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便好,无事便好,”皇后娘娘欣慰地揽住她的胳膊,挽着她一道坐回床边,“这几日还是好生休养着,待你恢复完全,陛下还要带你去围猎呢!”
嗯?围猎?竟然还有这等好事!
幸福来得太突然,栾溪有些不太敢相信,瞪圆了双眼一脸震惊地问道:“母后,父皇真的允许我出宫了?”
皇后娘娘被她的反应逗乐,一脸慈爱地为她将碎发挽到耳后:“自然是允的,陛下还特意命人选了几匹温顺些的宝马,就等你去围场挑一匹自己喜欢的。”
什么奇怪的世子,什么混乱的记忆,统统被她抛诸脑后,栾溪现在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念头:本姑奶奶要出宫去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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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猎场位于京城近郊,但从皇宫乘马车前往也要花上大半天的功夫,为了在日落前赶到,栾溪一大早便被樊嬷嬷唤起。往常若是如此,她一定会先发一顿无名火,顺带踹两脚小太监出出气,可今日却异常温和,甚至还在樊嬷嬷伺候她用早膳时,乐呵呵地一再邀她与自己同坐,将老人家吓得不轻。
待大队车马到达猎场之时,天空已染上一层薄薄的暮色,一轮紫日在草场的尽头缓缓下沉,有气无力地喷薄着今日最后的几分火光,而猎场另一头的深林,则早早笼罩上一片浓稠的暗。
栾溪下了马车后,便盯着那片密林微微入神,她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熟悉感,仿佛她早已知道其中蛰伏着某些邪气的生物,或者说,不是那么安分的死物。
“皇家阴私本就多于寻常人家,鬼气深重实乃因果循环。”
不知怎么的,她脑海中又莫名蹦出了这样一句话,而且仿佛,这话还是个和尚说的?
“小溪儿,看什么呢这么入迷?”九皇兄冷不丁地在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
栾溪被他惊的一耸,扭头看去,只见她的三六九三位皇兄并排立在她身后,她鬼使神差地问了句:“那林子里闹鬼吗?”
“瞎说什么胡话呢,怎么可能会闹鬼,”六皇兄一脸无奈,伸手轻弹了下她的脑门儿,“你呀你,还是少看些怪力乱神的话本子吧!”
“就是说,”三皇兄还是一如既往的正经,满面正色道,“况且有父皇在此,龙气充盈,即使真有什么鬼怪妖邪也不敢出来作祟的,皇妹切莫忧思过重。”
那倒也不一定吧...栾溪十分怀疑他这理论的可信度。
“我就随便问问,”栾溪轻咳了声,转开了话题,“那什么,明日的围猎,可有什么彩头吗?”
“哦?没想到公主殿下也要参加明日的围猎,在下倒是愿为殿下添些彩头。”
栾溪循声扭头望去,好巧不巧,说话的正是那位云南来的冯世子。他今日换了身衣裳,回归了正经公子哥的打扮,一身绣着金线的宝蓝锦袍彰显着他王世子的身份,腰间的佩剑不见了踪影,仙气飘飘的侠士风也就烟消云散,整个人甚至还透露出那么一丝油腻。
栾溪腹诽:这人怎么换身衣服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感觉有点儿分裂啊。
三位皇兄倒是出奇一致地立刻跨步上前,排成一堵人墙将栾溪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防贼一般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并不给他什么好脸色。
“见过三位殿下,”冯世子向三位皇兄恭敬行礼,复顿了顿,向同样的方向再次躬身,“见过公主殿下。“
虽说这两句话乍一听没什么太大区别,可栾溪总觉得,他后面这个“见过”二字,总有一丝特别的深意。但她倒是并不怎么受用这份深意,还有些恶寒地打了个哆嗦。
“世子多虑了,皇妹并不参加围猎,自然也不需要世子的彩头。”九皇兄没好气地把他怼了回去。
冯世子在云南好歹也是无人敢惹的小霸王,现在被这么当场下脸自然是有些不平,可也不好在这些皇子公主面前争辩什么,只能暂时按下心中的不满,恭顺的连连称是。
待世子离开后,六皇兄忙问向栾溪:“小溪儿,你不会真的看上那小子了吧?”
