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瓷在古玩收藏界来说,绝对是大名鼎鼎的,动辄拍卖出几千万上亿元的天价,令收藏者们为之疯狂。
零五年,一只青花瓷罐拍卖出了二点三亿元的天价,创造了中国艺术品拍卖的世界纪录,风头无两,这个纪录保持了整整五年,直到一零年才被一幅北宋年代的书画藏品打破。
不过王卓对青花瓷的了解,仅限于知道这玩意儿确实很值钱,再就是有一首听着还不错的流行歌曲,也叫青花瓷。
李尚东把吊在空中的照明灯拉下来,方便关世琛和丘南阳仔细观看,这两位各自拿着一个放大镜,绕着那只酒盅仔细观察,聚精会神。
一边看,丘南阳一边问:“李老板,这东西哪来的?”
李尚东慢条斯理的讲道:“一个玩收藏的朋友家里出了些事情,为了筹钱,转让了一些东西出来。这件就是他的宝贝之一,是他十多年前从河南的一个老村子里淘出来的,一直在家供着,要不是缺钱也不会卖的。”
玩收藏的,最讲究藏品的来历、出处,好的来历能让藏品增值不少,出处不明的东西,升值空间就比较有限了。眼下这件青花瓷酒盅,就属于出处和来历比较一般的东西,不过五十万的价钱也是对应着这个来历的,否则的话还会更高。
“看来是件宝贝。”研究了半天,丘南阳开始品评起来:“成化青花胎体薄,手感细腻,而且瓷化程度高,釉面厚,这只盅很符合成化青花的特征。难能可贵的是,保存相当完好,除了在不显眼的地方有一个磕碰过的疵点,再没有其它破损的地方,青色虽然比官窑浅淡了几分,但这一支石榴画的栩栩如生,水准与官窑相比也不遑多让啊。”
王卓现在也多少明白了古玩收藏中的一些另类之处,哪怕你再想侃价,评价别人东西的时候也要实事求是,不能胡说八道把东西贬的一文不值,不然卖家早就把你扫地出门了,给多少钱也不伺候你这样的。
古玩就像是收藏者的孩子,把人家的孩子贬的一文不值,不是**裸的打脸么?当然地摊捡漏又是另外一回事,糊弄外行也是另一回事了。
听着丘南阳的评价,关世琛也连连点头:“精品,确实是件精品。”
李尚东微微一笑,问道:“怎么样,老丘,你看我这只盅如何?”
“是件老东西。”丘南阳肯定的点头,之后话锋一转:“不过价钱高了。”
“先不忙说价钱。”李尚东笑着摆手:“你们再多看看。对了,我这还有点东西。”
说着,李尚东又从那只木盒里取出一沓纸,还有几张照片。
丘南阳拿起来一看,心说这李尚东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纸上是几位在青花瓷鉴赏方面造诣颇高的几位名家的签名,照片也是这些人分别和这只酒盅的合影。
李尚东依旧是那一副微笑表情:“怎么样,这些东西有些价值吧?”
丘南阳点头,有了这些东西,顿时为这件青花瓷酒盅增色不少,而且以尚东楼的口碑,也不可能做出狸猫换太子的勾当,用仿造的东西冒充原物。看来这件青花瓷的真品身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这样一来,侃价的余地就小了许多,不过这件酒盅的升值空间也相应变大了,算是有得有失。
“关先生,您看?”丘南阳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多半,接下来就要由关世琛做主了。
关世琛沉吟了片刻,这只酒盅的价钱确实超出了他的预算,不过做寿的老爷子喜好杯中之物,这件青花瓷刚巧是个酒盅,顿时增色不少,为此多花上十几二十万,想必也会值得。
对关世琛这种身家几千万的富人来说,十几二十万块钱是个不大不小的数目,可是既然这笔钱是用在刀刃上,他又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拿定了主意,关世琛表情淡然的放下放大镜,抬头问李尚东:“李老板,这件东西我有意买下,您给个底价吧。”
李尚东想了想,说:“四十五万,您是老丘的朋友,我再让一万,四十四万,不能再少了。”
关世琛坐的稳稳的,呵呵笑道:“李老板,我买这件东西,是要给一位长辈贺寿用的,四十四万这个数?”
四十四这个数字,谐音真的和死死死相差不远,贺寿送这种礼物,还不如空手去算了。
李尚东一愣,顿时连声道歉:“这个这个,真是对不住了,关老板,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再让一万,您看怎么样?”
