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这伙凶徒手段是如此的残忍,眼下我们又不知道他们是谁,我们去找何人报仇?可怜我那婆娘……”
说话的人是周仓海的族弟,叫周仓满,打猎也是一把好手,可怜这个八尺大汉,一天之内,老婆爹娘都横死屯中,现在已经哽咽的不成人样。
没等周仓海开口,贺长豹就接过了话头,“仓满兄弟不要担心,有件事你们怕是还不知道,你们打猎归来,是从后山进的屯里,而那伙凶徒作恶之后,还在屯口立了血旗,看他们立的杆子,要是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东面四十里处的老孤山上黑云寨的马匪,错不了的。”
“什么,是黑云寨的人?这不可能吧。”
“对呀,不可能是黑云寨的人。”
“黑云寨的大当家的虽然说不上义薄云天,可也不骚扰周边的村落,只打劫过往的商人,该不会是看错了吧?”
“听说黑云寨的大多数人也是像我们一样的苦哈哈,不过是过不下去了才上山落了草,他们没有这样动辄屠村的残忍手段,再说他们也犯不着下此毒手,咱们屯与他们也没有什么瓜葛。”
“是这个理儿,而且我们大伙都知道连云山脉寨子的规矩,是不能掠民的,更不要说屠村了,那是要犯众怒的。”
……
贺长豹刚说完,大家就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如果说是黑云寨的土匪下的手,他们还真有些不相信。
说黑云寨的那伙人是土匪,其实不过都是些活不下去才落了草的平民百姓而已,平日里黑云寨和附近各村各屯的关系还不错,偶尔劫到的一些物资还会找附近的村屯换一些猎弓、箭矢、皮毛之类的,屯中有的猎户在寨子里还有相熟的人,大家也算是知根知底,所以大家觉得不可能是黑云寨的人下的手,他们那百姓的出身还没有这样残忍的手段。
不过虽然不相信,大家还是一起向屯口走去,去看看到底是不是黑云寨的绺子立的杆子。
宗祠到屯口不过几百米,大家心里又急切,一行人没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刚到,就有人惊呼起来,“确实是黑云寨的大旗啊!”
“还真是,黑云寨的杆子我能认得。”
“我以前进过寨子,就是这个样子的。”
“他娘的,这群猪狗不如的畜生,当了土匪就忘了自己以前是干嘛的了,走,大伙上黑云寨找他们报仇去。”
立即有几个人云集响应,拿了猎弓猎刀就往屯外走,打头的就是周仓满。
还没走几步,就被贺长豹抓住脖子,像拎小鸡一样提了回来。
“要真是黑云寨的人做的,就你们几个去了,还不是给人家龇牙缝。黑云寨怎么说也有300多人,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你,你去送死吗?”
“贺铁匠,别以为你力气大我就怕你,死的不是你家的人,你自然不着急报仇,怕死你就别去,拦我干嘛……”
没说完就被就被族长周仓海在头上拍了一下,“你个二愣子,怎么说话呢,难道真想跑去送死啊,铁匠说得对,要报仇,也要好好合计一下,就你这样子,还没冲上老孤山就要被人家剁碎了。”
“大哥,我……”
这时,一直在默默安慰着小杏儿的贺川风忽然说话了,“大家不觉得这时发生的很不合理吗,处处透着诡异。”
正嚷嚷着怎么报仇的众人听到他这么一句,都转头看向他。别看贺川风年纪小,他说句话在猎户中还是很管用的。
