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荔帮着章张把车子后备箱里面的一大箱东西抬出来。

“诶，你拿不动的，等着我来和你一起抬。”章张一边说着一边锁车门。林荔把箱子放在地上，她不明白，这种力气活干嘛不找沈熠来搬。箱子里面好像有玻璃制品，林荔听到清脆的响声。

“张姐，这里面是什么？”

“一套法国来的琉璃杯，还有两瓶波尔多的红酒，老首长就好这口，人活一世，我可不赞成医生那套戒烟戒酒，怎么注意着吧，早晚都要走的。”章张说着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关好车门，从鳄鱼皮的大挎包里面拿出一个褐色的雪茄盒，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雪茄，她葱白的手指陪着蔻丹红的指甲，另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又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章张靠在车子上，开始吞云吐雾起来。“我们见过，林小姐。”

林荔的心一惊。没错，她说的没错。从刚刚在病房的一个眼波，林荔就知道她想起来了，她们见过。章张突然裂开嘴温柔的一笑，道：“你不要紧张，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会告诉沈熠。”

林荔点点头，章张就是那种说到做到的人，这一点她在多年前已经领教过了。

那是林荔读研究生准备考博的时候。林荔两年没有见过何猜了，何猜穿着一条褐色的连衣裙站在马路对面，她画着浓妆，隔得太远，林荔看不清她的脸色如何。直到指示灯变了一个颜色，林荔跟着人群走到马路对面。“你怎么来了？”林荔害怕何猜听出她语气中的冷漠。

“我出事了，需要点钱。”何猜变得低眉顺眼。

“你知道我现在···”

何猜摆摆手，林荔还没有说完何猜就赶紧打断她。“我来是想请你帮我个忙。林荔，别人我信不过。”

林荔一股暖意升起来。她们二人的友谊就像莲藕的丝，似有似无。“什么事？”

“寻夜的张姐帮我介绍了一个老头，一晚十万。”

寻夜是章张的产业，章张家底雄厚，黑白两道都有她的人脉，她的夜店开张两个月就名噪一时。

林荔站在寻夜的门口，整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安防，何猜让她站在这里等着她和那个老头出来，然后跟着她们去酒店。夜色有越来越浓，林荔看着各种各样的男人带着各色的美丽女人出来，他们穿着华贵的衣服，他们或许是孝顺的儿子，爱护妻子的丈夫，行业领袖。但是，他们在这里是另一个人，寻求在家庭里面得不到的安慰。

何猜的身影出现了，那个肥胖的中年男人暧昧的揽着她的腰，何猜扮演的十分完美，像温柔的小猫一样依偎在他身上。一辆黑色的卡宴开过来，他们上了车。林荔发怔了一下，赶紧跑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跟上前面那辆黑色的卡宴。”这句话是谍战片里面的常客。

“小姑娘，那是你老公？这男人有钱就变坏！可坏的勒！”出租车司机脑子里面的小剧场开始上演，林荔不管他的联想，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那辆车，好车就是不一样，离她的视线越来越远。林荔开始急了，她打断司机的话，道：“师傅，您不知道，我跟他一个晚上了，就是要抓他个现行！您开快点！”

出租车司机感觉自己好像在完成一个使命，用力一踩油门，车子加速。“好叻，您坐好！今天我一定帮您追上！”

四叶酒店门口，林荔下车时看见中年男人和何猜走进电梯的背影。林荔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要跳出来了，那种感觉比在高中月考时作弊还紧张。林荔付了钱赶紧跑进酒店，门童迎上来准备招呼林荔。天地可鉴啊，林荔从小开始就是那种和人吵架都会憋红脸的人，看到揽上了的门童，林荔居然大声吼道：“滚开！”然后不管不顾地跑向电梯。

电梯的数字一点点向上。最后在二十三那里停下来。

“二十三、二十三···”林荔嘴里面碎碎念着，她生怕自己忘记了。林荔伸手去按电梯键，她才发觉自己整个人在发抖。林荔来不及关注自己身体上的变化，二十三层很快就到了。

按照约定好的。何猜会在房间的门口放一条丝巾，林荔知道是哪个房间以后就敲门。

咚咚咚。林荔深吸了一口气，她看着那条红色的丝巾，赶紧把它捡起来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何猜的脸突然出现在她眼前。明明是准备好的，林荔还是被吓了一跳。何猜深深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轻轻的把门掩起来。林荔就蹲在门缝边。小小的一个空隙，所有的声音都能透露出来。

“什么人？”那个中年男人问。

“走错了！扫兴！”是何猜的声音。然后是一阵悉悉索索的脱衣服的声音。林荔听得心惊肉跳。

“等一下！套子！”何猜的声音。这是暗号，林荔站起来，才感觉自己的脚都麻了。林荔感觉有点头晕，她似乎想退缩了，但是不能，何猜，她的朋友还在里面。林荔悄悄走进房间，手里面拿着何猜给她的扳手。

何猜让她用力敲那个男人的后脑勺，但是大一的心理课老师说过人的后脑勺是最脆弱的。看见何猜看着她的深深的眼神，林荔还是毫不犹豫的敲下去。

“钱拿到了吗？”

林荔觉得自己的全身任然在发抖。

“拿到了。”这时她们已经在林荔的宿舍里面了。何猜数着钞票，满意的把它们都放进钱包里。笑语嫣然的看着林荔，她看见可怜的林荔依然在发抖。何猜用力的一把把她拥入怀里。林荔突然哭了，就像决堤泛滥的河水。“我会不会坐牢？”

“没事的，放心吧！他是高官，这种事抖落出去他也不好，他不会报警的！”何猜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一直安慰到林荔睡着，何猜才带着钱离开。

果然，那个男人是不会对外说这么隐晦的事的。但是，十万块钱就换来后脑勺的一个包。这无疑是砸了章张的招牌。一周后，何猜刚刚下飞机就被章张的人带走了。林荔在图书馆的时候接到章张打给她的电话。

林荔在出租车上的时候想象了很多电影里面的情节，何猜或许已经被打得破相了，或许已经血肉模糊。林荔来到章张的办公室里的时候看见何猜端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她还穿着空姐的制服。那是何猜第一次见到章张，她穿着白衬衣搭配黑色的包裙，看上去就像一个办公室白领一样。

林荔想了两个词来形容这个大家口中的张姐：眉眼带笑，处处生风。

“坐吧。”

林荔麻木的坐在何猜身边。

“还二十万，老李是这样说的，二十万他就不追究了。”章张开门见山。

“二十万！”林荔惊讶的看着何猜。何猜倒是很平静，她呡了一口咖啡，开口道：“这么点钱，他老婆发现了是吧？”何猜问。

“不然呢？那么大个伤口，人家能不发现吗？他老婆说的三十万，我已经尽力了。”章张没有坐下来，在办公室里面度步，细跟的高跟鞋和名贵大理石的地板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没问题，二十万，下个月十五号我拿过来！”何猜爽快的答应了。

出了章张的办公室，林荔刚刚想问她打算怎么还那二十万。

“你放心，那边要命的十万块已经还了，还有半个月，我没问题，一双手在，钱就会来的。”何猜冲她明媚的笑了笑。

林荔一个人走在回学校的路上。没事的，何猜就是这样豁达的人。人活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