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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渡》第十七章 花锦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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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墙楼阁,金缕缕,风萧瑟,云散龙尾摆,凤鸣落金雨,星点明灯,于夜黯淡,似兽吞,古薇夜,道不尽繁华,道不尽苍凉。

玉柱伏龙金丝伴,红烛紫台遍金宫,檐廊金兽应金梁,宫阁月下长袍影,威严无中生,祈圣殿上少年傲然而立负手目视长空,龙翻云海,化凤消于云海间,大风呼过,进了大殿半刻方有回响,是钟鸣于帝王的哀愁,老道手中的灵符还未烧尽云龙云凤便升入高空似化作天上星点。

“陛下,是吉兆。”老道待灵符烧尽,才走到少年身后躬身说道。

“吉兆?上回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当晚乱党潜入,皇宫被烧。”

老者呵呵一笑,“可陛下您觉得是吉兆啊。”

“都是麻烦。”

月下大林有数道人影快速穿梭。

“过了南溪口还有一个拿棍的瞎子,他们是铁了心不让我们回古薇啊。”

“哼,不过会一些不入门的道术就想拦我们?痴心妄想!”

两人不过刚落地,身后便飞来百道灵符,还未靠近那人持皓月扇一挥百道灵符被刮得粉碎,另一人脚下一转竟是消失原地出现在林中的人群里,只见他双手撑开下一刻他四周竟是大风狂起人群尽数被吹散,林中数十棵两人粗大的巨树竟也被连根吹起。

那人冷声说道:“不想死就别跟着,别以为一路上我们一直隐忍着就不会出手,凭你们也想冒充神符门?”

月落山巅,曙光刚破晓,断木残叶初阳轻抚显得没那么凄惨,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喝,那群人也顾不上散落的灵符狼狈逃离,两人一齐看向声响传来的那处。

秋叶无风自动,那人未到叶已落尽,两人静待着那人一步一步出现在他们面前,“二位,别来无恙。”

来者一身粗制麻袍,黑发杂乱,眼圈极重好似几天都未睡过觉似的,他手中拿着一等人高的黑棍,黑棍每碰一次地面都留下深深的裂痕,他眼睛闭着也不知是真瞎还是假瞎,他每次迈步都正好绕过地上的乱石。

“古瞎子,你虽身兼佛道两家神通,可要以一敌二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吧。”

“颜兄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我能不能以一敌二?”古修陀笑着说道。

他虽笑着可话语间却透着冷意,颜成均眼中杀意渐起,反观肖子晋满脸笑意,他同样笑道:“古兄的实力我二人还真未领教过,今日倒是圆了这么些年来的遗憾了。”

“肖兄可真有心情,在下可不是跟二位切磋来的。”

颜成均道:“凭你也想要我们的命?”

古修陀揉揉眼睛,道:“自然不可能,不过受人之托即便做不到,那能拖住二位一刻是一刻吧。”

他手中黑棍如利剑般插入地面,巨石飞沙铺天盖地,颜成均结印御风,肖子晋扔出皓月扇,扇化朱雀啼鸣长空,焰火蒸腾,火借风势破开巨石飞沙,古修陀大喝一声佛道两家神通齐现,金光护体火焰未能再近分毫,黑棍上道家咒印遍布破开了万丈风墙。

这一战惊得数十里内生灵四处逃窜,林中湖水波澜不已,尘土漫天,直至日昳,方才停歇。

土块压着横七竖八的断树,巨石碎成了粉末,几十里内一片狼藉,颜成均已有些力竭,他看着树顶的古修陀,幽幽说道:“古瞎子,虽然你杀不了我们,可我们也杀不了你,还要拖我们到几时?你这么拖着我们有什么意思?”

