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初见
祭很清楚那是什么,那熟悉的能量波动,那狂燥的力量,已经泯灭了千万年,世人可能已经忘记,但她永远不会忘。
那是血玉,曾经属于那个人的东西,如今它重现于世。
当她看见那狂暴修罗的一刹那,她差点把他误认成了那个人——一样的温文尔雅若不经风,一样的拥有浩瀚如海的灵魂,却在接触到那东西的一刹那好似换了一个人,嚣狂好战。
再这样,你也会败的,不,现在的你必定会败的。祭在心中默念着。
祭不由自主地走向战场,走向混乱的中心,走向烈焰中的葬。
“我是来帮你的。快走。”她迅速地说道,不过大概他听不见,也听不进去,他见她靠近,瞅了一眼,并没放在心上的样子。
“快走啊!你打不过他们的!”她不管了,召唤出一柄比她身形大好几倍的蚀刻的镰刀,向空中一挥砸向地面。
地裂,将他逼退了好几米远。
葬有些怒了,这女人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并不像那些为了争功而前仆后继的平民,气质上应该是贵族却又并无那咄咄逼人的杀气,却一言不合就动起手。
无冤无仇,原本也不想伤害她,她似乎也没有要害自己的意思,她说是来帮自己的,还要自己快点离开。
虽然就此收手有些不尽兴,但从她随便一出手就能将自己逼退来看,的确是惹不起的硬点子。
正巧一直这么打下去也不是办法,葬确实也有些困倦了,趁那些公爵尚且没有要上前的意思,不如像她说的先跑路。
葬本想用苍岚态离开这是非之地,却发现做不到。
“血玉状态下是无法使用苍岚态的。”焱说,“撤吧,趁那些家伙还在犹豫的当儿,你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援兵一来恐怕你应付不过来。”
正在愣神的当儿忽然一阵飓风袭来,葬本能地展开翼顺势飞离了这混乱的战场,如一只带来死亡的蝙蝠,如今又乘风离去。鬼物们见他走了不再回来,那响彻云霄的哀号声才逐渐止息。
“让他逃了?真是岂有此理!当着咱的面大肆屠戮挑衅后还全身而退,这样下去我们侯爵的脸往哪搁?”
“赫尔曼伯爵,你为什么不派人去追?”
“鲁本斯伯爵,你也别五十步笑百步,刚刚谁跑的比兔子还快?”一群王公贵族七嘴八舌争论不休,最终还是把重心放在那沉默在一旁许久的少女身上。
“祭殿下,您看这……”
“不巧,是我疏忽,让他逃了。”少女恢复了淡薄的神色,平静地说道,“还在这里等什么?继续丢人现眼吗?那么多伤者躺那儿,还不去救人?”
“哦哦哦。”一群人才指挥各自的亲兵上前救治伤员埋葬死者等事,暂且不提。
且说路西法带着满身伤痕从鬼门关脱身而出,再加上失去葬的悲痛,要不是被西德一行人搀扶劝慰早已昏迷过去。
他很清楚他的命是葬换来的,那个没了自己根本不可能在鬼界生存下去的家伙,凭自己教给他的那点三脚猫的格斗术根本不可能在那些鬼物的围攻之下活下去。
而且他很清楚,葬的苍岚态不是每时每刻都能保持的,因为让他做到一直什么都不想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是在那种情况下,即便是路西法自己,在被一群想着杀死自己的鬼物包围时都不可能什么都不想,至少他也会想到恐惧。
那么刚刚葬的苍岚态是如何做到的呢?
路西法即使是傻子也明白,那是信任,对自己绝对的信任,才能让葬做到心无挂碍,他相信自己能带他出去,他又必须那么做,因为他不想成为自己的累赘。
但结果呢?结果就是,自己还是没能把他带出来。
我终究还是失约了。
路西法闭上了眼睛,只是即便如此依然无法阻止眼泪渗出,路西法痛恨自己作为神,神再次失信了。
不,不,他不会死的,一定不会死的。他跟别人不一样,他能够凭空诞生,那他应该也可以……但理智告诉路西法,这一切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地为自己的过错开脱罢了,他会因此内疚自责一辈子,背负这份痛苦终身。
在知道只有一个人能过去的那一刹那,他确实是犹豫了,尽管他不想承认,他当时很想让葬放弃,而最后葬也确实那么做了。
他为自己有这种念头感到罪恶:那可是你的朋友啊,路西法!那可是你的兄弟啊,路西法!他一遍遍质问自己,但事情已经发生,无可挽回。
路西法看着身边这十四个衣衫褴褛的人,他们原来是鬼界的贱民,但现在不是了,他们跟自己一样,都是葬用生命换给自由的人,是被赋予带给这世间平等与自由的希望的人。
没错,他们跟自己是平等的,这是开始。此刻他们沐浴在从未见过的阳光下,对未来充满了希望。而自己也绝不能停滞不前,否则就辜负了葬的一番心意。
我得带领他们改变世界,完成我们共同的梦想。大势一定,我就会来救你。我一定会来救你的,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我绝不会再次失约了。
“原谅我,葬。”路西法用剑划开左手,将圣光插向脚下的土地,单膝跪地,让血顺剑流下,这是神的誓言,一旦结下就与自身的名誉与尊严挂钩,这是用生命去捍卫的仪式,“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我会以实现我们共同的梦想,迎接你归来。因为,我们是兄弟。”
随后站起转身看向那十四个人,坚毅的目光扫过众人,问道:“你们,愿意将自由和平等带给你们曾经生活的鬼界的人民以及其他被神族殖民的原著居民,解救更多像你们一样的人吗?愿意的,追随我,不愿的,不必强求,我们就此别过。”
