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儿谷,山脚下。
刚刚天崩地裂,山体崩塌,豆豆被受惊的骏马狠狠摔落地面,单薄的身子随着岩石滚落山坡,宽大的斗篷不知落在何处。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崩塌声,她险险抱住粗壮的树干,才止住下落的趋势。不知过了多久,震感渐弱,山间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等了一会儿,确定山体不再崩塌后,豆豆才顺着藤蔓爬了上去,气喘吁吁地坐到在岩石旁,冷汗淋漓。刚刚恐怖的一切还历历在目,骏马不知逃窜到何处,她双腿发软,额头上被利石磨了道口子,飞扬的石灰落了她满脸满身,就像是从泥地里翻滚过一般,显得毫不狼狈。
豆豆一摸胸口,所幸神龙短剑还在怀中,她咬咬牙,拔下刺在左臂的叶子,扯过衣服下摆简单包扎后,才缓下心神,观察自己所在何处。
这里……似乎是松儿谷的山脚下,再往前走一会儿,便到水月洞天了。想到这,她心间一松,忽然又想起刚刚的山崩地裂,似乎不像是自然之事,心中又沉重了几分。童心和那位姑娘……还有龙大哥……不行,他们生死未卜,她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你倒是命大。”正想着,身后响起一道熟悉而又冰冷的声音。
豆豆浑身一震,劫后重生的喜悦令她暂时忘了计划,猛然转身,在龙博错愕震惊的目光下,如翩然的蝴蝶向他奔去,紧紧抱住他,“太好了,龙大哥你没事!我以为……我以为……”熟悉的气息窜进鼻尖,眼眸湿润,噙着的泪水夺眶而出。
龙博僵住了,垂眸看向怀中颤抖的娇躯,扳住她的双肩推开,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泪痕交错、狼狈不堪的女子,目光一怒,“是你!”
他眯了眯眼,盯着她身上宽大的男装,视线从血迹斑斑的额头往下,印着五指手痕的脖颈,再到沾着血迹的左臂,心中莫名一阵抽痛,一股怒火直冲脑门,他几乎咬牙切齿逼视她,“为什么不开口?知不知道我刚刚差点杀了你!”
“我……”豆豆睁着无辜的双眼,不知所措地看着怒极的龙博,泪水涟涟悬在眶中,委屈地瘪了瘪嘴,“我不能让你再伤害童战童心……”
“我说过,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当自己有几条命,可以这么胡闹?”她的泫然欲泣惹得胸口愈发烦闷,冷厉的目光射向她,他克制不住语气中酸涩,“他们和你什么关系,值得你拿命去搏?”
突然,豆豆怀中神龙剑发出阵阵白光,两柄短剑竟飞跃而出,在空中融为一道强烈的白光,龙博豆豆被白光刺得真不开眼。白光过后,一柄刻着龙纹的长剑悬在空中,迎着烈日剑气凛人,气势如虹。
“神龙剑!”两人惊呼,钢铁丝还未出袖,龙博早已猜到她的想法,更快一步跃身而起,把神龙剑握于手中,稳稳落地。
“龙大哥!”豆豆站在寒风中,泪已成河,“我认识的龙大哥温润如玉、宽厚谦和,绝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难道你真的要助纣为虐,亲手伤害养育你的族人?亲手伤害亲如兄弟的童战童心?”
龙博怔怔地看着她,脸上闪过几分犹疑,脑中飞快闪过一些片段,他想要抓住却消失无踪,再难寻觅。
“龙大哥,听听自己心底的声音,豆豆相信你还存有善念,不要再一错再错,做出无可挽回的错事!”
她的话语,如针扎般刺向脑中。头部隐隐作痛,体内气血再次沸腾而起,两股气息在体内相斥相抵,龙博头痛欲裂,似乎有什么要破体而出,他强撑着神龙剑,才不至于跌落在地。
我到底是谁……童战……童心……童氏一族……豆豆……
“黄口小儿,一派胡言!”
一道厉喝在豆豆身后响起,她认出这道冰冷的声音,是刚刚那道黑影。莫非童心和那位姑娘已经……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身子却被隔空点了穴,一时间口不能言、动弹不得,直挺挺地立在原处。
“小兄弟身手不好,嘴巴倒是厉害得很!”恨天负手而立,扫了一眼她的背影,见她身穿男装,高高束发,身材比同龄男子更为娇小,竟可以挑起龙博体内被压制的龙魂。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
恨天掠过她,把视线落在龙博身上,眼神阴狠,“龙博,神龙剑已到手,还等什么?杀了她!”