古修陀一愣,钱都收了不做点什么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道:“这...我也不知道,能拖几时算几时吧。”

“......。”

三人正要再次交手,长剑破空而来,古修陀握紧黑棍转向来者,颜成均朝那人说道:“还以为你赶不过来了。”

来人正是慕向,他右手轻动长剑便飞回手中,道:“那些灵符有些麻烦,数目太多所以耽误了些时间。”

肖子晋笑道:“古兄现在不走,难道还想再留人不成?你拼了命拦下我二人想必此时体内真气所剩无几了吧,可我二人不过消耗过半而已,况且现在是三个人,古兄要不要一试?”

古修陀嘴角抽动,道:“不必了。”

颜成均嘚瑟说道:“别呀,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古修陀脸色一青一紫抓紧黑棍转身离去。

慕向收起长剑,环顾四周凌乱的场面眉间微皱,问道:“你们没事吧?他怎么会来此?”

“没事。”颜成均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向古修陀离去的方向,道:“谁知道他又收了谁的好处,为了几块破银子就到处得罪人。”

肖子晋也说道:“实在是可惜了他一身大修为,竟会为了钱财受命他人,还真没有修真者的风范。”

颜成均道:“那些人虽然已经退了,但难免什么时候又蹦出来我们还是先离开此地。”

三人施展神通驭着法宝离开了这处乱地。

花锦城府衙,杯中热气还冒着可坐上却无人,任里在门前从左至右走了一遍又一遍,他心中实在难安,冒充神符门就罢了,还要默许追杀朝廷的官员这些罪名他一个都担不起,可他偏偏脑袋一热听信了谗言,神符门他惹不起朝廷的官员他更是避之不及。

门外一阵吵闹,那人终于出现在长亭,任里黑着脸坐回桌前,待到那人进屋任里也没有起身恭迎依旧板着脸,王才见之一笑,知道他心中不安,慰声说道:“任大人,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何必在苦恼呢?神符门私藏乱党那是死罪,那三人为神符门开脱便是同党,大人所做都是为了花锦城百姓的安危啊,大人还年轻前途无量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大人您的前途啊。”

任里已经见识过此人的本事,阴险狡诈根本就是小人一个,他怒上心头大声道:“神符门是修真门派,在花锦城威望不比落花谷差,你要对神符门出手可别拉着我下水!”

王才面色一沉,道:“难道大人现在还想反悔不成?,当初带兵去搜查神符门的可是大人您啊,不下令拿下神符门你我二人的下场如何,大人就不必我再多说了吧?”

任里心意已决,道:“当初是我糊涂听信了你,是我对不起神符门,什么下场本官都不惧,这次我不会再帮你,大人回吧。”

王才正要在开口劝,任里已经大步走出门去,他怒拍茶桌咬牙切齿,“不知好歹。”

花锦城神符门精通符箓之法,以符道而闻名于世,万古之前有大修为者凭一简黄纸仅画三勾便能开山封河。

符乃是可使人神共识的法宝,断不可随意乱画,故有所谓,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画符若知窍,惊得鬼神叫的说法。

符箓之法复杂多变就运笔画符,念动咒法等方面都十分考究复杂非常。

画符的方法成百上千,有的要掐诀存想神灵随笔而来,有的要步罡踏斗,普通的人亦能修习符箓之术。

神符门弟子并非全是修真者,一个没有道源从未习武的普通人只要入了神符门这样以修符箓之法为主的修真门派,也能驱使符箓借符箓拥有如修真者般飞天入地的大神通。

便是这样有极高威望的门派在这皇权至上的天下,也不过是朝廷眼中的棋子,云州新帝郑元洲继位以财力及手段暗中拉拢各地修真门派,神符门非金银珠宝所能收服。

勾结乱党或为祸百姓都只是朝廷的手段,在如何的反抗最后这些门派都还是为朝廷所得。

“大哥,任大人来了。”

上完香站在祠堂外已有半天的陆徵转身看着陆玶,叹声道:“准备送弟子们离开吧。”

陆玶急道:“大哥,难道你真的想归顺朝廷?就算他们肯放过神符门,但肯定要我们和三大门派一样为他们效力啊!我们怎能违了规定!”

