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流音还在。
我起身准备洗脸的时候,门被敲开,是那个叫迪福的小姑娘穿着简单的天蓝色裙衫,端着洗浴用品小心翼翼的走到床边,低声道:“迪福来伺候小姐梳洗的。”
对这些我毫不意外,所以也心安理得的享受起这个理应是大小姐的迪福伺候着。对有人伺候我的起居住行,我竟一点别扭都不觉得,也许这就是人的劣根性。微微叹了口气,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离开的时候,会不会不习惯游走江湖的孤独了?
刚刚洗漱完毕,房门就被推开,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迪福已经冲着门口叫嚣起来:“狄喜,你赶死啊?!这么冲进来会吓着小姐的知不知道?”
这话让我顿时咯噔一声,我看着像那么柔弱的人吗?我不悦的瞪了一眼迪福,对站在门口犹自喘气的狄喜和颜细语:“狄喜快进来,有什么事慢慢说就好。”
狄喜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还是有着疾跑过后的潮红,一手抚胸,一手扶着门,急促报道:“逍哥哥,哦,公子请小姐马上过去!”
手上的动作瞬间一滞,他要找我做什么?
迪福紧张地看着我,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要我帮您梳头吗?”
梳头?我这才发现我的头发竟然还是散披在肩上,已长至腰间的青丝散漫无章,然而我轻轻甩了甩头,又顿时飘逸起来。我摩挲着身前的秀发,对迪福的话不置可否。
在我站在皇甫逍门前的时候,一头青丝已经绾在一根素雅的兰色绸带中。狄喜在我的示意下,已经去敲门并且开口道:“公子,云小姐来了。”
应声开门的是殷大,他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们一眼,便规矩地退到门边,将我们让了进去。
在进门的那一刹那,很明显的一股压抑着的气息迎面扑来。我顺着那莫名的压力看过去,正是一脸清冷的皇甫逍坐在轮椅上用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眸看着我。实在想不出他的不悦来自哪里,我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开始看向房间中的其它人,除了站在皇甫逍身后的小童低垂着头以外,其它人都是一贯的可以料想到的表情,七七的惶然与担忧溢于言表,殷大和那个没有任何存在感的黑衣车夫,则是满脸肃然……
就在这时,我居然后知后觉的发现小童的旁边还坐着一个穿着华服的陌生的年轻男子,约莫二十四五岁,容貌倒是长得风流,可惜那双桃花眼太让人不喜欢了!大约是注意到我的注视,那男子轻笑着抬头看我,顺带扔了个不怀好意的眼神过来,这让我也有大笑的冲动,我强自忍着,终于将他无视掉了。
看这么一圈下来,我猜大概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刚被声讨过,此时不过是要我来走个过场,大不了签字画押秋后处斩,于是我坦然的迎上皇甫逍那双冷然深邃的注视,没有一丝退后,心里翻滚了几圈,也没想到我会在哪里得罪了他!
“云姑娘。”
他终于开口了!我温和地笑着,静听他的下文。
“还记得我昨天在马车上说的话吗?”
“记得。”他指的到底是哪一句?
他点点头,道:“那就好。我说过不会勉强别人,自然也不会勉强你,如果一把流音琴让你这么为难的话,”他顿了顿,接着说道:“那么我收回。”
大概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看向他身后一直沉默的小童,正色道:“皇甫公子,你可能误会什么了,我从没觉得那把流音琴让我为难了,我很感激公子您竟然割爱。”
“什么?”那个陌生男子咋咋呼呼的叫了起来,他已经跳到皇甫逍面前,显然大吃一惊的盯着皇甫逍质问道:“那把流音琴我连弹一下都不行,你居然送给她了?!皇甫逍,我妹妹对那琴芳心暗许多久了你知不知道,你居然送人了?!你…你…你要补偿我们兄妹!”
“大哥!”出声的是迪福,她的脸上正挂着不自然的羞红,原来迪福狄喜俩姐妹真的是出自大家,至少她们那个看着像个纨绔子弟的大哥就不是那么简单,因为,他敢对皇甫逍大呼小叫。
皇甫逍一脸不奈,眉头紧蹙的看着眼前的活宝,愣是一句话没说出来,只是紧紧盯着眼前这个似乎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狄大少爷。
然而狄少爷也没有善罢罢休的打算,他掠到我身边,一手拉着一个妹妹,一边叫嚣着:“妹妹们,跟大哥回家,真是活见鬼了,居然把你们俩交给他去当丫鬟使唤!”
“大哥!”
“够了狄御!”皇甫逍面色相当不豫的出声制止,狄氏三兄妹也应声收回往外迈去的脚步,叫狄御的狄少爷一脸挑衅的看着皇甫逍,直到皇甫逍再度开口:“小童,把我那副白玉黑石棋拿来送给狄御。”
小童应声去了,皇甫逍看着那个笑得一脸狡诈丝毫没有推脱之意的狄御,无奈道:“狄御,你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当然,拿到棋就走。”
看狄御挤眉弄眼的模样我就想笑,而他旁边的姐妹花已经将脸憋到酱紫色了,兴许,这事发生的频率还不低……
“云姑娘,我将流音琴送你,只是想替它找个适合的主人而已,你明白吗?”
我将视线转回那个刚被宰了一盘上好棋具的皇甫逍,低眉敛目答道:“是,我知道。只是,无功不受禄,况且,云舒只是一介凡人,实在不想拒绝流音琴那样的珍品,故而自愿以这个来交换,只是为了图一个两全其美罢了。”
我说的是实话,他要的是我的配合,即使我不一定是最适合的那个人。我要的是流音琴,那么我做这样的抉择,不正是两全其美么?
“两全其美?”他反问,然后冷哼了一声,看了眼已经捧出棋具的小童,又转向我道:“你果真心甘情愿?”
我郑重答道:“绝对。”
我不知道他抱得是什么心思,也不知道他在衡量什么,总之,他在片刻之后,就将轮椅摇到我面前不远处,差不多平视着我,嘴角慢慢咧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开口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很好,云师妹。”
在我还不及回应的时候,他已经转身,并吩咐道:“各自回去准备吧,一刻钟以后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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