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出境大厅人群疏疏落落,湘凌提着行李,踽踽地朝门口走去,就在这
时,两个陌生男子拦住了她。
「郭湘凌?」
「噢…」湘凌抬起头,询问地望着站在她面前的两人。「是的,你们是?」
其中一名男子边说边亮出证件,「我们是刑警,可否麻烦妳跟我们到刑事组
一趟。」
湘凌颇为意外,不知他们怎么会晓得她在今天回国。
不用他们请她也会到警察局一趟,只是此时她累得好想先睡上一觉。
「这…我…」湘凌迟疑了一会。
「不方便吗?」另一个面无表情的刑警问。
湘凌疲惫地摇着头,她很清楚这是个命令而不是邀请。她不能拒绝地说:「
没有,我跟你们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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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侦讯室裏等着湘凌的是一个理着平头,方脸膛、肤色黧黑的男人,湘凌听
他自我介绍,他说他叫杨士彻,是负责侦办姚琮祐命案的刑事组组长。
「很感谢妳肯配合我们的侦讯,一下机就来我们这裏。」杨士彻说得客客气
气,然而盯着她的眼神却很锐利。
「不,我本来就有义务要来。」湘凌说。
「妳在国外有听闻过案情吧?」
「是有,但我知道的仍然不多。」
「听说妳到美国去是为了要探妳父亲的病?」
「是的。」
「他好点了吗?」
「没有,他仍昏迷着,但为了琮祐,我哥哥希望我早点回来。」
「他很明理,毕竟有些疑点我们还要等妳和我们当面釐清。」
杨士彻十指交握,紧抿的嘴角往下撇,随即他提出了问题:「我想请教妳,
二十三日晚间,妳曾待在妳未婚夫屋裏?」
湘凌坦诚地说:「是的。」
「那时是晚上几点?」
「大概是七点到八点之间。」
「那么这一个多小时妳和妳未婚夫都在做什么?」
「我们││」
湘凌沉吟着,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你们曾发生过冲突吗?」
「我们是有争吵过。」湘凌低语着。
「是因为妳要跟他解除婚约的事吗?」
「是的。」
「你们为什么要解除婚约?」
「因为…」湘凌迟疑一会,她不认为一个外人能够理解她的感受,她只能轻
描澹写地说:「个性上的歧异吧,毕竟恋爱和结婚不同,我会考虑的比较多。」
「这样吗?我想妳的未婚夫一定很愤怒吧?」
「是…」湘凌有点犹豫地回答:「他是很愤怒。」
杨士彻沉默一会后,从抽屉裏拿出一只夹鍊袋来,袋子裏有一颗像珍珠一样
的东西,他从袋裏倒出它后,问道:「它是什么妳应该知道吧?它是一枚钮釦,
我们在妳未婚夫的床上发现它…」
「这颗钮釦是妳的吗?」他没有忽略她看见钮釦时愣了一下的神情问。
湘凌没有否认地回答:「是的。」
「为什么它会掉落在命案现场,是死者将它扯落的吗?」
湘凌无言。
他正视她,慢吞吞地问:「妳能告诉我们,姚琮祐在愤怒中是否曾对妳施暴
?」
「施暴?」湘凌玩味字面上的意义,不知如何作答。
「他是否曾强迫妳和他发生性关係?」他说得更直接一点。
他的问话像钉子似的敲进了她的脑门,她的视线从他的脸上转到他手心裏的
银白色钮釦,从琮祐对她的暴力行为到她离开别墅前,她根本没注意到它何时掉
落,不过也许它一开始就掉落了│在琮祐强行脱掉她的衣服的时候。
她闭了闭眼睛,脑子有点晕眩,几日来她下意识去迴避的细节,这时候都因
为它而慢慢地清晰起来。
那一晚,若不是琮祐在车上再次提起他们的婚期,她考虑许久而说不出口的
话也不会在那时候说了出来。
「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呢?」琮祐握着她的手,满脸柔情,「我妈说要看个日
子,好让我将妳娶进门,她都等不及想要抱孙子了。」
琮祐的眼睛那么亮,就像火似地烧灼着她。
她抽回手,眼神封闭。
「妳觉得怎样?」他不放鬆地问。
她吸着气,若有似无地摇着头。
「妳摇头是什么意思?」他问。
盘桓在她舌尖、脑子裏的那句话蓦然冲出口:「对不起…我没办法…我没办
法和你结婚。」
「妳说什么?」他屏住吸呼,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我考虑了很久,我没办法,我不能和你结婚。」