“怎么可能?”栾溪立刻矢口否认,如果是之前在宴席之上初见时,对他还有几分隐隐约约的好感,现在那虚无缥缈好感也被他这副低眉顺眼的模样给吹散了。
她也暗暗觉得奇怪,不过几天的时间而已,这人怎么给人的观感差别这么大,脸还是那张脸,但活像是换了个芯儿似的。
“可你之前不是...\"九皇兄还没问完,便被三皇兄一个瞪眼给止了话头。
“之前什么?”栾溪的目光在他们三个之间转了转,心里有了个大致的猜想,“说吧,外头怎么传的?”
“没...没怎么传,你可千万别多想啊。”六皇兄明显想要糊弄过去。
“大家都说你是被云南王世子的剑舞给迷晕的。”可九皇兄倒是心直口快地直接将实情给秃噜出来了。
“我?被迷晕?”栾溪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迈入自己的营帐中。
“你看你,把人给气走了吧,你说你嘴怎么这么碎,我拼命拦都拦不住!”六皇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撇下他气鼓鼓地向自己的营帐疾步而去。
三皇子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就是说,小九啊,你都满十八了,也该长点儿心了吧。”语罢也痛心疾首地连连摇头,背着手向缓缓踱向远处。
独剩下九皇子立在原地,委屈地嘟嘟囔囔道:“怎么又是我的锅,这话又不是我传出去的,说实话还有错了不成?”
回到帐中的栾溪独自坐在妆台前,对着铜镜中的自己出神。
也不知是怎么的,虽说五官还是记忆中熟悉的五官,但盯着自己看的越久,就觉得这张脸愈发的陌生。意识却向远处飘去,不受控制的越飘越高,仿佛从高空俯视着自己,心咚咚咚跳得飞快,一种莫名慌张却又兴奋的情绪不断冲击着自己的意识:我真是长成这个模样的吗?这真是我该有的人生吗?
栾溪一时有些不太确定,却又微微带着些期待:若这不是自己,那自己本身又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发什么呆呢?”
栾溪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询问拉回了现实,下意识否认道:“我没发呆。”
随即意识到好像哪里有些不太对,自己的营帐里应该没别人啊!
她有些僵硬地缓缓转过身去,只见刚刚离开的那位冯世子,居然就这么大剌剌地在她身后的矮榻上斜倚着,他的那把佩剑被随意的搁在小几上,还随手拿起旁边果盆中的葡萄,一个接一个的往口中送个不停,宛如在自己家中一般轻松自在。
不过她敏锐的发现,虽说还是那副公子哥儿的打扮,但这位世子的“芯儿”似乎又换回了自己初见到他时的那个。栾溪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人也是奇怪的很,难道他的本体竟然是这把剑不成?
“葡萄没洗。”栾溪有些见不得他这副自在模样,故意膈应他道。
冯世子拿葡萄的手一顿,不过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进食速度,口中有些含混不清道:“没事儿,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栾溪暗暗嗤了声,心道您还真不讲究,随即正色问向他:“你怎么进来的?”
“我怎么进来的不重要。”他终于停下了揪葡萄的手,随意在榻上的锦缎上蹭了蹭手上的汁水,让栾溪看得微微皱眉。
他注意到了栾溪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双手背到身后,清了清嗓道:“重要的是,我知道公主殿下想知道什么。”
“哦?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想知道什么,没想到世子居然知道?”栾溪切了声,语气也带了几分讽刺。可奇怪的是,在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情况下,自己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坐到了矮榻的另一端,也从果盘中揪了两颗葡萄送入口中,嗯,味道倒还真是不错。
“那是自然,”冯世子很是有些得意,“我知道,殿下近日肯定疑惑颇多,不如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为殿下解惑呢?”
疑惑颇多么?
栾溪心中暗暗盘算了下,从自己前几日莫名其妙获得的所谓“心想事成”的能力,到宴席上头痛欲裂以致昏迷,再到这位世子宛如双生子般的气场转换,嗯,这么看来,疑惑倒也确实不少呢。
不过他真的可信吗?
栾溪仔细辨认着他的神情,似是想从中发现些什么蛛丝马迹。他却也定定着回看着自己,仿佛在透过她看着什么对他很重要的人。栾溪有些不解:他对自己而言确实全然陌生,并没有在记忆中找到任何一张可以重叠的脸啊。
“我又凭什么相信你呢?”栾溪反而被他看得有些心虚,错过目光强装镇静地问道。
“阿溪。”冯世子似是有些出神,冷不丁地叫了她一声。
“你瞎叫什么,”栾溪被他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竟然敢直呼本公主的名讳?”
但她却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脑海里有什么很重要的记忆,正在挣扎着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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