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安县至龙安山间的大道上,一队人马正缓缓而行。
这些人中大部分是官差,为首两人,一人是牧松客,一人是龙安县的常师爷,两人虽策马并行在前,但牧松客神色轻松,侃侃而谈,常师爷却是心急如焚。
不久之前,牧松客和顾仪在县衙内与县丞谈拢,牧松客编造了他们三人的出身故事,故而除了了解此地的事情真相之外,很难聊什么条件出来,当然,也可以要好处,因为要取得这些人的信任,主动呈现出自己的弱点给对方,展现贪财的一面,倒也不是不行,但如果要这么做的话,现在有好吃,日后可就麻烦了。
这个麻烦对于牧松客来说没什么,自己走南闯北,靠的就是一手擅长招摇撞骗的嘴,只要办的是好事,自己问心无愧,便不会在乎什么名声,但对于顾仪这么一个带着闯荡江湖名头的年轻人来说,却必须十分爱惜自己的羽翼了,若是以这种收取好处的方式套了县丞的话,顾仪带着的那封张太守的介绍信和待贤坊的令牌,就要变成自己走南闯北的累赘了。
所以牧松客并没有谈什么好处,只是在谈判之时,把自己打扮成了一门心思为门派考虑的人,只要他们带自己找到二师兄的下落,尸骨也好,信物也好,他们便可以不管县丞他们在此地的“生意”,至于要尸骨信物的理由,牧松客也说的很明白,二师兄失踪多年,信物是用在返回门派之后,建立威信,重振门庭用的,对于这一点,县丞和师爷倒是很理解。
理解是理解,但当年上山的那些死掉的江湖人士,下落却没那么好找,那时官府为了平息事态,便没有将其分拣葬在墓地之中,而是集中埋在了龙安山向东十几里外的另一个山坳之中,县丞答应了牧松客,送他们去那边寻找他们二师兄的下落,但也提了一个请求,那便是要牧松客他们带朱副尉回来,毕竟县里丢失了一个副尉,传出去说不定又会有什么样的流言。
县丞说的也很诚恳,若是牧松客他们愿意做这个“交易”,不将此地的真相告知张太守,那么朱副尉这个了解了消息的人,最好就要做一定的处理,要么是除掉,要么是拉拢到自己的人当中,分一份好处,否则不管是对牧松客他们还是对县丞他们,都是一个不利因素。
他的话很有道理,所以也就有了现在的安排,牧松客带着师爷等人,一路向龙安山而来,找到侯柏仙和朱副尉,而另一路有顾仪和县丞,去往龙安山东的那个山坳处,寻找“二师兄”的下落。
出发之前,牧松客早已与顾仪说好,此行分头行动,牧松客这一边的路途正在关键之处,是调查清楚县丞到底与何人做生意,想要收集证据,不仅要蒙混过跟随的人,更要有十足变通的能力,而这一点牧松客他本人最为擅长,所以由他来走最为合适。而顾仪那一路,是一定查不出任何结果的,到时候只需牧松客这一边出的事传到那边,顾仪自己找个机会脱身即可,县丞身边的人,肯定比师爷身边的人厉害,但只论武功的话,牧松客自认武功不如顾仪,所以那一路由顾仪去更为合适。
至于脱身之后,牧松客要顾仪去附近最近的州县,距离此地最近的是从这里向东南的西昌城,原本牧松客还要想办法骗来人马充场面,所以一直在顾虑是不是自己去借兵更合适,但自打知道了顾仪身上那个待贤坊的令牌之后,这些顾虑便一扫而空了,顾仪一路上只用这个令牌做通关之用,却完全不知道这样一个令牌到底能做些什么。
所以现在的牧松客,比之在城中实在是轻松多了,一旁的常师爷再着急,他也是信马由缰而行,常师爷心里想的是尽快找回朱副尉,把这件事了结掉,而后带着牧松客侯柏仙一道赶往那个埋人的山坳那边,办完事情,送走这些人,自己也就安稳了,可现在这个牧松客却是一点也不着急,这就让常师爷有些恼火了,出城以来,常师爷已经劝了牧松客多次,牧松客却始终着急不起来。
眼看牧松客眯起了眼睛,像是马背上晃着有点困了的样子,常师爷忍不住了,开口问道:“牧公子,牧公子?”
牧松客睁开眼睛,扭头问道:“怎么了?常师爷你有什么事吗?”