一阵很长的沉默后,他问:「为什么?」
她摇摇头,感觉他的手紧捏着她的手臂。
她的喉头梗塞,硬是被他逼出声音:「因为…我配不上你…你适合的是更好
的女人…」
那句话并不是他想听的,却是她唯一可以说的。
在车上他忍着怒气,车停后他将她拉下车。
「妳以为用这句话就可以打发我吗?」
「对不起…我…」
「住口,它只是妳的藉口而已吧?妳还是忘不了他…」
「他?」
「妳忘不了我哥吧?」
她怔忡了一会,不知道他怎么知道她和他哥的事;她以为他至始至终都不晓
得,因为早在他们正式交往之前,她和琮铭就已经结束了。
「不!我们的事与他无关…」
「妳以为我会相信…」
「很遗憾你不相信。」
「那么证明给我看…」
他将她拉进屋裏,在盛怒之下他的手臂像铁钳一样,将她牢牢的挟在他怀裏
。
他的脸上满蓄风暴,她第一次看到他在文明的教养下从未表现出来的粗暴,
他的手捉着她的头髮,双唇攫住了她,她挣扎着,最后还是他鬆手她才得以挣开
他。
他挥着双手,狂乱地望着她说:「妳一定想不到我原先的计画吧?」
他说着,从口袋裏掏出一只绒布的小盒子,从盒子裏拿出一条璀璨的项鍊,
鍊子上镶满了祖母绿的宝石和碎鑽。
「这条项鍊是我在高雄的展示会上买来的,我今天都在想像着将它挂在妳颈
项上的模样,我以为它虽然所费不赀,但看到妳的笑脸应该就值得一切了,没想
到我还来不及将它送出,妳就提出了要解除婚约,那么我还留着它干什么?」
说完,他突然就冲动地将它砸到牆上,霎时,那条项鍊上的宝石、碎鑽就像
飞溅的雨,洒满了整间房间。
湘凌的眼眶裏凝满了眼泪,不是为那条被砸毁的美丽项鍊,而是因为她伤害
一个爱她的男人,她知道他爱她,但她却撕碎了他的心,为什么爱要那么辛苦?
为什么她捉不住身边的幸福?
她啜泣着,断断续续地说:「对不起…琮祐…对不起,我从来都不想伤害你
…」
他用玻璃似的冰冷眼眸盯着她,「妳不想伤害我;真的吗?所以妳用谎言欺
骗我?」
「不…」
「妳何不乾脆告诉我,妳还爱着我哥?」
「不…我不…」
琮祐哼了声,冰冷的眼眸又开始变得怒火飞窜,在她还来不及防备时他就将
她的肩扳过来,他的唇重新落在她唇上,双臂更用力地扣住她。
他的力气远大过于她,她再怎么挣扎也敌不过他,他把她抱进了他的房裏,
甩上了他的床,用身躯将她压进了柔软的床榻裏,她极力反抗着,却无法反抗他
施予她的恶意与报復性的羞辱;他的手摸索着她衣襟上的釦子,将她的衣服和内
衣半撕半扯地解开,直到她□□的胴体曝露在他身下,他的唇移到她的胸脯上。
她在暴力和惊吓下本能地抵抗他的侵袭,抵抗无效后她只能想,如果这是她
欠他的,他要她用身体来偿还,她还能有什么选择呢?这么想着,她便放弃了挣
扎,认命地任他的唇和双手侵袭着她的身体。
感觉到她不再抗拒,他便脱了衣服,□□的躯体翻在她上头,用那双有如探
照灯似的眼眸扫视着她。
她闭上眼睛,等着他给予她的惩罚,等着承受他要带给她的□□,可是等了
许久,他仍没有半点动静,她睁开眼,望见那双眸中原本满含的情慾和愤怒都已
消逝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自我厌恶和痛苦,似乎那时候他才完全恢復了他的理智
。
他从她身上滚开。彷彿无法忍受看到她似的转身背向她。大声对她咆哮着:
「滚!滚!不要再让我看到妳。」
她从床上爬起来后一阵腿软,穿着衣服的手不听使唤地颤抖,琮祐放过她了?她伤他这么深,他仍放过她了?她仓皇离去前愧疚地对他的背影投去一眼,那一眼,她做梦也没想到会是最后一眼…
「死者曾强迫妳和他发生性行为?」杨士彻又问了一遍。
湘凌摇着头,无力地说:「不…他没有强迫我…」
「没有?那么妳会自愿和他发生性行为?」
湘凌突然想到他会从这颗釦子、琮祐遇害时的赤身露体、以及她和琮祐的冲突推论到许多细节,他以为他已经找到案情的关键。
她辩解:「不…我们没有…」
「没有?因为妳在抗拒时失手杀了他?」
「不!」湘凌喊道,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我没有杀害琮祐,我不可能杀害他。」
杨士彻眯着眼睛觑着她,似乎想看出她那张清秀无辜的面孔下所隐藏的有罪的她。
他想着要怎么才能突破她的心防。
就在这时,侦讯室的敲门声响起,一个刑警从外面推门而入。
「什么事?」杨士彻皱着眉,有股被打扰的不悦。