“小风,大伙都知道你打小就聪明,有主意,打你十二岁那年独自一人猎回那头成年的黑瞎子时,大伙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之后进山打猎,大家就都听你的主意,猎物也确实比以前多了好多。我虽然是族长,可是打猎是把好手,真遇到拿主意的事就不行了,屯里的其他人也就会飞弓打鸟、下套捕狼,会动脑子的一个没有。你就给大伙好好说道说道,看这怎么个诡异发,别让咱们连个仇人也找不准,到头来弄个天大的笑话。”
事实上还真是这样,打他十二岁那年的冬天用计捕杀了那头为害山林好多年的黑瞎子后,屯里的狩猎队在山里就都喜欢让这个比自己小的多的孩子拿主意,巧计捕猎,贺川风也确实不负众望。
听到周仓海的说话,贺川风也不推辞,,微微松了松被杏儿抓的有些发痛的手,“屯里遭了大难,大伙心里难受,急于想着报仇,大家其实都是急红了眼,没有认真想。大家想想看,咱们屯和黑云寨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他们怎么会对怎么咱们下此毒手?不说仇怨,咱们和黑云寨还算是小有交情,他们就更不可能对咱们下手了,他们没有动手的动机。咱们屯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没啥这帮土匪看得上眼的,他们没有动手的目的。”
“还有,不是我小看黑云寨的那三四百人,凭他们,还没有这样的杀人手段。黑云寨的土匪是些什么人大家都清楚,不过是些被官府逼急了活不下去的苦哈哈,说白了也就是和我们一样的穷苦人家出身,让他们打打劫还行,杀个把人估计也不成问题,可是像这样动辄屠村几百口的事,他们还干不出来,也没那杀人的胆量。大家也看到了村中的惨状,这明显是一伙穷凶极恶的人做的,杀人的手法比咱们杀野兽的手法还老练。我大致看了一下,除了被集中到一块射杀的,其余的人大部分都是被马刀砍到脖子而亡,中箭的也都在要害部位。哼,就黑云寨的那伙绺子,还没有这样的手段和功夫。”
“再有,不知道你们发现没,屯中留有很多的马蹄印,我大致估计了一下,至少不下五十匹,黑云寨的情况大家都知道,撑死不过三十来匹马,能骑着作战的顶多二十匹,明显不符他们的情况。”
“还有,刚才大伙给亲人下葬时,我在屯中转了一下,你们想必也知道,土匪经常会掳掠商队中的妇女上山的,可是屯中的妇女却都被他们毫不犹豫的杀了,刚才大家难受,只怕有些事还没说出来,我却是看到了,屯中大约有二十来个年轻的女孩子不见了,应该是被他们掳走,土匪们掳妇女向来不分年纪的,这明显不是他们的风格。”
“更重要的是,黑云寨的人对我们屯子虽然不知根知底,可对我们狩猎队的许多人还是比较熟悉的。他们既然屠了屯,就断然不会让我们这些人活着,可是他们没有留在屯里等我们回来一并杀了,到现在也没有大队人马来杀我们,这只能说明他们不知道我们屯里还有人外出打猎,对我们屯里的情况不熟悉。屯里留的男人虽然不多,连着老人也有上百个,没有引起他们的怀疑。”
“所以我说这件事不合理,透着诡异。绺子立血旗向来是为了立威的,不过这招向来是对付商队护卫的,为啥用在我们屯子身上。所以我看这事八成不是黑云寨的人做的,或者说不是我们所熟悉的以前的那个黑云寨的人做的。”
贺川风叙述的话虽然很长,不过大都浅显易懂,大家都能听明白。大伙一听他这分析,再细细的想一下,还真是那么回事。开始时大家都悲伤欲绝,很多东西没有注意到,也没有认真去想,不过被贺川风这么一条条的点出来,再加上他的分析,大伙的脑子逐渐清醒,还真不像是黑云寨的人干的。
这下又炸锅了,如果不是黑云寨的人做的,那是谁做的?死了那么多的亲人,总要为他们报仇的,这这仇找谁报去?