常师爷委婉地问道:“牧公子,咱们出城已经快两个时辰了,走的路还不到三成,如此缓慢,到时候恐怕不好找到你那位侯兄弟。”
“不妨嘛,师爷你不用着急,”牧松客安慰他说道,“侯兄弟待的地方,牧某清楚的很,他也不会到别处走动,咱们就是走一趟,我去找到他,然后跟朱副尉谈一谈,到时候你也可以跟朱副尉谈一谈,事情谈妥了,咱们事情就算结束了,其中也没不会出什么乱子,所以不用着急。”
牧松客说的话好像很有道理,但常师爷却心中总是有些不安,于是说道:“倒不是常某担心,只是如此这般悠闲,等咱们到了山下,恐怕要到夜晚了,到了那时,咱们再要赶到县丞那边,要走一段山路,牧公子不知此地地理,从龙安山到东边那座小山附近,山路颇为难行,更不要说趁夜赶路了,依我看,咱们还是快一点走为好。”
牧松客却一点也不担心,只是既然常师爷说到这里了,他也只是随声附和道:“那倒也是,不过咱们是出发的尚早,按照上一次的经验,咱们就算赶得再快,今晚天黑之前,恐怕也不太好去到县丞那边,常师爷,在县衙时候你跟我们说的,那边是乱葬之处,想要找到二师兄尸骨恐怕没那么容易,算来算去,咱们这边赶快点也没太大用处,只要明日能到那边帮忙就好。”
“哎,牧公子倒是不急,”常师爷听了牧松客的话,觉得这么委婉的劝法恐怕不太好用,于是干脆换了种方式,意味深长地说道,“只是在县衙的时候,常某担心你们把朱副尉带走,对咱们商谈不利,派了人去那边,牧公子,若是咱们不早点过去,恐怕常某派去的人和侯兄弟那边会产生一些误会,到时候恐怕就不太好看了。”
他的话已经说得很直接了,牧松客听了他的话,转过头来看向身后跟随的其他人,这些人也听到了常师爷的话,但却没做什么表示,看来这些人都是了解这件事的人,常师爷自然注意到了牧松客这个动作,心中微微一笑,说道:“牧公子不必多虑,跟着咱们的,都是可靠的人。”
牧松客当然不会有什么顾虑,他巴不得所有县丞听话的手下都跟自己过来,那样的话顾仪那边就会轻松许多,当下装作突然醒悟的样子,说道:“原来是这样啊,常师爷,你所说的误会,不是我理解的误会吧。”
常师爷盯着牧松客看,牧松客听懂了他的意思,他也在品牧松客的意思,他不太相信牧松客这么一个精明的人会现在才醒悟,但还是说道:“是不是牧公子的意思,就要看咱们去的及时不及时了,常某相信牧公子你们三人的本事,但朱副尉就不太好说了。”
“如此说来,咱们也要快一点了,”牧松客点点头,总算是赞同了常师爷的话,放马跑了几步,常师爷看他有些着急了,刚刚有点高兴,却见牧松客又缓了下来,扭头对跟上来的常师爷说道,“常师爷,我觉得还是不妥。”
“什么不妥?”常师爷有些纳闷,刚才的话说的很明白了,他不理解牧松客为何又缓了下来。
牧松客说道:“咱们这么一道赶过去,终归不妥,按照咱们最快的速度,赶到那边也要好几个时辰,若是晚了一步,那边发生了冲突,实在不好看。”
“对啊,”常师爷更纳闷了,说道,“所以咱们才要再赶快一点啊。”
“不对,咱们来不及,”牧松客说道,“我觉得不妨如此,”他转身看着身后跟随的人,说道,“常师爷你挑个可靠的人,带两匹马,快一点赶过去,让那边的人安稳下来,免得出什么意外,咱们都不好看。”
他是顺着常师爷的话说的,建议的好像也很中肯,常师爷无奈之下,只能答应他的说法,只要一路上能赶快一些,他再派一匹快马把谈妥的消息告知那边也没什么问题,当下挑选手下,让一人下马返回城中,挑选出的那人骑一马,牵一马,快速赶路而去,告知道观那边消息:事情已经谈妥,尽量不要起冲突。
见常师爷按照自己的建议派了人,牧松客胯下的马脚步也依照常师爷的意思,加快了一些,他做的这些动作,当然不是为了破坏常师爷的心情,而是希望为此刻已在龙安山中的侯柏仙多争取一些时间罢了,至于派快马过去,自然是为了拖住道观之中的那些人,让他们不会采取什么激进的行动,好方便侯柏仙在那边的调查。
龙安山中,山谷道上。
苗老四观察着山道外那座木桥,他的眼力最好,所以经常待在这里,观察有谁来到山中,除了不久前县里的自己人曹兄弟之外,眼下并无什么人通过木桥。
突然之间,自己不远处那个狗窝之中,突然传来几声嚎叫,这只狗训练的十分有素,不是苗老四让它嚎叫,它便不会嚎叫,听到叫声,苗老四皱起眉头,转身向狗窝方向而去。
转过山坳,眼前便是狗窝所在的那个平台,苗老四放眼看去,似乎有一人正站在狗窝门前,对着窝内在干着什么事,远远看去,此人身形高大魁梧,绝对不是山下道观里自己的那些好兄弟。
苗老四立时警觉起来,此人没有从木桥出现过,可见不是走寻常道路来到山中的,刚想要走近一些,却忽然听得脑后风声响起。
“梆”地一声,一物砸在苗老四后脑之上,苗老四昏过去之前,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自己太过专注眼前那个狗窝前的大汉,忽略了自己身边埋伏着的那个人,倒地之前,他看到了那个手拿木棒的人的相貌,却是上一次来到山中的朱副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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