“还是有些贵。”关世璐着李尚东,胸有成竹的说道:“李老板,我打赌这件东西你四十万就能卖我。”
“这……”李尚东犹豫了半天,终于点头。
“这就对了嘛。”关世琛满意的呵呵笑道:“李老板,交个朋友,我还会来的。”
李尚东连连称好,与关世琛紧紧握了个手。
这桩生意就算是谈妥了,陆伟民在关世琛的示意下,去车里取钱,李尚东吩咐伙计换上了一壶好茶,与关世琛、丘南阳把盏言欢。
王卓暗暗咋舌,四十万的一只酒盅,这就成交了?
见关世琛等人聊起了一些收藏界的奇闻异事,那只酒盅就摆在桌上,王卓走上前去,打算看个仔细。
刚巧,关盈盈也走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笑,各自拿起一只放大镜,就着灯光观察了起来。
关盈盈一只手拿着放大镜,一只手拿着李尚东取出来的那一沓文件纸,不时的将实物和文件上介绍的内容参照比较,看来她没有鉴定真伪的意思,只是报着增长知识的心态。
王卓却只是单纯的打量,想看看这么件酒盅凭啥就值四十万块钱,这价钱够买两套他现在住的房子了。
见王卓表情古怪,关盈盈忍不住笑问:“王卓,觉得怎么样?”
王卓一咧嘴,只说了一个字:“贵。”
“是够贵的。”关盈盈笑着点头,说道:“不过它值这个价,青花瓷是民族文化的瑰宝,China就是瓷器,青花瓷就是瓷器的最高代表,是它让全世界了解了中国,它是我们民族的象征。”
王卓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心说用瓷器做民族的象征是不是不太好,这玩意儿它易碎不结实啊。
不管怎么说,王卓还是觉得四十万的价钱有些梦幻,忍不住施展出自己的透视眼,向酒盅看了过去。
这一看,王卓便诧异的咦了一声,因为他发现酒盅的盅身和底部的材质不尽相同,两者之间有一道非常细微的接合线。
王卓有些疑惑,难道陶器制作的时候不是一次成型的,而是器身和底部分别制作,最后加工到一起的?
“怎么了?”关盈盈问。
王卓思考了一下措辞,问道:“关姐,你看过《人鬼情未了》这部电影吗?”
“看过呀。”关盈盈说道:“你是不是想到了里面男女主角做陶器的桥段?没错,瓷器的做法和那个一样。”
王卓笑道:“我还以为底部是后加工上去的呢。”
“哈哈。”丘南阳听到王卓的话,插口说道:“王卓,瓷器的耳朵有后加工上去的,底子可一件没有,那样的话就烧坏了。”
王卓点头哦了一声,有了丘南阳的科普,他已经确定这只酒盅里面藏了猫腻。
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李尚东,发现这个小个子中年人面无异色谈笑自然,王卓有些怀疑,难道他也是不知情的?
想想还真有这个可能,丘南阳是关世琛请来的高人,他不也没看出这只酒盅的破绽么,用行里人的话说,这就是“打眼”了,被假货给骗了。既然丘南阳能被骗,李尚东当然也能,那些专家也未必不能。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丘南阳和李尚东本来就是一伙的,合伙设下套子,骗关世琛的钱。不过王卓觉得可能性不太大,因为巧的是,他们三个此刻聊的正是一件帮闲和卖家串通一气骗富商的轶事,王卓觉得丘南阳和李尚东不像那种心理素质极高的骗子,可以一边骗人,还一边教苦主怎么识破骗局。
想到这里,王卓顿时有一种把事情说破的冲动,谨慎起见,他小心翼翼的把酒盅倒翻过来,拿起放大镜仔细观察。
还别说,无论他怎么仔细观察,都看不到任何蜘丝马迹,盅身与底部的接合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只有动用透视能力,才能看出真相。
王卓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原由,这只酒盅的盅身一定是件后做的假货,而带着铭文的盅底恐怕是件真品,看来盅底的造假最难,所以始作俑者才想出了这个办法,骗了所有的人。
这时,表哥陆伟民拎着只不起眼的皮箱走了上来,尚东楼的伙计取出两台验钞机,就要当场验钞交易。
眼看陆伟民手里的皮箱就要交到尚东楼的伙计手里,王卓连忙大声制止:“民哥,等一下!”