陆徵道:“修真之人便是入世也要自在修行,受束于朝廷不是我本愿,可这天下终究还是皇家的,这世道从来就未真正安定,盗匪横行,妖兽祸世,所谓太平不过是表面罢了,这些年来神符门为花锦城平定数次妖乱助官府除了多少盗匪,可朝廷不仁于我神符门,我为何归顺?”

他心有怨却终是无奈一笑,“便是散了神符门又如何。”

颜成均三人驭着法宝乘空已有半刻,古薇皇城的城门渐渐清晰。

牧香山上,半山秋林里赤鸠啼鸣,惊得叶落清泉,明湖游鱼水中枫亭。

颜成均轻轻踢开脚边的碎石,碎石滚落半山下掉入湖里没有一道涟漪,“神符门便如这小石子,落入深湖也惊不起一道波澜。”

肖子晋睁开双眼,轻柔额角,道:“新朝要有新气象是君王继位必须要做的事,可这小娃娃一味的收服修真门派又是为了哪般?难不成他也想悟道修行而后飞升成仙?”

慕向静坐正中,待颜成均回身坐下,他开口道:“你有什么看法?”

颜成均道:“要想修行得道,宫里不是还有十龙卫?他们不也是修真者,我看他就是看不惯他老子生前被我们这些修真门派压着,现在仗着自己是皇帝徇私报复。”

肖子晋拍着扇面哈哈大笑,“颜兄,你也老不小了怎么说话还是如那孩童般拗气得很。”

慕向也被逗笑来,而后肃然道:“陆徵叫我们离开不让我们施以援手便是将神符门拱手相让于朝廷,我当时未进花锦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三人并不是真正想为朝廷效力,可亲自身在朝廷中才能知晓朝廷的作为,于是便将计就计为朝廷效力,可现如今朝廷的所作所为已经大大超乎他们的预想。

颜成均道:“我们此次去花锦城便是为了调查乱党,怎知到了花锦城乱党没查到反倒是神符门被盖上一顶私藏乱党的帽子,我和子晋自然不信可那些人冒充神符门拿了些破符暗中不知对我们下了几次手就想栽赃于神符门,只要我们出了花锦城这事肯定没人敢在深究,谁曾想那些走狗胆大得很一路追着不放,若不是陆徵通报与你只怕你稀里糊涂的就要去找神符门说理了,到时那些人再煽风点火这事儿自然就大了。”

“我们现在挂着官职,对于这样的事是能避则避,不能给那些人任何机会。”肖子晋说道。

最有话语权的三人出了花锦城那些人要想对神符门下手就必须要另寻他人,任里是地方官最有话语权可他如今已是醒悟回了头,事已有势那些人只怕会破罐子破摔这样的人最是可怕。

慕向恍然,心中做苦奈何也只得叹声作罢,以自己对这位老友的了解定当不会将百年基业拱手相让于他人,他是宁折不屈啊。

云州修真界的太平恐是要到头了。

神符门正堂内陆徵同陆玶正静坐等候任里,大门已开福祸皆是来,步履声小,人影却急促日照高墙一闪便过。

三人高的大门朴素至极,门匾也只有神符门三字并无任何装饰,木道宽敞石灯沿道而置,虽已秋至浅潭芳草竟有花开却是无人赏,他大步走过直往正堂。

正要迈进正堂他左脚却是悬在半空并未踏进而后将之收回,拂了衣襟对着正堂中央墙上那副神符门祖师画像行了一礼才迈步进屋,任里不过而立鬓边乌丝已有丝丝白发,堂内静坐的两人见他如此庄重行礼不禁愕然。

任里进了正堂礼依旧持着,对陆徵悲声说道:“陆掌门,任某今日来此并非问罪,我虽来花锦城任官不过三年但神符门行事磊落坦荡,除城外祸妖同官府平匪,心系百姓为世忧安危,任里心知肚明可我糊涂,糊涂的听信小人谗言害得神符门名声受辱,我任里罪无可恕。”

说罢便又是深深一拜,陆徵赶忙上前阻止,陆玶也站起身,道:“任大人不必自责,错不在你而是小人奸诈,神符门不在乎所谓大派名声,只求行事于世问心无愧,名声受辱又如何!”

