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梅正倒着走和阿易聊在兴头上,压根没注意到辰露的突然止步,一下子撞在了她的后背上,而辰露也反常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老梅疑惑的转过身,却在转身后,和辰露一样沉默了。
阿易在老梅的身躯后探出脑袋,也惊恐的不出声了,害怕地去拉辰露的衣角。
阿易的这一拉,辰露才反应过来,一低头便看到了阿易惨白的小脸正仰头看着她,辰露弯下腰将他抱起,轻抚着阿易的后背安慰他,让他将头埋到自己肩上,若有似无的遮挡住阿易的视线,不让他看到眼前的场景。
阿易却依旧紧张的拉着辰露的衣角不松手,声音颤抖道:“阿辰,我们可以不要,不要再往前走了么……”像是回忆起什么不好的记忆,不想再说下去。
辰露不解,轻声询问道:“前面怎么了?”
阿易将头埋在辰露肩上,良久不曾开口,辰露只觉得肩膀上有微微湿意,这孩子……哭了?随即也不追问了。
阿易闷闷的声音从她肩头传来:“前面……闹饥荒了……我们不要再去了。”虽是胆怯却透出难得的坚定。
辰露一边安抚他,一边查看周围,目测有上百人,三三二二的凑在一起,显然是一家人,死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上至八十老者,下至七八稚童,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瘦的皮包骨头。
辰露终于知道了为何一路行来,树都是无皮的,显然这些饿死骨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垂死挣扎过,然而命运并没有放过他们,真真是饿殍遍野。
老梅巡查一番后,也认同了阿易的看法。前段时间这片地区闹饥荒了,这些人应当是在逃难的路上没有挺过去。
气氛变得异常沉重,辰露并没有移山倒海的本事,不能把这么多人都埋了,她的体力只能支持她完成引火术。
一道道火莲业火燃了起来,为这些亡灵点亮了通往三途河畔的指引。虽然不能入土为安,但这是辰露认为体面的遗体处理方式,使他们免于风吹日晒,虫蚁噬咬,曝身荒野。
老梅也用了他的花精秘术帮着辰露。
在一曲调音哀伤空灵的名为《安息》的笛声中,辰露他们完成了对亡魂的超渡。再次踏上了旅程,因为辰露的任务还没完成。
行了一个时辰,终于到了他们原先注意的村庄中,果然,村中并没有人,是个空村,箩筐农具也随意散落在地上,各各屋门也都大开中,显然并不在意有什么不速之客,因为屋中什么也没有。
就这样,行到了一处院落前,这院落的大门却紧紧闭着,老梅好奇的向前查看,一会儿,似是发现了什么,好奇的拍打着院门,叫道:“开开门,我知道有人在里面,别躲了,开开门。”
辰露:“……”上前一步道:“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只是途经此处,想讨碗水喝,问个路。”
安静了良久,门吱的一身拉开了一条缝,缝中露出一只警惕探究的眼睛,伸出目光,直直打量着辰露三人。房主人像是思考了很久,才将门全部打开。
露出了屋中的人,是一个偏瘦的中年男子,皮肤黝黑,典型的庄嫁汉,颧骨微凸,显然是被饿瘦的,一双乌黑眼睛依旧警惕的咕噜噜转着,好像在时刻防备老梅三人身后会突然冒出千军万马一样。
这时,老梅依旧是一身女装,而辰露是个文弱书生的样子,还带着一个孩子,怎么看都像是路过的一家三口,不像坏人。而屋主人也放心的让开了进院的道。
辰露进院后,礼貌的一拱手道:“这位大哥,我们一家三口路经贵村,讨碗水喝。”
这庄稼汉子似才悟然大悟,噢噢噢的一边应和着,一边去井边打了一桶水,给他们倒了三碗。
辰露喝了一口,便放下碗问道:“大哥,看你们村也是富足的村落,怎么如今这般……”
那庄稼汉懊恼的一拍大腿道:“唉,别提了,今年秋天,这地遭了蝗灾,庄稼都给吃没了。大家都去逃灾去了。”
辰露:“那大哥你怎么还留在此地?”
庄稼汉:“逃难是这么好逃的么?附近那些大县城一听逃难的来了,都封闭了城门,压根不让进,所幸我家中还留有些余粮。家中又有人病了,不忍抛下。”
辰露:“噢?大哥家中还有何人?”
庄稼汉:“一个生病的哥哥,一个媳妇。”
辰露了然道:“大哥,你看附近的城镇都关了,这天色又晚了,不知……”边说着,掏出一锭银子放到那庄稼汉手里,接着道:“可否让在下一家借宿一晚。”
那庄稼汉掂了掂手中的银子道:“这自然是没问题,只是我这只有间偏屋了,很小,不知……?”