“不!”龙博头一次反抗他的命令,“不……尊主,不可以……”他闷哼一声,头痛更为剧烈,胸痛如绞,似一刀刀砍在血肉上。
恨天目光一寒,龙魂愈发不受控制,看来之前龙博心神不定与此人脱不了干系。此人,断不可留!思及此,恨天神色晦暗,眼神狠厉,双手在胸间结印,汇聚成一道红光,直直袭向龙博,与其融为一体。
龙博猛然一震,周身散发红光。红光散尽,他双目刺红,脸庞冷峻,如同傀儡,不带丝毫情感。恨天露出诡异的笑容,阴测测地下令,“龙博,杀了她。”
闻言,龙博单手执剑,双目赤红盯着豆豆,一步一步慢慢逼近。长剑拖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童大哥……豆豆泪眼朦胧地看着渐渐逼近的龙博,口不能言,眼眸一闭,两行苦涩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不……”
恨天得意的笑容还未展开,就被龙博挣扎的话语敛了去。龙博停住脚步,零星的意识强压住举剑的手,拼尽全力阻止自己向前。恨天惊了一瞬,勃然大怒,再次喝道,“龙博,杀了她!”
“杀了她……”龙博双目空洞,木讷地重复着,神情恍惚地向豆豆逼近。
大哥,你不认得我们了吗?我们是兄弟啊!
大哥,我相信你一直都在,听听你内心的声音!难道你真要任由居心叵测之人控制,伤害你最在乎的家人吗?!
你竟对她下此重手!你就真的泯灭人性,兄弟相残,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吗?大哥!
你姓龙,他姓童,何来兄弟相残之说?简直一派胡言!
我认识的龙大哥温润如玉、宽厚谦和,绝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难道你真的要助纣为虐,亲手伤害养育你的族人?亲手伤害亲如兄弟的童战童心?
龙博,不留活口。
无数话语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响起,童战的脸,童心的脸,豆豆的脸,恨天的脸,桑月的脸……
“啊——”龙博捂着头,发出痛苦的吼声,喉咙一热,鲜血从口中涌出,“我到底是谁……我是谁……”
豆豆眼睁睁地看着他痛不欲生,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觉得胸口被人狠狠剜了一刀,无论她多努力的呐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更不能动弹半分。苍白的脸颊上,满是凄楚之色。
“龙博,你是鬼窟最好的杀手,最利的刀!”恨天狠厉地说着,指尖红光更盛,直逼龙博眉心。“本尊命令你,杀了她!”
红光入体,龙博挣扎的神情复又冷厉阴郁,双目赤红,如地狱索魂般逼视豆豆,一步步走近,缓缓举起神龙剑。
豆豆瞳孔猛然一缩,黑白分明的眼中浮现剑光一闪。
仿佛周遭的声响都静止了,神龙剑刺入□□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分外清晰。
剑起剑落,鲜血如泉水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脸颊,恍若厉鬼。
水月洞天,地狱岩。
穆楠雪躲在暗处,刻意避开童甲。童甲领着族人找了一遍,并未在地狱岩发现穆楠雪的下落,神情愈发焦急。这时,一个白衣族人匆匆跑来,满头大汗,气还没顺就直指着后方,“小甲,你怎么还在这儿?外头都打起来了,族长身上挂了彩,快去帮忙!”
