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的天气暖和的早,不像甘肃老家一到春季就不断的刮黄风。身上的棉衣老早脱掉了,穿件薄毛衣刚合适,但干活的时候立马出一身臭汗,有爱干净的民工下班之后,就去锅炉房隔壁的浴池洗澡。
电厂附近的山都不高,与其说是山不如说是土包,约二三十米高,一座连着一座,像牛拉的屎蛋蛋。山脚和山腰开着饭馆和商店,还有的门脸上没有招牌,只是在贴着塑料纸的窗户上用墨汁画了个十字,有好多民工一手高举吊瓶,一只手上扎着针头从里面出来,在满是土尘和煤粉的山路上往山顶的宿舍走。
电建公司用砖墙将山顶围起来,搭建的石膏材质活动板房挤满了整个院子;院子的一角修了硕大的公共旱厕,天气转暖后就臭气冲天;在中间位置建了一个锅炉房,一墙之隔的大房间作为浴池,一转圈的墙壁上装了几十个淋浴喷头,可以容纳好多人同时“坦诚相见”!锅炉师傅向每个来洗澡的人收取一块钱作燃煤补助,有很多人为了省这一块钱,要么好久不洗澡,要么打一盆水在宿舍地下擦一擦了事,有的人就厉害了:天冷的时候,提一桶热水站在厕所里擦身,不太冷的时候就在山墙边搓澡,还哆嗦着嘴巴唱:“对面的……哦,阿嚏……女孩,孩,阿嚏……看过来,看过来!”整个山顶就一两个女的,还是工头或者经理的老婆,傍晚之后就不出来活动。民工们只要不犯法,都肆意的展露自己的才情,此刻可以根据歌声判断他们的状态和资历:有的慷慨激昂吼“站如松坐如钟,走路一阵风”,这是耐寒的老手;有的哀哀怨怨单句循环“笨小孩”,这肯定是初次露天搓澡的新手!
韦帅吃完饭,穿着秋衣秋裤提了一桶热水,学着老陈的样子去厕所冲凉。他刚用水擦湿身体,公厕没玻璃的窗户吹进来一阵冷风,全身的鸡皮疙瘩立马就起来了。韦帅赶紧悲壮的唱:“热血男子汉,比太阳更光……”他撕心裂肺的歌唱,感觉身上一下子充血,不再那么冷了。打蛇随棍上,他再接再厉配合着歌词搓澡,越搓越热,越唱声音越大,一时觉得浑身舒畅。
洗了澡睡觉就是舒服,韦帅第二天早上都起不来了!他感觉头痛全身乏力,一会儿发冷一会儿发热,嗓子疼痛说不出话来。同宿舍的人没人理他,吃完早餐都急匆匆的站班去了。他一个人就顽强的与疾病作斗争,喉咙火烧火燎,最后竟一声接一声的咳嗽起来,他难受的翻来翻去,最后倒撅着屁股在床上缩成一团。
午饭时间了,同宿舍的人都下班自顾自打饭吃呢,仍然无人关注他的存在。秦枫和丁杰这时进来看望他,丁杰问:“小韦,你今天怎么了不去上班也不请假?班长发飙呢!”韦帅指着脖子比划,又不停地咳嗽。秦枫看他的样子,伸手摸摸头发现挺烫手,就对丁杰说:“他感冒发烧呢!需要输液或者吃药!”丁杰说:“咱俩还要上下午班,如果也都不去,那一摊子活就没法干了!由谁陪他去输液好呢?”秦枫说:“不管输液吃药,都不能空着肚子。你现在去药店给他买感冒药,晚上咱们再带他去输液。我先去给他把饭打来,好歹吃一点,病才能好得快。”丁杰答应一声,一阵风的跑出去了。
秦枫打来菜和馒头,先用热毛巾给他擦手洗脸,把筷子和饭递给他的时候,韦帅眼睛红了,眼泪像决了堤坝的洪水一样汹涌而出,秦枫用手给他抹眼泪安慰道:“不哭不哭,不就生个病吗?输完液就好了!”韦帅更是哭出了声,其他午休的人厌恶地看着他俩:咱家休息好了下午还要上班呢!
这时丁杰回来了,他手里没有药,身后却跟着一个人——老乡乔佳楠!原来他下山买药时,碰到了今天休息的她,得知小老乡生病了又没人陪,乔佳楠就自告奋勇地说:“你俩就放心的去上班吧,我带他去输液!”同宿舍的人见到美女来了,也都不午休了,纷纷搭话献殷勤,“美女,你老乡生病了,我们给他买药打饭他不同意,就等着你一来,他的病就好一半!你以后有空常来,他就不生病了!”对于他们无耻的编排,三个人都不理会,将韦帅从床上搀扶下来往小诊所送。出大门时,秦枫说:“你们先送他走,我必须先替小韦向班长请个假,不然班长会按旷工处理,扣掉他三天的工资,之后再赶上你们!”给韦帅扎上针后,也到上下午班时间了,乔佳楠说:“现在没有其它事了,这里就交给我吧!”秦枫和丁杰千恩万谢的走了。。
加班结束后,秦枫和丁杰赶到韦帅的宿舍探望。韦帅见他俩来了,从床铺上拿下来一只塑料袋,里面是一些零食,还有一只切成块的烧鸡,他放在桌上说:“这是咱们老乡送给我的,现在咱们一起吃!”三个人围在一起分享,宿舍的其他人一边扒拉水煮白菜,一边向他们张望,最后有个人忍不住了,腆着脸嬉笑道:“让我尝尝这烧鸡咸不咸!”话音未落,他的筷子已快伸到袋子里了!韦帅一把抓住他的筷子头,气愤的宣布:“这是我们老乡送给我们三个吃的!其他人没有份!”那人尴尬的收回筷子,嘟囔道:“咱们这个屋子里都是老乡,而且是同一个镇上的!”韦帅刚要争论,丁杰将一大块鸡肉塞到他嘴里,说:“不说话了,赶紧吃吧!”秦枫也给他使眼色,他见状终于闭嘴了!
韦帅从这天起下定决心:要换宿舍,不和他们住了!要和秦枫丁杰住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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