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屠夫说:“京城起码死了一半的人,郊外的乱葬岗都满了,死人的速度太快,埋不完,只好丢破布似的摞在街上。吹过来的风闻起来比我家猪圈还臭。”
“这乱世,你还有闲心养猪?”
“只有穷人不吃肉,富人他们照样吃。路上病死的穷人尸骨,多半都是没钱看病的穷鬼,和豪门大宅子里面的人毫无关系。”
“没错,有钱人自然请得起郎中续命,都活得好好的。”
“而且夜夜笙歌,叫来舞女左拥右抱,加上乐师演奏,神仙也羡慕,我的猪肉,早就给这些大富人家订下,跟我合伙摆档,你有得赚。”
谁也没有注意到,案桌旁边伸出一只小手,静静的拖走一只烤鸡。
玉儿躲在桌下,顾不上双手脏污,捧着烤鸡张嘴就咬。
极品的美味。
桌上发出诧异询问:“咦,我摆在案角上的酥皮烤鸡呢?”
“野狗叼走了不成?”
两名屠夫同时低头检查桌底,和玉儿视线相触。
大家都愣了一下,接着屠夫霎时间变脸,狰狞如同钟馗,操起桌上菜刀,“偷吃爷爷的烤鸡?待我砍下你这小贼的双手拿去喂猪!”
玉儿慌忙撒腿就跑,怀中紧紧抱着烤鸡不放。
一名屠夫留下守住摊子,另一名屠夫持刀狂奔。
玉儿冲出巷子,险些撞上一顶八抬大轿。
她一时傻眼,从未见过如此豪华的轿子。
仿佛一顶凉亭,四周垂落洁白的纱帘,纱帘边悬挂玉石,叮铃作响。
恰巧一阵风掀起白纱帘,透过缝隙,玉儿看见里面坐着一个身穿白色衣裳的男人。
她的眼睛蓦然一亮,涌起强烈的窒息感。
世上竟然有这么美的男子?
眉宇间一抹夺人的英气,俊美胜潘安,温柔却不阴柔,有种超凡脱俗的气质,一举一动都像纤尘不染的白莲,仿佛世外仙人。
更吸引她注意力的是,男子怀里斜躺一把乐器,修长的手指正在调试琴弦。
受到她的打搅后,洁白的手指兀然停下。
轿夫稳住脚步,怒瞪她,“哪来的小畜生?敢惊扰夕余先生的轿子?”
夕余先生?
玉儿听说过,连乞丐都知道,夕余先生是琴师,被誉为京城第一乐师,备受达官贵人的追捧。
背后传来屠夫的呼喊,“小兔崽子!还跑!”
还想再看男子一眼,无奈危机缠身,玉儿只得撒腿继续逃命。
轿中人的视线随着女孩的背影移动。
那女孩看上去只有七岁的光景,竟被一个凶神恶煞的屠夫持刀追杀?
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夕余心一揪,问轿夫:“那孩子做什么了?”
“我看见这小鬼头怀里抱着一只烤鸡,一边跑一边吃,肯定是从这屠夫桌上偷来的,近日物价高涨,一斗米一两金,一块肉更是贵翻天,屠夫损失大发了,怪不得追着她砍。”
“一条人命不如一只烤鸡?”夕余将琵琶往肩头斜背,“我要下轿。”
“夕余先生,你别管,如今世道,这种事在街头天天都在发生,崇大人的宴席在一个时辰前就开始了,他正在府上候着呢,赴宴要紧,去得太晚,崇大人要发火的,万一怪罪到我们头上……”
“有我顶着。”夕余掀开轿帘,轿夫赶紧放下轿子,怕摔坏了他。
夕余走出轿子,快步追上那个小女孩逃跑的方向。
一名担水卖的货郎经过他身边,顿时站住,望着他背影感叹,“今日好运,出门遇神仙了。”
身边拿着木勺的妻子也看直了眼睛,“不是神仙,我认得,是荣乐府的夕余琴师。”
“凡人哪能生得如此样貌?你看什么看!水性杨花!”货郎这才反应过来,一路责骂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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