“什么?”童甲吃了一惊,迟疑了一瞬,这么盲目找下去也不是办法,索性召集剩余族人直往入口奔去。
穆楠雪暗自心惊,脑海中浮现童战浴血奋战的场面,抬眸看向坐在五峰的长老,心中惶惶不安,悄悄从岩石后头隐了去。
水月洞天,水幕结界。
一黑一白在水幕结界外展开混战,一波倒下另一波接上,利箭四射,刀光剑影。鬼士杀红了眼,尖锐的长刀沾满鲜血。而童氏一族的阵法易守难攻,利箭刀刃不刺人要害,但抹在上面的迷药足以迷倒一头大象。倒下的人愈来愈多,清澈的湖水面映着火红的鲜血,如花瓣似飘散开,染红了一池清泉。
天行长老领着余下族人赶来支援,一时之间,双方实力相当,鬼士攻不进去,童氏族人也无法打退鬼士,双方僵持不下,陷入两难的局面。
童战认为不宜再恋战,再这么打下去只会两败俱伤,增加无谓的伤亡,心中又惦念童心的安危,朝天行长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在此守着。仅仅一个眼神,天行长老已明白他所想,点点头,一跃到他身后,抵挡鬼士的阻扰,他身影一闪,直往松儿谷奔去。
童战的举动自然逃不过桑月的眼睛。勾勒一抹冷笑,桑月眯了眯眼,循着他离开的方向跟去。
松儿谷,山脚下。
豆豆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垂眸,看着胸口刺入的半截神龙剑,抬眸,泪眼朦胧地看着茫然的龙博,他如梦初醒般松开了执剑的手,满手满眼是铺天盖地的血腥,一股刻骨的悲切从心间侵袭全身,惶惶然地后退,眼眶濡湿盯着她血染的胸口,“不……”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颤,豆豆吃力地伸出手,身子徒然一松,如折翼的蝴蝶翩然倒地。睫毛沾了未干的泪,她的意识已渐渐模糊,甚至能听到鲜血潺潺从胸口流出的声音。
此时自己的样子,一定很可怕。
“豆豆……”龙博怔怔地站在原地,空洞无神地看着她了无生息地躺在地上,纤细的手指朝自己伸出。身体里似乎传来巨大的声响,淹没了所有的一切,他触目所及的是她躺在一滩血泊中,和那柄仍插在她胸口的神龙剑。
鲜血流了一地,染红了她身后的土地,缓缓往外蔓延,一汪血流染红了他的白靴。格外刺目。
肆流的鲜血印在眼中,彷如抽干了所有力气,龙博颓然双膝着地,茫茫然地垂眸,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侧,目无焦距,似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
童战赶来,毫无预警地把这幕看在眼里。
“豆豆!”瞳孔猛地一缩,当他看到豆豆胸口上的神龙剑,将要破茧而出的事实几乎击垮了他的理智。犀利的目光直刺向一旁的龙博,童战大步一迈,一把擒住他的衣领,童战的脸上浮现震惊、悲愤、痛心、不可置信,直至渐渐沉淀为深切的绝望,再也克制不住的一拳打向他的脸,“你杀了她!你竟然杀了她!”
他一手擒住龙博的衣领,又是一记结实的拳头。
“这一拳,是替无辜受死的村民打的!”
豆豆眼睁睁看着,声如蚊吶,伸出的手重重落在地上,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龙博毫无反应地任他摔来打去,目无焦距地垂下眼眸,脸上一片死寂。怒火在童战眼中熊熊燃烧,一拳又一拳,力道十足,“这一拳,是替琼玉楼战死的冤魂打的!”
“这一拳,是替龙氏祖先打的!”结结实实的拳头砸向龙博的脸,他被打倒在地,嘴角溢出点点血迹。童战抡起拳头,怒道,“还手!你怎么不还手!”
童战压在他身上,就是一顿胖揍,“这一拳是替豆豆打的!”
“这一拳,是替养育你多年的童氏一族打的!”一拳又一拳。
“住手!”童战旁若无人的宣泄怒火,显然是不把恨天放在眼里,他厉声制止,童战回头就是一记暴喝,“我在教训我兄弟,有你什么事!”
恨天噎了一下,怒气顿生,抬眸就见一道黑影翩然而至,厉声道,“桑月,把他们俩给我拉开!”桑月领命,身影一转,险险擒住了童战举起的手,扫了一眼地上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龙博,凉凉地开口,“童族长,这是要亲手弑兄吗?”照他这么打下去,龙博就要被他活活打死了。
稍稍有了几分理智,童战低下头看向龙博,他面无表情地躺在地上,脸颊红肿,额角淤青,嘴角流血。看得出来,童战用了十足十的力道,下手丝毫不手软。
愤愤地甩开桑月,童战放下了拳头,脸上的神情仍是紧绷阴郁,冷冷看着桑月,从牙缝里挤出话来,“现在你满意了?称心了?”
“若是你识相,早些交出神龙剑交出灵镜,又怎会落得今日这个地步?”桑月冷冷地扫了一眼境况,视线移到随他们而来的鬼士和童氏族人身上,他们仍在浴血奋战。
收回视线,桑月直直看向童战,目光森寒,“童战,看到了吗?这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为达目的,付出任何代价他都不会皱眉。区区几条人命,恨天岂会在乎。他甚至不屑倒地的豆豆,脚步略过她,直直走向童战,冷笑道,“童战,本尊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交出灵镜,本尊即刻撤兵,放童氏一族一马。”
恨天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童战身后在纠缠的双方人马,童战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从水幕结界到松儿谷山脚下,七零八落躺着一具具身躯。童氏一族不杀生,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即便是濒临灭族之际,也绝不伤害他人性命。
而鬼士作恶多端,早就杀红了眼。即便法阵能抵挡一阵,但终究抵不过鬼士的弑杀,族人们浴血奋战,挥舞着根本杀不了他人性命的刀刃,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倒下。
童氏一族,渐渐趋于弱势。
“呵。”童战直挺挺地站着,冷冷地看着他,眉目之间尽是决绝,“童氏一族,即便战死也绝不苟且偷生!”