这十四人,有怯弱的男孩瘦小的女孩,有充满干劲的青年和沉稳的大叔,有脾气热辣的少女和意气风发的少年,虽不尽然是些鸡鸣狗盗之徒,脏兮兮残破的贱民服盖不过一腔热血,皆为一个“义”字聚在一起,又皆是有梦的精壮之辈,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没有一个人选择离开,而这十四人,也就是未来的十四位堕落天使。
“那好,我们从灵界开始,那里相较鬼界来讲开明的多,改造起来也容易的多。只是那里离神界很近,我们从现在起已经被神界鬼界通缉,所以行动千万要小心。”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各位谈话了,”路西法话音刚落一个陌生的声音就从他背后传来,加上他一共十五个人竟无一人察觉那人的存在,突然发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立刻皆是摆出一副战斗状态,大叔拿出了锄头,少女拿出了铁鞭,少年掏出了匕首,把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孩女孩护在身后。
路西法抽出圣光挡在身前将众人与那人隔开,警惕地盯着那个衣袂飘飘的书生打扮的人,从相貌上看像三十岁左右的人类,但那双青蓝色的充满智慧的眼睛以及那罕见的白发告诉他那绝不可能是人类。
况且这灵魂力……看不透,忽然路西法意识到了什么——如果看不出对方的灵魂力多少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对方是被煞侵袭的对象,灵魂已经崩塌,七情六欲尽被吞噬,神智不明,而对手目前神智清明,显然不可能是这种情况;第二种,对手灵魂强度远在你之上,深不可测。
那么葬是……路西法心中一惊,果然是在鬼界太久了,竟然连这都忘记了,难道说葬其实灵魂远在自己之上,而自己却一直都未察觉,仅仅因为他没有灵力就忽视了这一点?不可能,灵魂强大到那种程度怎么会没有灵力呢?按理说灵觉应该异常灵敏才对啊。
“路西法,集中注意力。”南希出言提醒道。路西法回过神来,暗衬对手实力惊人,如今自己刚刚经历一场九死一生的战斗论灵力也即将告竭,若真动起手来……
“我不是来跟你们打架的,与你们也无敌对的理由。”来人示意他们放下兵刃,“我只是向你打听一个人。”
“你是神族。”路西法说,“你要我凭什么相信你?”
“耶和华家的小鬼还真是难缠。”那人很伤脑筋地扶额道,“别以为每个神族都跟你家那位的立场一样。中立是有的,反对派也是有的,只是明面上不说,背地里怎么想的那可不好说。你到灵界去没准还有神会支持你呢。但不拿出点计划,你们这点散兵怕是走不出三里路就被一窝端了。”
“前辈是何人?能否请教尊姓大名?”路西法闻言收起兵刃恭敬地问,其他人也纷纷收手。他明白,如果是老头子的狗绝对不会随随便便就对老头子出言不逊,这人如此说来,听着还挺中下怀的。
“在下白泽氏,单名一个修。”
“您……您就是那个……终结诸神之战的人?”路西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传说中的神,神界一度失踪的最强者,此刻就在自己面前。
原本在路西法看来这是无上的荣耀,却见白泽修神色黯然地叹了口气:“这种事,休要再提。那是我一生中做下的无可挽回的错事。”
“为什么?没有您神界已经不复存在了。”
“如果你觉得这是荣耀,那也是通过伤害朋友而换来的。那个人当初做的事情和你正准备去做的别无二致,我杀了他,于是获得了你所艳羡的荣耀。现在你还觉得这是正确的吗?”
路西法沉默片刻,他并不想改变自己的观点:“可他是妖,他用煞那种怪物的力量去控制人心,伤害了无辜的人。而我不会。前辈做的没有错。”
“希望你能永远践行你所说的话。玛利亚的善良将以你之名传承。”
“您知道我母亲……?”
“曾经见过几次,她是个很有个性的好女孩。只是美好的东西总是不长久,而有的美好绽放过一次就足够人们去铭记。”白泽修说,“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想法的权利,至于结果,只能靠世人去评说,所以我不会拦你。从这里出发,到灵界的月神族,月霜会给你们一定的庇护。不过作为指路的交换,你得告诉我些消息。”
“知无不言。”
“你说的葬在哪里?”
“风大,想必前辈是听错了。”路西法打定主意不能说,尽管对方强大如白泽修,对自己一行人尚有指路之恩,他也决计不会把换命兄弟的信息出卖给其他人,原本葬就是一个谜,根本不可能有人比自己更知道他的事,而对方却单刀直入就问起他,来者不善可知了。
“你不愿意说,那也罢了。你们会相见那也是迟早的事。不过在昆仑山这一片区连时空都不能流动,是没有风的。”白泽修淡淡地笑了笑,“直走到第三棵树左转是灵界的入口,可直达灵界南方朱雀陵,从朱雀陵向北尽量避开人走,到北冥极地,找到月狼族,狼王哈提.芬里厄会帮你找到月霜。”
“谢谢前辈了。告辞。”路西法向白泽修一抱拳,带人向入口走去。
待众人都进去后,回头说道:“前辈要是见到他,麻烦告诉他,我很抱歉,我会一直等他,绝不会再抛弃他了。”
他不知道白泽修有没有听见,只让这话飘荡在空谷,随烟云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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