对比那些受贿的官员此人廉正的心性实在难得,陆徵请之入座,徐徐说道:“任大人心系神符门,陆某感激。”

任里直言道:“陆掌门,我虽违抗他不再借他一兵一卒可这人我想应当是直接受命宫里的某位大臣,否则定不会如此胆大包天,也许他还会再找其他官员共同对付你们啊,你们若是要走我能安排人手拖住他们,保你们能全都出城去。”

任里此言便是表明了心意,陆徵心存感激,却是拒道:“任大人好意陆某心领了,只是神符门自立以来已有数百年,这是几辈先人的心血我实在不能舍弃而去。”

语间之无奈实在令人揪心,可却又是无可奈何若是奋起反抗朝廷正是合了那些人的心意,私藏乱党的罪名便是坐实了。

“难道你们想坐以待毙?最后只怕会落得如三大门派一样受修真者们唾弃的下场。”任里不解道。

陆玶说道:“也并非坐以待毙,我已同大哥商量将神符门弟子撤离,我们就在此坐镇等他们来与他们斗个你死我活!受命于朝廷整日钩心斗角违了道心还不如以死明志!”

任里大惊忙站起身,道:“万万不可啊!”

陆徵道:“任大人,我不知道朝廷为何要收服修真门派,我相信三大门派甘愿为朝廷效力一定有其它原因,郑启尚在时与修真界诸位先辈约法三章,郑元洲刚继位便要违背先辈们的约定,如此背信弃义之人我神符门便是被灭门也绝不会为他效力。”

任里不在劝阻,他不过一介地方小官权力有限便是助他们出了花锦城又能如何?朝廷必定会派修真者前来,他也心明陆徵用自己的死保住剩下的弟子便是留住神符门最后的根苗。

既然要保住神符门弟子他还是能帮上忙,一旦那些人得到权势必定会加强城门的布防,像陆徵这样的大修为者出城门自然轻而易举可那些修为尚浅的弟子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悄无声息的出城门去还是有些牵强。

神符门自真正入世以来为花锦城所做不比官府衙门少,他心中有愧,当下为神符门做些什么他都觉得理所当然,他心意已决对两人说道:“任某也不是畏首畏尾之人,既然如此便让我相助二位,那些弟子我可以帮忙带出城,便是他们要查也不能拿我怎么样,二位觉得如何?”

两人相视点头便是同意了任里的主意,陆徵果断道:“事不宜迟,任大人现在就准备吧,神符门的弟子随时可以跟你走。”

“父亲,我不要走!”

任里正要辞过却被这突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三人一齐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木道上的少年,少年的

彩绣大靠戏服还穿在身,朱唇黛眉女子样,眼角红妆显英色,脸颊粉黛不失女子俏,头饰已摘,秀发不过齐肩,这浅潭芳草中奇花尚不及,美不胜收。

“是桜儿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那新曲学得怎么样了?”陆徵看着一步步走进正堂的俏女儿郞笑道。

少年面色不悦,但还是收敛起来对任里行了一礼对慌忙站起的两人说道:“父亲,叔叔,好端端的我们为什么要离开?”

他一回来便听他们在商量着离开花锦城心中疑惑。

陆徵答非所问,依旧笑道:“回来怎么也不先说一声,为父好让人提前给你准备些饭菜,去了这么久肯定饿坏了吧,吃过饭你就好好休息先别修炼了。”

少年竟是没有再追问,他低头不语似在思考着什么,半刻抬头回道:“知道了,我好好休息。”

说完就转身离去了,三人相视一叹,任里也别过回衙门为神符门的撤离做准备。

陆玶看着少年离去的方向说道:“真的不告诉桜儿吗?”

“告诉了他以他的性子绝对不会走,瞒着他也是为了他好啊,他会明白的。”

陆玶却是不以为然,说道:“正是因为他太明白反而更加不会走。”

“倒时由不得他。”

一声吁叹,悲凉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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