“童族长真是好骨气!”恨天不怒反笑,微深了眼眸,多了几分肃杀之气,“令弟心长老也是这般铁骨铮铮,却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你说什么?!”闻言,童战维持不住表面的冷静,面无血色,上前一步却被是桑月挡了去,一双冷目紧紧锁住恨天,厉声质问道,“你对童心做了什么?你把童心怎么了!”
“别着急啊童战,你很快就能和令弟团聚了。”恨天邪肆一笑,斜睨一眼状如死寂的龙博,冷哼一声“没出息的东西”,径直走向豆豆,想拔出刺在她胸口的神龙剑。
大手握住剑柄,恨天微微提气,身下的豆豆气若游丝地□□一声,竟还未气绝。恨天寒光一闪,正欲补上一刀让她死得彻底,肃杀的视线在触到她的脸庞时,狠狠一凝,杀气顿时烟消云散。
她……不……
恨天如遭雷劈地松开了手,不可置信地蹲下身,亲自用衣袖拭尽豆豆脸上的泥渍,屏息地盯着逐渐显露的白皙肌肤。
“你在做什么!”童战不知缘由,只道他竟然连尸身都不放过,未免欺人太甚。他咬碎了银牙,直朝恨天击去。桑月飞身相迎,以掌扺掌,两人再次纠缠起来。
当豆豆白净的脸颊显露在他的视线中,恨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颤抖的手指缓缓抚上她的脸,逐渐冰凉的触感真实地在指尖蔓延,他眼眶泛红,小心地把她搂在怀里,近乎痴迷地唤着,“墨芍……墨芍……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午夜梦回,已经记不清多少次他从梦中惊醒,面对一室冰冷,似在嘲笑他的奢望。如今她真真切切地躺在自己的怀里,不再是一碰就消失的虚无。
手掌触到一些温热的黏稠。摊开手心一看,鲜红一片。
恨天目光一惊,视线从她的脸庞往下,半截神龙剑刺在胸口,冷峻的脸庞露出了惊恐之色,仿佛回到二十多年前的草屋,她就是这样了无生息地倒在一摊血泊中,在他的怀中香消玉殒。
不!他决不能允许她再离去!决不!
“墨芍别怕,我会救你,我们再也不分开!”恨天把豆豆揽入怀中,取出一颗丹药塞进她嘴里,把她打横抱起,疯了一般直往山下走。
桑月惊了一瞬,眼光流露出困惑之色,“爹!”
“撤兵!”恨天冷冷地下命令。
桑月惊愕地飞身挡在恨天面前,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翻脸,胜利就要唾手可得却在此时放弃?胜利在望,他不能同意,“爹,童氏一族大势已去,过不了多久鬼士就可攻破水幕结界长驱直入!”
“混账!”恨天此时脑中除了墨芍再无其他,桑月竟敢挡他的路?他朝桑月的胸口就是一脚,脸上愈发狰狞,“本尊的命令你竟敢不从?谁给你的胆子!本尊再说一次,撤兵!撤兵!”他的墨芍奄奄一息地躺在怀里,童氏一族算个什么东西!
此言一出,鬼士领命收了攻势,随恨天扬长而去。桑月被踢倒在地,抬眼看着恨天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一旁的童战和童氏族人,愤愤然对龙博怒道,“龙博,还不走!”
龙博面无表情地躺在原地,不悲不喜,不怒不欢,对桑月的命令毫无反应。
桑月愤恨地走向他,童战大步向前挡在他身前,冷声道,“你可以走,我大哥必须得留下。”说着,他眼眸一扫,童氏族人纷纷向前靠拢,把桑月团团围住。
势单力薄,刚刚对战时消耗太多真气,若此时硬拼并不是上策,况且他一心想弄清楚恨天的反常,无心恋战。思及此,桑月冷冷一笑,轻蔑道,“留下他又如何?不过一具傀儡!”
话音刚落,桑月突然扬手一挥,粉末飞扬直袭童战,他闪躲不及吸了一口,再想闭气为时已晚,只听得桑月邪肆一笑,目光深邃如海,意味深长,“童族长,我们还会见面的。”
粉末散去,却已不见桑月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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