大家的情绪一下子激荡起来。一天内遭此大变,大伙本就悲痛欲绝,全靠一股报仇的念头强撑着,本来还有个报仇的想头,谁想现在连仇人是谁都搞不清楚了,任是个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了如此打击。
贺川风看着大伙难受,心里也憋屈,感觉到旁边杏儿抓着自己手上的力量又多了几分,忍不住又说了几句,“大伙先别急,虽说按照我们的分析,不大可能是黑云寨的人做的,可是既然我们屯口有他们立的杆子,事情和他们只怕也脱不了干系,大不了我们上黑云寨……”
没等贺川风说下去,一个有些怯怯的声音忽然响起,原来是刚才被贺豹拎回来的周仓满,“小风,刚才听你一说,说有五十几匹马,我忽然想起个事儿,你给看看,是不是和这事儿有关系。”
“也就是咱们这次进山的前十五六天吧,我到黑云寨去送了些猎物,给屯里换了些盐巴回来。那次在寨里,我就听到好多马嘶声,不大一会儿就看到了好几十匹马跑过,不是原来的那些,我找相熟的人问了问才知道,那几天有一伙西北过来的人投靠,他们人数不多,只有四十来个,可是马倒有六七十匹,大当家的见他们有人又有马,就接纳了他们,还让他们的老大做了寨里的三当家的。我那熟人说,那伙人可凶了,一看就不是良善人家出来的,好多个脸上、身上都带着疤。”说着还瞟了疤叔一眼,疤叔的脸上就有一道三寸多长的疤,看着挺吓人的。
“小风,你给想想,会不会和这事儿有关系。”
“哼,只怕他们是横行西北的马帮里出来的”,从进了屯就憋着没说话的铁匠忽然来了这么一句。“他们怕是犯了马帮的规矩,在西北混不下去,才逃离西北,来到这儿。在西北马帮里混的人,性子大都阴狠,杀人和被杀都是常事儿,西北之地苦寒,成天是打打杀杀的事情,今天你杀我,明天我杀你,身上留疤就更加平常了。”
说完见大家都诧异的看着自己,贺铁匠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你们知道的,我在进屯子之前也在外边闯荡国好多年,以前也到过西北,见过很多事情,对于这些事儿还是多少知道点的。”说完又变成那副憨厚的铁匠模样,再不多说一句话。
刚才这话要是从老疤的嘴里说出来大家不觉得奇怪,毕竟老疤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以前肯定在外边闯荡过,额头和脖子处的疤痕就能证明很多事情,而且看老疤平日里打猎的身手也不错。可是这话从贺铁匠口里说出来那就不一样了,贺铁匠平常一脸憨厚,哪像是在江湖上混过还去那混乱的西北闯荡过的呀。
不过周仓海却暗暗点点了头,看来贺铁匠以前也不是简单人啊。
不理大伙现在对贺铁匠奇怪的感觉,贺川风听了之后,思路倒是有些明朗了,忽又觉得耳朵一热,杏儿娇柔的声音传到耳朵里,“小风哥哥,我今天看到他们了,好几个都有疤。”
贺川风眼睛一亮,又理了理思路,开始往下分析,“听仓满叔和豹叔这么一说,杏儿也说那伙人带着疤,那有好多事情就能解释通了,从我们刚才想的看,我看下手的极有可能就是黑云寨这伙新来的人,嗯,现在不是可能,已经可以确定就是他们。”
大伙一想,还真是这样,八成还就是他们做的,结合刚才几个人说的,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
“那还等什么,大伙抄家伙,找他们报仇去”,没说完头上又挨了一记暴栗,“大哥,你咋又打我,刚才小风不是说清楚了吗,就是他们做的,那我们还不找他们报仇去?”
“仓满,就你急,大伙都不急吗?大家伙都想要报仇,只是你现在这样,没报了仇就被人家给灭了。那可是一伙穷凶极恶的马匪,不是你平日里见到的那一般的匪徒。大伙得好好合计合计,怎么才能抱得了这个仇。哼,像你这么冲动,只会坏事。我们还是等小风给说说,看看小风有没有什么主意。”说着又看向了小风。
他看出来了,这小风和贺铁匠爷俩,都不是一般人,要报仇,还得靠小风的脑袋,要不凭着他们这几十个人,真是纯粹送死。估计也只有小风那些在丛林里用来阴野兽的点子,才有可能报仇。
想到被贺川风阴死的猎物,周仓海也有些不寒而栗,小小年纪,怎么会懂得那么多呢?
