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事正在发生、产生着。
戴明看到了一只蚂蚁。巨大的蚂蚁。
蚂蚁说:“走吧。”
戴明看到自己的周围除了白茫茫一片,就是白茫茫一片,有些冷,问:“我们要到哪里去?”
蚂蚁回转头,蚁眼盯着戴明,说:“到我身上来。不要问,到时到了,你就会明白。”
“到时到了,我就会明白?”戴明还是有些冷。死亡,原来是很冷的。死亡,原来是蚂蚁来迎接的。死亡,原来还是有思想的能力的。
这不会是梦吧?人死后,会一直活在梦里?为何要想?戴明决定不再想了。随遇而安,是他习惯了的思想。
白茫茫里有一只巨大的蚂蚁驮着一团白光。
巨大的蚂蚁驮着一团白光来到一片黑暗地。戴明见到了一具尸体。那具尸体上的头有一个洞。
“这是我的尸体。”戴明说。
“那现在我是什么?”戴明飘到了曾经自己拥有的头颅上,那头颅是残缺的,曾经不是。他有些疑惑。
“你现在还是你。肉身,只是连接你和世界的通道。肉身让你拥有感知世界万物的五感。你懂吗?”蚂蚁说。
戴明从残缺的头颅中飘了出来,落到了蚂蚁的脚下,说:“我懂。我有了肉身,我就有了眼,能看颜色。有了鼻,就能嗅万物的气味。有了耳,就能听万物的震动、频率。有了身体,就能感觉温度,感觉冷和热。”
“你想念冷和热,白与黑吗?”蚂蚁说。
“有点,但其实不是很强烈。我还想念其他颜色,红、蓝、绿、黄、紫……”戴明在思想,思想其他颜色。一时他想不起来更多的颜色了。
“想不出来,就去看吧。”蚂蚁说。
“能吗?”戴明飘到了蚂蚁的头上。
“**只是你短暂安身的房子,房子总会坏掉,所以你要换一个家。去吧。换一个家,去感受活着的味道。多和人做做游戏,不要总一个人思想太多。”
蚂蚁不见了。戴明再睁眼,却又是一片黑暗。他盯着黑暗看了许多时间。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了光。
“这小孩厉害啊,一来世就会睁眼。以后肯定不凡啊。”护士说。
“不凡又如何,富贵来,富贵去,也不过一场短暂的感觉。怎么活,都只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你知道吗?”妇产科的医生,是一个面容普通的中年女人,她如此说。
护士方从学校出来,来这医院不过实习了几个月。年龄小,见到惊奇总会惊奇一番,但对于张医生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和喜欢说教的性子她报以不以为然的态度。
躺在病床上的母亲仰起头,看着被护士抱在怀里的自己的小孩,面上虚弱但又急切的问:“是男孩,还是女孩?”
张医生的眉皱了一下,看了看门外,淡淡的道:“是男孩。”
母亲笑了,说:“能帮我叫孩儿他爸进来吗?让他看看,让他看看,是男孩!”
护士笑嘻嘻的逗弄着那刚见到世间模样的婴孩:“看!他不仅能睁眼,还在对着我笑呢!”
张医生的眉皱的更浓了,抱过护士手里的婴孩,嘴里咕噜着:“不会是个哑孩吧?”她的眉很快就舒开了,轻笑道:“其实,不用说话也不错的。”
……
这一世,戴明的名字,还是戴明。
戴明还是和同龄小孩有着明显的不同。他从不哭。不过,他不是哑巴。他会喊他爸爸叫爸爸,喊他妈妈叫妈妈,喊他妹妹叫妹妹。还有爷爷奶奶阿姨叔叔都会喊。老师和同学的名字他也都会说。不过不到非不说的地步,他不会去说。
他活着做的最多的事情是独自一人随便做点什么。他会摸摸树皮,看看树叶,打着赤脚走在下雨的天地里。但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会打上伞,他更想沐浴在雨里。他不和同龄人玩,同龄人久而久之也不和他玩。
他几乎是一个没有好奇心的小孩。因为他从不会问问题。他认为没有什么是需要去好奇,存在,就存在在那里。用眼睛、耳朵、鼻子和舌头去感觉就可以了。
这样的性子也让他的身体遭了不少的难。有人欺负他,他不会还手,因为他找不到自己要还手的理由。在老师同学的眼里,他是个傻子,一个脸上会忽然冒出笑,但总是一副没有表情的傻子。木偶,对,他就像一个木偶,太像了。有人给他送了个外号:死木偶
他的成绩不好,老师骂他,他也总是一副没有表情的表情,只会说抱歉。但抱歉又没有让他下次学会老师教他的东西。
久而久之,老师也不管他了。他在课堂上喜欢看同学们的背影,看他们的脸,看他们的头发。九年的上学时光让他除了勉强学会识字和简单的算术外,他什么都没有学到。这样是考不上高中的。也没有谁会拿钱给他上高中。
父亲和母亲在他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离异了,母亲带走了妹妹,父亲在外打工,戴明就生活在爷爷奶奶家。但爷爷也在戴明初一的时候过世了。所以家里只有他与奶奶两人。
读完初三,戴明正在家里那栋老屋的院子里看着奶奶养的猫儿发呆的时候,奶奶手里提着一袋食物,颤巍巍的从她哥哥的葬礼中回来了。当看到自己唯一的孙儿蹲在地上看猫,她的老脸不由露出了一丝痛苦。
她早就想死了。在老伴离开自己之后,她就想死了。但自己死后,他怎么办?自己一去,他怎么办?
她再也忍受不住,坐在地上抽泣。戴明见到奶奶哭,抱起了猫,走到了奶奶身前。戴明就这样看着奶奶哭。看了不久,戴明终于问出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问题:“奶奶,你为什么要痛苦?”
奶奶脸上带泪,看着孙儿的脸,看了许久,她决定不哭了。她认为她的父母都死了,兄弟姐妹也走了,一生的老伴也走了,儿子又多年不回家,自己活着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她擦干眼泪,站起了身子,开始准备起了自己的后事。她拜托人通知了鲜有的几个亲戚,然后回到了床上开始了不吃不喝的最后时光。她在这最后的时光中回味了自己这一生最美好的画面。最后,她满面皱纹的脸上展着笑,走了。
棺材的问题得不到解决,亲戚们就决定把她和戴明的爷爷葬在一起。这样省了不少钱财。
其实也没有几个亲戚来,只有奶奶的一个表妹带着她的家人来了。
奶奶的表妹看着戴明,犯了愁。
“送他到山上的道士院里去吧,总不会饿死。”奶奶的表妹的儿子说。
戴明认为到哪里都一样,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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