「有一位姜先生,他自称是郭小姐的律师,要求和她会会面。」
律师?湘凌有点讶异,她不晓得哥哥何时已经帮她找好了律师。
杨士彻的黑脸膛上颇不耐烦,嘀咕了几句,示意地点了一下头。
刑警退出去没多久,一位西装笔挺,手提着公事包的男子便走了进来。
「杨组长,幸会幸会。」他和杨士彻握着手,两人似乎颇为熟稔。
几句客套话后,男子转向他。
湘凌想,假如他是律师,也显得太过年轻了些。他有一张穉嫩白淨的娃娃脸,似乎连鬍子都没长过,他的鼻樑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透过镜片,那双带着研究和兴味的晶亮眼睛打量着她,一抹隐约、孩子气的微笑在他唇边浮现。
「郭小姐?」
湘凌点点头。
他递过一张名片给她;「这是我的名片,从今天起我是妳的律师,如果警方对妳有不当的侦讯,我可以代妳提出抗议。」
湘凌接过名片,上面的烫金字体印着姜智淳律师以及超然法律事务所几个大字。
杨士彻在一旁说:「喂;刚才你说什么不当的侦讯?你对你的当事人未免迴护过度了。」
「至少有几分证据说几分话,我想瞭解一下你们将我的当事人留置在这裏几个小时的理由。」
「我们要她协助调查…」
「真的吗?晚报上面有一则新闻,上面的标题是;姚案嫌疑人郭湘凌返国,警方对其犯案事实展开侦察…我想知道我的当事人是以凶嫌身份,或是以证人身份坐在这裏被调查?」
杨士彻耸着眉,冷然地说:「这看你的当事人要怎样撇清罪嫌。」
「什么罪嫌?」
「我们在命案现场找到凶器,凶手是以床头柜上那盏大理石檯灯攻击被害人│灯上染有被害人的血迹。据证人的供词,郭小姐离开的时间约莫是八点钟左右,这段时间和法医勘验被害人的死亡时间很吻合,而且郭小姐也不否认在屋内曾和被害人有过争执。设想当时,她可能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檯灯攻击被害人,在
她不知被害人是否死亡前就仓卒地逃离现场,我们在这个合理的推论之下,能够不怀疑郭小姐有涉案的可能吗?」
「是很合情合理,那么警方也採撷到她的指纹了?」
「当然,她的,还有被害人的。」
「檯灯上有吗?」
「是没有,但不影响案情的判断。」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证物?」
「我们在死者床上发现一枚钮釦,还有在现场找到的十几颗碎鑽…」
「碎鑽…你没研究为什么会有碎鑽?」
「我现在正想请教你的当事人。」
他们一来一往的舌锋交战后,这才共同将注意力转向湘凌。
湘凌皱着眉,怔怔地说:「那条项鍊…」
「什么项鍊?」
「在房间裏没发现一条项鍊?」
「没有…我不知道妳说什么项鍊…」
姜智淳问:「怎么回事?」
湘凌思忖着,慢慢地将琮祐砸毁项鍊的始末和盘托出。
「现场并没有发现妳说的项鍊。」杨士彻坚持地说。
「哦,是吗?或许你们应该再找找。」姜智淳说。
「我倒不以为然,既然它是一条贵重的项鍊,凶手行凶后很可能将它拿走了,还会留在现场吗?」杨士彻望着湘凌,意有所指地说。
湘凌理解他的指控后,激动地涨红脸说:「为什么你这么认为?如果我拿走了它,我也不会提到它的存在,毕竟在你推论我有涉案的可能时,提到它对我更没有帮助。」
姜智淳说:「是啊,站在慎重的立场上,你不觉得应该查查它的下落吗?」
杨士彻挑了挑眉,没有做声。
有律师在场,湘凌起码能有个申辩的机会,她把那晚琮祐强迫她进屋,还有他们在房裏所发生的事说出,当她说到她和琮祐在床上的事时,她也能很平静地将它说出来。
她不晓得她的听众│那个冷澹的刑事组组长相不相信她的说词,她见他紧蹙着浓眉,用那对可以洞悉人心的眼眸锐利地瞅着她,似乎想从她的自白中挖掘出一个漏洞来。
在杨士彻深不可测的沉默中,湘绫不晓得他信或不信她的说词,只是当姜智淳向他询问她何时可以结束侦讯时,杨士彻双臂抱胸,像施恩似地开了口:「等会她就可以走了,不过,我必须向检方提出限制她出境的要求。」
「杨组长…」姜智淳问,心裏有个底;「这是必要的吗?」
「很必要!」杨士彻点着头说:「而且我们还会传讯她,你最好保证你的当事人会随传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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