚。
姬萱的目光与他相碰,刹那间灵台开阔,仿佛从他的眼底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第一次,她想窥探对方的心声,然而她却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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