有房间住哪嫌什么屋小,辰露开心的立刻一口表明立场,生怕别人反悔。带着老梅和人道谢。
“咦,有肉味?”一直安静的老梅开口道。
辰露心中微微一咯噔,这饥荒之地,哪来了肉食?
那庄稼汉,挠了挠头,尴尬的笑道:“我大哥是屠夫,家里也养着猪,已经没东西喂猪了,就把它杀掉了。那是我媳妇在炖猪肉。”
一听到有肉,老梅就两眼放光,满脸都是对肉的渴求,他一直在山上住着,不懂人情世故。在主人没有邀请你共餐时,就表现得很想吃别人家的东西是很不礼貌的。
辰露尴尬的给老梅使眼色,可老梅所择性的过滤掉了。辰露只好歉意的向屋主行了一礼,将老梅拖进了西偏房,让他整理床铺。行至门前时,忽然觉得背后一凉,有什么异样,像是被什么不知道的目光盯着脊梁骨,本文作者慕时彦可回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只看到院西南角有间小屋,门锁着。
屋主人像是明白了辰露的迷惑,好心解释道:“这是我在哥的杀猪房,存放猪肉用的,有什么问题么?”
辰露笑应道:“没有没有。”说着便将阿易也领进了屋。
老梅在屋里闷闷不乐的啃着干粮,抱怨辰露不给他好吃的,辰露耐着性子教导他,这样饥荒的时候,有点吃的不易,人家好不容易吃顿肉,不要再去打扰人家了。
阿易在一旁安静的坐着,只是脸色一直不好,可能在路上被吓得没有缓过来,辰露正打算询问两句时,屋门被敲响了。庄稼汉礼貌的问道:“公子,你们也出来一起吃点吧,毕竟你也是付过银子了。”
老梅一听,撕欢的往门外跑,刚刚辰露教他的礼仪全都抛到什么鬼地方去了。辰露见拦不住他,无奈的对庄稼汉歉意道:“叨扰了。”
餐桌摆在了院子里,辰露牵着阿易来到了桌旁,这时,一个中年女子端了两个大海碗从屋里走了出来,想必是屋主的媳妇了。只是这女子容色拘谨,目光中透着呆滞,辰露笑着问庄稼汉:“还没问大哥怎么称呼呢,就受如此热情款待,真是愧不敢当。”
庄稼汉爽朗笑到:“哪里话,我姓陈,见你们也不像坏人,既收了你们的钱财,自然要请你吃饭的,只可惜现在这个时节没有什么好菜。”
辰露和陈大哥轮了一番客套的外交词令后,女主人也递来了筷子,和一碗碗稀粥。桌上的白煮猪肉冒着热气,并没有很厚的油腻脂肪层。
辰露正打算提起筷子时,阿易叫住了她。
“爹爹,娘亲,我,我,我想解手。”阿易拉上了辰露和老梅的衣角。
老梅不悦道:“解手还要人陪,去去去,让你爹去。”
辰露虽有不解,但也放下了筷子,牵起阿易出了院子。
好一会儿,才抱着阿易回来,拉起才吃了一筷子肉的老梅,骂道:“吃吃吃,就知道吃,孩子生病了你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当娘的!”
阿易将脑袋埋在辰露怀中,一动也不动,真是病怏怏的。辰露骂完后就抱着阿易回房,到了房门口,见老梅还没跟上来,又开口怒骂道:“还不过来照看!要我休了你么!”
老梅被她这劈头盖脸的一通骂,尚在懵神当中,也就听话的进了屋。
良久,辰露才从屋里出来,对着陈大哥道:“让您见笑了,这孩子是我们家的独苗,得来不易,可这婆娘好吃懒做,连孩子病了竟也不知道,今天就罚她不要吃饭了。孩子病了,不宜食肉,我给他喝碗粥。我也就不陪大哥喝酒了,望大哥勿怪。”
陈大哥一脸没反应过来,只道:“噢噢,好的好的。”
入夜后,院子里安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了无生气的样子,像是被人间烟火遗忘了一般,只留下寂静的遗迹。
黯淡的月色下,隐约映出两个瘦高的人影,猫着腰来到了西偏房,扶手于门上,毫无动静,随即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刀,在月色下泛着凛冽的银光。嗒的一声轻响,门拴被挑开了。
两个黑影无声无息的摸到了床边,床上的人却混然不知的,绵长的呼吸声,显示着他正在安睡,不知利刃已被残忍的悬在头顶。
手起刀落,血腥四溢。床上人在一声闷声中,被结束了生命。
隐约间,可在床前看到两张沾染血迹的狰狞笑容,在无声的释放着癫狂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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