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在长街上,袅袅炊烟从家家户户升起,拢成迷离的薄雾飘散开了。
淮醉仰躺在屋顶,双臂环绕枕在头下,那是他可望不可即的人间烟火。
夕阳西下总能引起人的伤感之情,他吸了吸鼻子,从屋顶上跳下来,抬脚就把脚边的石子踢的老远。
石子飞出去,砸在正撅着屁股趴在那捣鼓灶台的乞儿头领身上。
乞儿头领哎呦叫了声,骂骂咧咧地回了头,见是淮醉立刻堆上笑脸:“淮醉哥,您有什么吩咐?”
“忙什么呢?看你折腾大半天了。”
乞儿头领挠挠头,嘿嘿笑道:“我想着这儿马也要入冬了,总得让弟兄们吃上点热乎的不是?”
淮醉摸了摸堆放在角落里的柴火,夸赞道:“哟,品质不错嘛,从哪要的啊?”
“淮老大,瞧您说的,哪会有官老爷会把这些送给我们。”乞儿头领在衣服上擦了擦灰蒙蒙的双手,“是买的。”
“买的?你哪来的钱?”淮醉一脸狐疑。
“昨个从一官家小姐那得了片金叶子。”乞儿头领挠挠头,“后来来了个宫女模样的人,问了些事后居然给了两片金叶子。”
“可以啊。”淮醉搂着乞儿头领的肩道,“你这一晚上赚的,可比我给人家干苦力一个月都多啊,以后有这种好事可别忘了通知我。”
“那是当然,您出去打听打听,在这一代我罗三最仗义了。”乞儿头领罗三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
“不过淮老大,您说您就一个人也没什么牵挂的,干嘛整天拼命想着赚钱啊?”小乞儿毛毛吃力地拖来半人高的木板靠在小旅馆的墙上。
“你懂个屁。”罗三骂道,“咱们淮老大可是心系天下的人。”
“是心系女人吧,我好几次看见他往玉香楼里钻来着。”毛毛插着腰,理直气壮道。
淮醉轻踹了下毛毛的屁股:“小小年纪,你咋话这么多哩。”
毛毛噔噔噔地跑出老远:“那你说你去干嘛的?”
“喝小酒,听小曲。”淮醉作势要去抓他,“满脑子就知道情啊爱的,庸俗。”
说完,淮醉拉开依旧没点燃柴火的罗三,三下五除二把灶台燃了起来,而后拍拍手道:“走了,听小曲去喽。”
淮醉刚走到长街上,一稚童走到面前拦下他:“大人,您是叫淮醉吗?”
稚童把挎着的篮子高高举起,里面静卧着封信。
淮醉拿起信仔细端详了下,其上的字样竟与唤他回城的信别无二致。他问:“这儿信你从哪来的?”
“有位姐姐说只要把这封信给您,您就会给我糖吃。”稚童说着,伸出手。
看着他可怜兮兮地眼神,淮醉极不情愿地从荷包里摸出块糖来,他眼珠子一转道:“想要不?”
花童点点头,眼神里满是期盼。
淮醉故意把手一收:“那你告诉我,那位姐姐长什么样?”
稚童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深色袍子,戴了面具看不清脸。”
这概括太笼统了吧,淮醉在心里泛起嘀咕,他追问:“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显著的特点?如果回答好的话,这一包糖我都给你。”
稚童听后歪着脑袋冥思苦想半天,一拍脑袋补充了句:“我想起来了,那位姐姐的手上有好多伤疤!”
“伤疤么。”淮醉在记忆中思索着,找了一圈也没能找到有关的人。
言出必行,尽管万般不舍得,他还是把那袋糖全给了稚童。
稚童接过糖,开心地打了转,一蹦一跳地跑开了。
“这孩子……”看着他欢快的背影,淮醉笑道,突然他捏紧手中的信,暗纳道:不对啊,那人怎么知道自己随身带着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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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和的月光洒在庭院中,如广寒宫的甘露染湿了衣襟,温凉凉的。
月瑾拢了拢披风,靠坐在窗边,望着月色出神。
幽南端着热水走进来,道:“公主,更深露重,小心着了凉。”说罢,合上了窗。
月瑾回过神来,问:“幽南,我不是要你休息了吗?”
“幽南伺候公主惯了,这要闲下来反而不舒服呢。”
幽南熟练地铺好床被,又开始整理梳妆台。她把梳妆台上散落的胭脂黛粉一类摆放整齐,笄钗等零零散散的饰品依次放入匣中。
当她把匣子收进抽屉时,摸到一红布包裹的硬物,打开来竟是瑶皇贵妃赐予月瑾的镶金点翠碧玉镯,便问:“公主,您怎么不戴了?”
“不想戴。”
幽南露出担忧的神色:“您说,我们来这儿也近半个月了,可殿下一次没来过您这儿……您真的一点都不着急吗?”
“干嘛着急,我又不喜欢他。”月瑾从幽南手中拿回手镯,重新塞回抽屉底部。
“公主,话不能这么说。”幽南一本正经地说教道,“感情是培养出来的,您和殿下之间总得有人跨出这一步,您也可以适当主动点呀。”
“萧元浊可是有苏念了哎,我去凑什么热闹?”再说,对方若真对你无意,主动在他眼里也是个笑话。
后半句话,月瑾没有说出口。
当年她听苏昱说自己的妻女,那张洋溢着幸福的笑脸深刻在她脑海中,她知道自己与他的距离,也知道自己不会有任何机会,她还是爱上了他。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梦不知所止,百转千回。
她默默跟在他身边,仗着自己年纪小骗过他王府的人天天去找他。那种爱憋在心里,有口难言,某天当她终于有勇气说出口时,他却一笑而过。
“你个小丫头懂什么?”
就像是……一个笑话。
“爱上不该爱的人是可悲的。”这是母亲告诉她的,说这话时母亲眼中闪着泪水。
可悲吗?月瑾问自己,可如果没遇到他自己早死在那个寒冷的夜晚。
幽南抿着嘴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她快步走了出去,再回来时手里多了只小盒子。
她把小盒子递到月瑾面前,道:“若公主哪天回心转意了,就把这个放在殿下的食物里。”
“这是情蛊虫吧,幽南你怎么可以想这种办法?”月瑾看见盒中物后大惊失色,觉得此时的幽南十分陌生。
“这种方式得来的爱又有什么意义呢?”
“幽南只是希望公主幸福。”幽南低下头,拽着两边衣裙,“公主您总说,您爱上了个不可能的人,为什么不能把他变成可能的人呢?北漓本就没有寒酥那么多的伦理道德,何必苦着自己呢?”
“他吗?”月瑾苦笑道,“十年生死两茫茫,等兑现了承诺,我就有资格去见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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