唉……
见到周仓海又看向自己,贺川风就明白,这是让他给大家拿主意了。在山里打猎遇到为难事的时候也是这样,开始时大家见他年纪小还有些不服气,不过慢慢的,一桩桩一件件的无不证明他是对的,大家就都服气了,知道小风确实要比他们有主意的多,而每次,周仓海都是像刚才这样看着贺川风。
贺川风也不想辜负了大家的信任,不过一时半会他还真想不出什么主意,毕竟他们满打满算不过几十人,人家山寨开始好几百的,而且如何进入山寨也是一个问题。
“大家都想想,一人计短三人计长,都想想看有什么好主意。和人家硬拼肯定不行,我们人太少,即使大家都是猎户,箭术比他们强,那也不行,人数差距太大,而且我们还要想办法进寨子里面,硬攻肯定不行,只怕我们报不了仇就要都死在寨门前了。”
大伙一想,也是这个理,都抓着头发开始埋头苦思。不过让这伙平日里只会打猎的汉子去想这些事儿,明显是为难他们了。
“马帮出来的人个性都比较凶残,个个是敢杀人的主,手上基本都有几条人命,黑云寨的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与那伙人也不是一路人,黑云寨的吴黑驮大当家的留着他们我看八成是看上了他们的马,这两伙人迟早得弄出别扭,从今天他们没把我们杀干净就看得出,他们应该是背着黑云寨的人下的手,要不也不会犯这么大的错误。虽然不知道他们屠屯的原因,不过也能看得出两伙人面和心不合,他们双方的矛盾是个机会,我看我们可以从这里下手,去联系黑云寨的大当家。”依然是铁匠在说话,他对西北马帮的事似乎知道的比较多,对他们的习性也很是了解。
“叔,这样估计不行。”
听到自己的建议刚说出来就被贺川风否决,贺长豹也不恼,“你倒说说看,怎么不行。”
“叔,先不说刚才这些都是咱们的推测,到底猜的准不准谁也不知道,万一他们没有矛盾,然后双方一合计,把我们一网打尽,那我们就完了。再退一步,即使他们确实想推测的那样,那我们怎么能在不被那伙人发现的情况下联系到大当家,别忘了人家现在开始山寨的三头领,好多事都瞒不过人家的,他们还有几十匹好马,发现情况不对,立马溜之大吉,到时候天涯海角,我们到哪儿找他们报仇去。最重要的是,他们的人掳走了屯中二十多个年轻姑娘,刚才的办法要从长计议,需要时间,而过了今晚,她们只怕要被那些暴徒给糟蹋了,所以我们大伙最好能在今晚行动,不仅要报仇,还要救人。”
贺川风这么一说,有几个猎户马上露出焦急的表情,他们家的大姑娘就被劫走了,这会儿正心焦着呢。
“小风,别说这个,你直接说怎么办就行了,还像在山里那样,大伙都听你的,只要能报仇,你吩咐大伙怎么做就怎么做,毫不犹豫。而且我看你的样子,好像已经有主意了吧。”
“对啊小风,我们这些汉子只会打猎拼命,这具体怎么做的主意,还得你来想,大伙报仇就全靠你了,我先带今天枉死的亲人们谢谢你了。”
……
看着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越晚屯里的姑娘就越可能遭殃,贺川风也不再犹豫,“主意我倒是有一个,就是不知道行不行,我先说出来大伙听听看。”
“我们要救屯里的姑娘,所以必须在今晚就动手,可是这样我们准备就会很不充足。还有,大伙要知道,我们是要去杀人的,都要有心理准备。虽然大家平日里杀的猎物不再少数,可要是杀人,大家估计都是头一次,万万不可心慈手软什么的,该杀就杀,毫不犹豫。”
虽然一个还没成年的少年在和大家大谈杀人之事,不过大家对贺川风的奇异之处早已见怪不怪,也没什么惊讶。
“小风你放心吧,此次屯中遭逢此等大难,亲人枉死,大伙下手绝不含糊,不会有人怂包的,你就快给大家说说怎么做。”
说话的一个老猎户,他自家的闺女也被掳走了,心中早已急不可耐。
“我事先说明,这可能会死人的,也许大家会全部死掉。”
“小风,我们家中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能报仇那还不如死了算了,你就说吧,只要能报仇,大伙都不怕死,即使报不了,大伙也不怪你,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不过你还小,你叔和老疤也都不是屯子里的人,犯不着和我们一块去送死,你们三个就别去了。”
“海叔说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们不是屯子里的人,当年大伙收留我叔和我在屯中,我还是屯里的大娘奶大的,今日屯里出了此等事情,我们如何能置身事外不尽一分力气,这话大伙休要再说。”
看到豹叔和老疤也都用力的点了点头,表示不会置身事外,贺川风又接着往下说,“再说,我刚刚想的主意还需要有我的亲自参与才能行,没有我还成不了事。”
周仓海看到他们三个都要参与,心中感动,毕竟这事儿可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又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他们本可以置身事外,大伙也不会怪他们,足见患难见真情啊。想到悲伤处,周仓海眼角也有些酸酸的,他暗暗的记下了今日的恩情。
“小风你就赶紧说吧,到底怎么做,大伙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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