声音落地,整间茶室内顿时随之一静,所有人都诧异的看向王卓,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陆伟民反应最快,双手微微一用力,就把皮箱提回了手里。
王卓脑中飞快的思索着,怎样妥善解决这个问题,刹那间,他拿定了一套方案。
“关先生,丘叔,我觉得盅底似乎有些问题,你们再看看?”
关世琛和丘南阳闻言都快速站了起来,疑惑的看着王卓,一言不发走到桌前,各自拿起放大镜,重新审视。
李尚东的表情也跟着紧张了几分,这桩生意做成了他能赚十万块,可千万别有什么闪失。
看了半天,两人也没看出任何问题,王卓在一旁用手胡乱指了指说:“看到了吗,那里有一道白色的痕迹,非常细。”
其实用肉眼加放大镜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绽,但如果不这么说的话,难道告诉他们自己有异能透视眼?
关世琛和丘路面色凝重,又看了半天,可惜还是看不出来,关盈盈递过去一支小手电,也照不出来。
“王卓?”关盈盈用询问的神色看向王卓,想听听他的说法。
估计时机差不多了,王卓便说道:“关姐,我怀疑这个酒盅的盅身和盅底不是一体的,是后加工上去的。”
“这怎么可能?”李尚东气得笑了起来:“小老弟,我这件青花,至少有六位名家帮忙掌过眼,还有薛老题的字儿呢,你说它是件地摊货?”
在古玩收藏界,造假的手段层出不穷,把真货的碎片和假货粘合在一起当真品卖就是其中一种。但是这种手法容易被看出破绽,所以往往只被造假者们摆在地摊上,骗那些逛地摊“捡漏”的人。
“李老板,我没说您这件青花是地摊货,只是怀疑它不太老。”王卓观察着李尚东的神情,觉得不像装的,看来确实也是被人骗了。
不太老,也是王卓今天新学的术语,表示年份不够,其实就是含蓄的指出,这是件仿品,不是古玩意儿。
“不太老?”李尚东哭笑不得连连摇头,又看了王卓一眼,决定不和这个愣头青啰嗦。
“关老板,您看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李尚东咨询关世琛的意思。
关世琛微皱眉头,沉吟不语。
关盈盈在一边轻声问道:“爸,要不咱们再走几家看看?”
虽然还没有确定这件青花瓷的真假,但事情出了波折,关家父女都觉得不是吉兆,关世琛也有了再考虑考虑的想法。
见关世琛流露出要走的意思,李尚东顿时急了,可是他即不能拦着不让走,也不能主动降价,没办法只好向丘南阳投去求助的眼神。
丘南阳微微一耸肩膀,做出爱莫能助的姿态,王卓言之凿凿的说盅底有问题,他也无法坚持什么,毕竟拿主意的还是关世琛,他如果话说多了,被关世琛怀疑他和李尚东有什么利益勾结,就得不偿失了。
眼看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李尚东实在气闷,终于忍不住向王卓埋怨:“小伙子,你看这叫什么事,好好的买卖就让你给搅了。”
丘南阳也面露抱怨之色,不过他和王卓不熟,话忍在肚子里没有说出口。
王卓视而不见,因为这件事他问心无愧,只要把这桩交易搅和黄了,他就达到目的。
可是看到表哥陆伟民投过来的责备目光,王卓终于想起,这件事不是自己问心无愧就算了的,它还影响到了关世琛对陆伟民的看法,看来自己不揭开这只酒盅的真面目,还真是不行了!
“李老板。”王卓着看向李尚东,“如果我能证明这盅是假的,假一罚十吗?”
李尚东再次被气笑了,说话也就不再给王卓留什么情面:“小朋友,古玩界没有这个规矩,你不懂就不要乱说话,损害了我们店的声誉你包赔不起损失的。
王卓摇头道:“李老板,真是对不住,招牌是你自己砸的,可不用我赔。”
说完,他突然一探手抓起了桌上的瓷盅,双手捏住盅口,向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的关盈盈轻轻一笑。
“啪!”
一声脆响,明代成化年间的民窑青花瓷酒盅,被王卓一掰两断。
四座惊呼。
王卓盯着手中的两瓣酒盅,无声的笑了。
只见茬口崭新,圆圆的盅底却只连在两片酒盅其中的一边,没有被掰成两半。
事实胜于雄辩,这正是一件李尚东说的“地摊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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