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十二岁的时候,第一次杀了人。一个和我同龄的男孩经常到我家来玩,我比爱任何人都爱他,终于爱到了无法忍耐。我和这男孩常在庭院的树木茂密处,模仿着恋爱的事。那时,我已经知道了在大人的世界里,**也是一种恶事。所以,为了不让大人知道,就选择了庭院的树丛中。这个男孩每次来玩,我都把他领到庭院里,做恋爱游戏。在多次进行这种事的当中,我感到他实在太可爱了,终于也杀了他。开始我像指小花猫一样掐他的脖子,可对方是个男孩,我输了。后来我就动脑筋,用计策把他推进了庭院的水池里。那时,我家的**院有个大水池,其深度足以淹没一个小孩。
“我看到那男孩消失在水池中央,就坦然自若地回到了屋里。一般来说,这时会后悔的吧?可我一点也不后悔,反而很高兴。我感到了到达爱情至高点的充实感,有一种想要美美地睡一觉的满足感。大人们都很悲痛,认为那男孩是在谁都没看见的情况下自己不慎落入池塘的。我是他的好朋友,谁也没对我产生什么怀疑。
“这是我第一次杀人。当然,随着年龄的增长,杀人在人类社会上是多么严重的犯罪,我也很清楚。但我自身还没有真正弄明白其原因何在,只不过是明白法律和道德就是这样规定的而已。也就是说,只知道杀人是在无论什么样的社会都是受禁止的,以及杀了人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由于对这些处罚的恐惧,如果可能,我不想去杀人。可是,感情高涨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人们把这种异常的性格似乎叫做神经病,所以.你也认为我是神经病吧。可我自己并不认为这是病态。人类大多数人的性格和习惯就是正确的,而与之相反的极少数人具有的性格就是病态,对于这种看法我还不十分理解。所谓正确到底是什么呢?是由多数人决定的吗?
这时,在射向天棚的漏斗型的手电筒光线中,刷地一下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物体,叭喀叭略地飘飞下来,眼看就要落到千颜的膝盖上。突然,洞中充满了惊恐的惨叫声:
“向阳,快,杀死它!”说时迟那时快,千颜像触电似的嘈地一下站了起来,发疯似的狂叫着。静止的空气,忽然间注入了恐怖的气氛。
庄梦蝶拿起手电筒照着从千颜的膝盖上弹落的东西,那不过是只涸死的螳螂。大概是从天棚上的蜘蛛网上掉下来的。向阳从衣兜里掏出手纸,把螳螂死骸挟裹着扔到千颜看不见的墙角儿。
“堂主,你那么害怕螳螂吗?”
庄梦蝶用异样的沉稳的声调问道。千颜被吓得连答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呆呆地站在那儿发抖。
“蜘蛛啦,蜈蚣啦,蛇什么的你不怕吗?只怕螳螂?”
千颜又一次听到庄梦蝶的问话,才点了点头。
“是吗,只怕螳螂……”
她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其中的原因,你知道吗?”
千颜不回答。
“你小时候,亲眼看到过或是在书上读到过,螳螂和你是同类。随着这种了解的渐渐加深,便对螳螂产生了强烈的厌恶感。后来又由厌恶变成了恐怖。看到了性上的同类,比看到什么样的怪物都可怕,你知道吗?”
千颜仍是不回答。
“如果你自身没有感觉的话,那么你的潜意识也是知道的。在这种情况下,你的恐怖感是更加强烈的。蜘蛛也有同样的行为,但你也许还不知道,所以不怕蜘蛛。”
庄梦蝶认真地看着千颜,千颜那瞪大了的妖怪似的眼睛也盯着庄梦蝶。
“看起来你好像不明白我说的意思呀。亲眼看过或是在书上读过,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反正这个概念肯定藏在你的内心深处,只是你不愿承认它罢了。一见到螳螂就像看到了怪物似的恐怖,已经证明了这个概念的存在。螳螂在**中,雌性扬起脖子吃掉后边的雄性。雄性在甜蜜和快感中被吃掉。”
庄梦蝶没有把话完全说完,就停住了。防空洞的空气又异样地流动着。千颜两手捂着耳朵,像小孩子似地左右摇晃着头。不仅是头,而且全身也有规律地激烈地晃动着,似乎在强压着愤怒。
“我的话可怕吗?你不愿意听吗?不想听就说明我说对了。这是最后的谋杀,杀人动机中的一种。在那种时候,你总想掐住对方的脖子,像杀死鹦鹉和猫一样冲动地把他们捐死。这是你用理性来延缓那种时间的手段。延缓时间决不是你灰心了,因为你策划了复杂周密的圈套,证明自己无罪的准备也十分充分,所以什么时候,目的都一定能达到。理智的计划和最后的谋杀揉和在一起的犯罪案例,也有一些。可是像你这种不可思议的组合,在哪一个国家的犯罪史上大概都是没有的。给这件异常的心理起个什么名字呢。我想不出来。
“你说杀人是情爱的至高点,由于爱得发狂,爱到了顶点才不得不杀死对方。可是,螳螂和蜂蛛吃掉它的情人也许不是由于爱。然而,只限于情人,又是在爱欲的至极点上吃掉对方,从这一点来看,表面是相似的。在恋人之间也有‘我想吃了你’这样的爱呢语言。这也许表明了,人也潜在着像螳螂在性上的到达了最后的**时,一定要吃掉对方才能满足的轻微**。而在你身上,这种**却异常强烈,你简直变成了螳螂精。
“在两性关系上,你忘记了洁身自好,珍重纯真的情感,竟肆无忌惮地不断更换和玩弄着男人。你已经远远地超越了宗教和道德的规范。简直像野生动物,只知道**,根本不懂什么是恋爱。因此,理智上异常发达,聪明过度,以至达到令人可怕的程度。多么不可思议的性格呀!你或许是一世纪的人,对于你我实在难以理解。因为不理解,才说了这样的道理,讲了些浮浅的话。
千颜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静静地说道:“向阳,现在你想如何对付我呢?”
向阳道:“舒畅在什么地方?只要你放了她,我就饶你一命。”
千颜道:“好吧,走,我带你们去找她。”
向阳道:“你在前面带路。”三人起身向防空洞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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