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村,村里种满了鲜花,因花谢之后花瓣铺满全村而闻名,是一个美丽的小村庄。
近些日子村里来了家新人,一栋刚建好的两层竹楼,前面是个大院,院中有块菜田,田里栽了棵枇杷树,种了些蔬菜。院里养了几只鸡鸭,还有一只大黄狗。
时值黄昏,炊烟袅袅,鸡鸣犬吠,分外安详。
竹楼后面有座新坟,坟前尤有纸钱余烬,供有水果两碗,猪头一个。坟上有块墓碑,上刻“爱侄张小尘之墓”。
每每黄昏,刘老五都会提一壶酒,来坟前坐坐。
“小尘啊,我说你小子哟,为了一个女人,把命都搭进去了,值得吗?”
自酌自饮,刘老五每天翻来覆去念叨的都是这几句话。
“叔还想看你娶媳妇儿,看你小子生娃当爹,怎么说走就走了呢!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小子怎么就狠得下心走啊!”
说着说着,刘老五很快双眼就红了,他狠狠揉了揉眼睛。
“咱们大老爷们的,叔可没矫情,刚才是沙子进了眼睛。对了,你不是早就看上我的‘兽化诀’了吗,喏!”刘老五拍了拍坟前土地,“给你放这儿了,现在你可以慢慢看了!”
“以前你总说叔小气,舍不得把这‘兽化诀’传给你。你哪知道啊,不是叔小气,而是这玩意儿练起来实在苦得很,当年为了练成它,差点把叔痛死过去。你说你一个黄毛小子,哪受得了这种苦啊!本来打算等你结婚那天把它当贺礼的,哪能想到会等不到那天,你就……你可别怪叔啊!”
“老五,外面天冷,披上件衣服吧!”
傍晚风凉,一个不美,却很贤惠的妇女走了过来,给刘老五披上了件衣衫。她看了看刘老五手中酒壶,本想劝他少喝点,却是没有说出口。
大老爷们儿的还好,女性最是容易触动眼泪。一看到这座坟,就不由想起那么个年轻,又懂事又乖巧的孩子,一下子就没了,眼眶顿时湿了个透。不知道痛哭几回了,她不想给自家男人添堵,看不得这坟墓,捂着嘴跑回去做饭了。
看着爱妻伤心背影,刘老五叹了口气,去屋中又抱来了一堆纸钱。
“小尘啊,往后每年叔都给你烧很多的钱,你拿着这些钱好好去巴结巴结鬼差老爷,争取下辈子投个好胎,不要像这辈子这样,吃这么多苦了。”
“说起来,是叔没用,明明知道是赵家那群王八羔子害的你,却连为你报仇都做不到!是叔没用,是叔没用啊!”
终于忍不住,刘老五趴在火堆前,痛哭流涕。这个流血不流泪的汉子,眼泪湿透了身下钱纸。
“爹爹,娘亲让你回去吃饭了!”一个三四岁大小,梳着羊角辫的可爱女孩跑了过来。她见到小尘哥哥的坟墓,小鼻子一抽一抽的,也是哭的伤心,小手却还拍着刘老五的背,安慰着他,“爹爹不哭,爹爹不哭!”
擦了擦眼泪,刘老五抱住女儿,“好好好,爹爹不哭了,悦悦也不哭了。小尘哥哥是去天上享福去了,我们应该替他高兴才对!”
小女孩重重点头,“嗯嗯,我们不哭哭,我们要高兴!”
“悦悦真乖!走,我们回去吃饭咯!”
