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半年一次的公开修为测试又一次开始了。这在叶家村可是一件大事,虽然正值盛夏,天气炎热,但是叶家大院却早早地挤满了人,上至八旬老叟,下至蹒跚学步的孩童。
所有准备参加测试的叶家子弟的心绪都有一些不稳,不是紧握双手绷着脸不说,就是涨红着脸故意大声说话。
不过,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很特别,准确地说是另类,一身破旧的衣服虽然很整洁,但是在一群衣着光鲜的少年中显得那么刺眼,表现更是不同,神情漠然、眼神平静得近乎呆滞,仿佛将要进行的测试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参加测试的少年都躲着他,他身周丈许范围内没有一个人。那些来看热闹的叶家村村民看他的目光也很怪异,年轻一些的更是对他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正午一到,测试正是开始,听见叶家传功长老点名的少年,或是兴奋地小跑上去,或是强作镇定地缓步走上前去,将手按在两人来高的感应碑上,然后看着黑沉沉的碑面,等着它对自己半年的努力做出精确的判断。
“炼气三层”、“炼气二层”、“炼气四层”……传功长老看着石碑浮现出的淡白色字迹,暗暗摇头,叶家真是没落了,连一个像样的人才都没有!
他的目光不禁移向了那个孤零零的少年,脸上掠过了一丝惋惜:如果不是出现那件事,他也许会是叶家重新崛起的希望吧?现在……
他低头看了一眼花名册,淡淡地念道:“下一个,叶知秋!”没有人应答。
“叶知秋!”他的声音提高了许多,依然没有人应答,而院子中的所有人都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到了那个孤零零的少年身上。
同时议论声也大了起来,“他是不是傻了?”“你不知道?他早就傻了]说摔坏了脑子!”“听说他是个天才?”“什么天才?那早已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他就是叶家的耻辱。”“哥们,我做庄,赌一下他这一次能……”……
“叶知秋上来测试!”传功长老陡然将声音提高了八度,将所有的议论声都压了下去。
这一次,那个孤独的少年似乎听到了,缓缓地抬起头来,慢慢地走到了感应碑前,抬起手掌稳稳地印在碑面上。感应碑的碑面上没有立刻给现出字迹,过了足足有十秒钟,才有些迟疑地现出了四个字——炼气三层。
看着碑上的四个大字,众人都露出了不敢相信的表情,“三层?”“怎么会是三层?”“是啊!半年前还是五层来着!”“我不相信!”……
不过,没有人发现碑上的四个字要比其他人的清晰得多,也大得多;更没有发现叶知秋的手掌印在碑面上后,比精钢还坚硬十倍的碑面上居然出现了一个淡淡的手掌印,那绝不是一个炼气三层的人可以做的。
在他往回走的时候,一个左脸颊上长着一颗指尖大小黑色瘊子的青年高兴地笑了起来:“哈哈……我就说那个‘天才’的表现会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你们就是不信。这下吃亏了吧!各位兄弟哥哥,认赌服输!拿钱来吧!”说着伸出了黑乎乎的手掌。
“晦气!”“还天才呢,我呸!”“狗屎!”……其他的青年一边咒骂,一边不情不愿地将少则十几个多则几十个铜板放到黑瘊子的手掌中。
叶知秋似乎听见了他们在说他坏话,缓缓地将目光扫了过去。那些青年和他的目光一接触,就像被割断了脖子的鸡,一个个都哑了,因为他们从他的眼睛中看见了锐利到可以切碎灵魂的寒光。众青年相互对视了一眼,灰溜溜地走了。
之后,叶知秋径直走出了大门,一边口中嘟囔着什么,一边向村子西面的树林走去,完全是无视叶山河对他投来的挑衅目光,虽然炼气五层已是所有测试弟子中最高的了。
几个坐在树影乘凉的老人纷纷摇头叹息,其中一个老者摇了摇手中的羽毛扇子,晃了晃满是白发的头颅,叹了一口气:“现在的人呐!一个个都这么没有同情心!叶家孙少爷已经够可怜了,他们还落井下石!”