一只手抱着女儿,另一只手捶着背,刘老五站起身,向屋里走去。
暗处,张小尘目睹着这一切,杀戮已是渐渐无情的双眸,荡起了粼粼波光。
五叔这辈子也不容易,打小父母双亡,是大哥抚养他们兄妹长大。因常年劳累,大哥英年早逝。后来兄弟姐妹又接连遭遇劫难,八个兄弟姐妹,最后只剩下他孤苦伶仃一个人。
因为外貌丑陋,又不富裕,年轻时候没有哪个姑娘看得上他。本以为要打一辈子光棍,五叔年轻时候经常花天酒地,也干了不少荒唐事。没曾想,到了中年,却是有个比他小十几岁的好姑娘愿意嫁给他,这才有了个家。这个姑娘有个温柔的名字,翠香。
以前追问过无数次,是怎么跟婶婶好上的,他总是红着脸岔开话题,哪怕喝得再醉,嘴巴都是密不透风,不曾吐露半字,所以到现在都不知道贤惠的婶婶为什么会看上去五叔这个癞蛤蟆。
成家之后,有了个女儿,取名刘天悦,小名悦悦,寓意每天开心快乐。从此,除非有人请客,不然就是过年过节,五叔也是滴酒不喝。有些小痛小病的,也是忍着,省下的钱都给老婆买了衣服胭脂。修炼一事也搁下了,灵池境也不想了,灵药灵丹全给了女儿,就为了让她打个好的底子。
张小尘以前把这些看在眼里,所以时常请五叔喝酒,可他总让他省着点花钱。张小尘时常带悦悦出去玩,想要给悦悦买些贵重礼物,他也拦着不让。以前自己总是笑他,说着“钱就是用来花的,以后会挣大钱,这些小钱留着干嘛,眼界真是浅”之类的狂话。他也不在意,只是说“等你以后成了家你就懂了”。
在自己九岁那年,被一群混混欺负了。五叔为了给自己报仇,挨了好几刀。他虽然从来没有说过,但张小尘知道,自打父母去世,他对待自己就跟对待亲生儿子一个样。所以,他不是不敢给自己报仇。只是有了妻儿,这条命也就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了!
望着五叔的背影,他的鬓角已露霜白,腰也有些弯了。几年前为了保护自己,五叔右腿被妖兽咬断过,虽然勉强接上了,却也留下了后遗症。前些年还不明显,现在却是一瘸一瘸的了。
以前张小尘就老劝他,让他年纪大了,不要干这行了,转行做个小本生意。五叔却说他没那个脑子,做生意挣不到几个钱,嘴硬自己身子骨还硬朗,扬言要做到悦悦出嫁那天才罢休。
可他的身子到底如何,张小尘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去万兽岭打猎,晚上就在山野间休息,半夜他经常痛醒好几次,几乎每天都睡不好觉。就为了让家庭有个相对富裕的条件,他只能忍着伤痛,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挣钱。
小人物生活的酸甜苦辣,又岂是三言两语说得完的!
张小尘没打算出来见五叔。就因为跟自己有关系,五叔一家就差点遇了害。还是让他们以为自己死了的好,这样至少安全。
不过,到底是跟以前不一样了,现在的张小尘,有能力为五叔一家人做许多事情!
来到西宝街,将所有摊贩的灵药收购一空,然后张小尘来到一家药铺。药铺的老板是个留着八字胡的胖子,躺在椅子上眯着眼,喝着小茶。听见动静,他抬起眼皮瞅了一眼,然后又眯了起来,也不招呼。
“店里的灵药我全要了。”
“啥?全要了!”胖子打量了笼罩在黑袍里的张小尘几眼,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钱人,喝了口茶鄙夷道:“你怕是喝醉了,跑来我这儿寻开心吧!”
张小尘将一张灵票扔在胖子脸上,“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
看清灵票面额,胖子惊得茶水都洒在了身上,一下子跳了起来,堆起笑脸道:“大爷,您稍等,小的这就去给您打包!”
这个胖子心高气傲得很,平日里对来店里买药的猎人从来都没有好脸色。无奈这家店的价格相对实惠,为了省点钱,张小尘刘老五他们没少在这儿受气。
张小尘当年就想,有朝一日挣了大钱,就把钱摔在他的脸上,将他店里的东西全部买光,看他还嚣不嚣张。如今实现了,却没有想象中的快意。
或许,这就是成长!
这家店之后,张小尘又接连买光了十几家店的灵药,总计花了将近二十万,在西宝街引起了好一番轰动。
灵药是够了,接下来就只差鲜血了!
张小尘去到了万兽岭,又展开了屠杀。
随着一只只妖兽的死去,尚未完善的灵池中溢满了血红灵液,灵液正中的上方,悬浮着一颗晶莹剔透的血色晶体,里面蕴含着精纯而强大的力量。
这是血噬秘法在灵池境之后才能使用的秘术——血晶!
将血液最为精纯的部位凝结成晶,不仅能在战斗时源源不断提供能量,还拥有比单纯吸收鲜血效果更好,也更快疗伤的能力。简单的说,这就是个压缩的精致药仓。
随着杀戮的进行,虽然效果远没有以前明显,但在鲜血的帮助下,初具规模的灵池还是更为完善了一些。
到目前为止,早就不知道吸噬了多少妖兽鲜血,禁锢了多少妖兽灵魂,强大的妖兽已是能在张小尘身上嗅到那股浓郁到无以复加的血煞气息,还有隐隐之间似乎能看到无数同类在他体内哀嚎的景象。
一只近三米高,通体金黄,眼眸紫色的雄狮前伏在地上,浑身金毛炸立,低吼连连,还没有开始战斗,就已露出了胆怯。
此乃玄阶七级妖兽,紫瞳金焰狮。这只还没有成年,可也差不多拥有玄阶五级的实力。
“呱——呱——”
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张小尘就要展开杀戮,头顶传来乌鸦的叫声。
抬头一看,一群双眸血红的乌鸦在头顶盘旋,“呱呱”乱叫。尤其是里面的一只黑色身躯较为小些,额头和身体有点点血红的乌鸦王,叫的更是大声。它们看见血魔姿态的张小尘,像是找到了宿命中的主人,极为激动,想要冲下来跟张小尘亲近,却又不敢。
这些是鬼鸦,别看它们看上去很弱的样子,但却是货真价实的玄阶一级妖兽,鬼鸦王更是玄阶三级。成群出动的时候,即便是玄阶九级妖兽也不愿意招惹上这群恐怖而诡异的家伙。
“你们要追随我?”
鬼鸦王:“呱!呱!”
血眸亮了亮,“那以后就供我驱使吧!”
“呱!”
鬼鸦王落在了张小尘肩上,激动异常,振翅高鸣。
天上黑压压一片的鬼鸦移到了紫瞳金焰狮头顶盘旋,“呱呱”叫着,却不再是激动,而是为了向主人表现出自己的强大,对紫瞳金焰狮进行着挑衅。
王者威严不容侵犯,紫瞳金焰狮冲着鬼鸦群吼了一声。
既然接受了挑战,一只只鬼鸦向紫瞳金焰狮射了下去,速度之快,但见空中划下一道道黑影,像是一道道漆黑的雷霆。
浑身燃烧起金色火焰,紫瞳金焰狮挥舞着利爪奋力迎战,奈何鬼鸦实在太多,爪子跟尖嘴很快就破开了它坚不可摧的肉体,浑身遍布伤势,尤其是一条前腿,血肉被撕下了一大块,渐渐呈现出不支的状态。
血眸大亮,张小尘瞪了眼鬼鸦群,这些奴仆乖巧的停下了攻击。张小尘向紫瞳金焰狮走去,紫瞳金焰狮如临大敌,向后退着,已是没了战意。
“给你个活命的机会。臣服,还是死亡?”
除非在幼崽时期便开始培养,不然等到妖兽长大,野性便再难驯服。不过凡事都有例外,任何生物都崇尚于强者。如果能强到让妖兽恐惧,也不是不能驯服。
就好比现在,紫瞳金焰狮犹豫了一下,在生命与尊严之间,它最后选择了生命。
匍匐下身子,紫瞳金焰狮让张小尘骑在了身上。彷如恶魔的手掌按在紫瞳金焰狮背上,亮起血光将其全身笼罩,然后其一身伤势眨眼便愈合如初。
从恐惧,到惊愕,最后是欢喜。紫瞳金焰狮长嚎一声,按着张小尘的指示,向他处奔去。
……
……
新家的各种麻烦琐事基本安排妥当了,连着两个月都没工作了,积蓄也用得差不多了,刘老五准备明天就去狩猎。
吃过饭后,陪女儿玩耍了一阵,待到夜深人静,妻子哄女儿睡觉去了,而刘老五则在客厅里面准备着狩猎工具。
“嘭!”。
大门突然被撞碎,一道高大的血色身影闯了进来,一只手握住刘老五身躯,将其举到身前,另一只手尖利的指尖捅进了他的胸膛。
鲜血,在空中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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