“是啊!叶家孙少爷多好的一个人啊!每次见了我们这些老骨头都礼貌地打招呼。哪像叶家其他的子孙,见了我们看都不看一眼。”另一个留着长长的白胡子的老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一个头顶没有一根毛发的老者将椅子向前拉了拉,有些不解地问道:“老李,老张,我听说叶家孙少爷是因为一年多前上笔柱山给他娘采药治病,不小心摔下来,碰了头,才变成现在这样的。我就想不明白了,叶家那么多人,怎么会让他这么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呢?”
拿羽扇的老者向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我说老孙啊,这就是你不知道内情啦!其实还不是因为叶家孙少爷的出身不好嘛。他的母亲原是叶家大少奶奶的使唤丫头,听说一天叶家大少爷喝醉了酒,对她用了强,岂料她竟然怀上了。但是叶家大少奶奶是个有名的醋罐子,岂能容得了一个丫头,就将即将临盘的叶家孙少爷的娘锁到了柴房里。那时正值寒冬腊月,滴水成冰,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后来,叶家老太爷知道了,才将她和孩子一起接了出来,但是叶家孙少爷的娘也落了病根,什么活都干不了,一年有大半年都躺在床上。”
老者拿过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继续往下说:“大约是一年半前,叶家孙少爷的娘的老毛病又犯了,而且特别严重,听说整个人都抽成一团了,盖了三条被子,架起了五六个火盆,还拼命喊冷。永兴城的黄神医看过之后都直摇头,让叶家准备后事。当时叶家孙少爷就跪在黄神医面前哭求,脑门都磕出了血。黄神医不忍,就告诉他,他娘生下他后,身体虚弱,没有好好保养,被风寒侵入,这些年寒毒早已入骨,现在一下爆发出来,已经无药可治了,除非……”
还没等老者说下去,那个秃头孙姓老者就插口问道:“除非什么?”
老者瞪了他一眼,摇了几摇羽扇,才接着话头往下说:“黄神医说除非找到一样灵药——烈阳藤,才能拔出叶家孙少爷他娘体内的寒毒。但是烈阳藤喜欢长在阳光炽烈的地方,据他了解整个永兴城五百里范围内,只有笔柱山的顶峰可能有烈阳藤生长。但是笔柱山路陡山高,盛夏时,拽着生出的藤蔓都没有人能够爬上去,何况当时正值寒冬腊月,滴水成冰,更要命的是,还刚刚下过一场大雪,黄神医说出烈阳藤的所在,只不过是想打消叶家孙少爷的幻想,并没有让他去冒险的意思。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真的去采烈阳藤了。这一去就是三天,第三天的傍晚,叶家孙少爷满身是血地回来了,手中紧紧攥着采到的烈阳藤。”
说到了这里,老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但是造化弄人,叶家孙少爷费尽千辛万苦采回救命灵药时,他娘已经在片刻之前走了,他连她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叶家孙少爷看见他娘抽成一团的身体,当时就会昏了过去。虽然黄神医有感他的孝心,竭尽全力救治,但是之前采摘烈阳藤时他已经摔伤了,特别是头部受到了重创,加之受不了丧母之痛的巨大打击,醒后就变成了现在这幅呆傻模样,不是喃喃自语,就是手舞足蹈,说一些谁听不懂的怪话。唉,可怜啊!”
这时羽扇老者口中的“傻子”叶家孙少爷,正站在一座整理得十分干净的坟墓前,坟前立着一块青石墓碑,上面刻着两行字“一位伟大母亲之墓”、“一个儿子立”。
此时的叶知秋目光清澈,表情平静,哪有丝毫呆傻的样子。他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将采来的一束鲜花放在墓碑前,温和地说道:“我没有见过您的样子,但是我从您儿子的记忆中知道您是一位伟大的母亲。你儿子虽然已经走了,但是您请放心,我会替他完成了您的愿望,好好地活着!”说着,又鞠了一个躬,后退两步,一转身,迈着大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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