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跟我信誓旦旦地说这些，我就两点要求，一，不能影响学习。我会查看小暖的成绩，一旦发现她成绩下降，我就会直接找老师，还有我妈。二，不准对小暖做越界的事，我想你应该清楚我指的是什么事。”

十七、八岁的年纪，正处在发育的青春期，对有些事好奇，无法控制，犹如伊甸园里的那颗苹果。

而女生更为吃亏，现在初中生、高中生堕胎的事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这个你可以放心。”向阳不是什么都不懂，耳根微微染红，“别说我们还未成年，在我还没有能力给她安稳的生活之前，我都会保护好她的。”

向阳说的很多话，苏小柔都是信一半漏一半。今天她不是来听向阳的承诺的，她是来警告他这两件事。

别说向阳不放手，就连苏小暖，她都劝不动。与其棒打鸳鸯，倒不如静观其变。

现在两人刚刚开始，如果向阳真喜欢苏小暖，那现在还有一些主动权，她还能多为苏小暖从向阳手里多讨一些权力。就怕时间久了，人心腻了，淡了，不稀罕了，到时候苏小暖依然爱得死去活来，那她就只有被动受伤的份了。

“向阳，你们的事我管不了那么多，昨晚我让小暖先断了这份念想，先好好念书，她不肯。她对你是认真的，所以希望你也能好好对待她，尽量不要伤害她。几年前我们家遭了大难，这些年她吃了不少苦。我这个做姐姐的，恳请你能善待她。”

软硬兼施，恩威并重，苏小柔能做的就只有这些。如果求向阳能为苏小暖求来一份好缘分，那她愿意这么做。

在离开饮料店时，和来时气势汹汹、趾高气昂不同，归去苏小柔多添了一份落寞和空洞，有一种曲终人散的悲凉。

苏小暖在渐渐长大，终有一天她会离开她，去寻找自己的生活。而她纵然多不舍，也该到了放手的时候。

苏小柔走后，向阳依旧留在店里，面前的两碗冰沙正慢慢融化。

“她不肯……”

“她对你是认真的……”

“几年前我们家遭了大难……”

苏小柔所有对他声色俱厉般的警告都比不过轻飘飘的这几句让他震撼。

苏小暖对他的感情，他十分清楚。因为她很真，所有的事情都有迹可循，做事从来都不藏着掖着。

从小到大，在很多事情上他都喜欢站在控制的那一方。在这段感情开始的现在，他依然用这种固定的思维去处理，却忘了苏小暖也应该和他一样，也有控制权。

她做事总是莽撞，恣意妄为，从不懂得保护自己，而他又怎么可以利用她性格上的这个弱点先取得控制权？

在这段感情的一开始，就是她一个人在努力，她一个人在付出。

“老板，帮我打包一份手工酸奶。”

“好。”

“我们家遭了大难……”

这句话向阳细细嚼了几遍。这就说得通了。

五年前苏小暖明明在培华上学，那是一所整个宿城最有名的初中，一年十几万的学费先不说，还得托人走后门才能进得去。而现在苏小暖却住在一个随时会拆迁的轮胎厂小区。

上得起培华的根本不会住在轮胎厂小区，或者说住在轮胎厂小区里几乎不会去培华上学。

这些年，他们初识后又分开的这些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喂。”

“向阳，你去哪里了？嗯……安桐说你一放学就走了。”电话里，苏小暖声音特意压低说道。

轻轻柔柔的女声，还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向阳不由得无声笑道，“在外面，现在就回学校。”右手往上提了提，补充道，“给你带了手工酸奶。”

“呃？什么味的？”

“原味的，你不是喜欢原味的？”

苏小暖放心地笑道，“嗯，那你快点，化了就不好吃了。”

向阳脚步加快，语气却很慵懒，“知道了。”

回学校的路上，向阳没有跑，但是步伐又大又急，到校门口没花多少功夫。快步走到大门口上坡路时，侧光捉到校门外老榕树下一个熟悉的身影。

“啊，你怎么从这里出现了？”苏小暖对于从她背后出现的向阳惊讶不已。

“不然我该从哪里出现？”

苏小暖傻笑，主动从他手里拿过那份酸奶，还不忘回头看看校门，空无一人，又看了看大马路，也没找到她想找的人。

苏小暖找人的速度很快，也就瞄一眼马上收回视线，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敢情你在这里等的不是我？”向阳眼睛微眯，声线阴冷。

苏小暖被冤枉，差点要跳起来明志，“哪有，我等的人就是你呀。”

这句话对于普通恋人来说很平常，但对于还处在刚刚开始阶段的两人来说，向阳觉得很受用，没再追究，“嗯，回去吧。”

苏小暖抱着酸奶边走边吃，还心不在焉，“就你一个人出去了啊。”

“我一个人出去做什么？跟人一起出去的。”向阳懒洋洋地回答道。

“啊？哦，哦。”苏小暖哦完就一勺一勺地吃着酸奶，安静得很。

向阳叹了一口气，“我刚才是有事出去，跟人谈点事情，不是和薇亚出去的。”

“没，我没说这个，不是这个意思。”苏小暖音量拔高，心虚地掩耳盗铃道。

向阳也不戳破她这个用肉眼便能看懂的表情，“我不管你是不是这个意思，反正以后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我不会单独和薇亚出去，这样放心了？”

“不用，真的不用，我没那么小气，真的。”苏小暖只差拍胸脯保证了。

向阳冷冷睨了她一眼，根本不相信她的鬼话，脚步丝毫没有放慢。

苏小暖被无视，心里虽然甜滋滋的，但表现出来不就承认自己真的小气了么，想来想去只能拿手里的酸奶出气，“干嘛给我买大份的啊，我怎么吃得完？”

向阳觑她一眼，默不作声地走到她身边，就着她的右手挖了大大一勺酸奶塞到自己嘴里，尔后又接着往前走去。

苏小暖石化，这、这、这……这是她吃的勺子，他竟然用了！这不是传说中的……间接接吻……吗？

“你走还是不走，要不走我先走了。”

苏小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气馁地看着被向阳一口就吃掉将近一半的酸奶，“酸奶都快被你吃完了。”

“适可而止，苏小暖！”向阳回头郑重警告道。

出去办事还记得给她带她爱吃的手工酸奶，回来还跟她保证没事不会单独和沈薇亚出去，这样的向阳说的吓唬人的话，她会怕？

怕个球！

苏小暖盛气凌人地仰头，拿着鼻孔瞧人，“不要！”

向阳冷哼一声继续往前走。

在老虎头上成功拔下一撮毛后心情愉快地跟在人身边，还没走几步，就想起昨晚的事，心情跟着往下坠，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向阳……昨晚我姐找你了是不是？”

早恋本来就不被允许，更何况是这个时候。所以他很能理解苏小柔找上门来警告他的做法。他不在意苏小柔的带着些刁难的态度，他只是有些后悔没有处理好，让她承受压力。

“是。”

“那我姐和你说什么了？”苏小暖觉得不对，“我姐和你说什么话你都不要放在心上，你不用理会她，她一直都这样，不用管她说什么，反正她也管不住我……”

“小暖。”向阳出声制止住她喋喋不休的话，衣袖却被她用力抓住，“你别生我姐的气，她也是关心我。”

向阳的心微颤，“你在紧张什么？”

苏小柔眼里滚着点点浮光，嘴角弯起一丝弧度，轻声说道，“我跟我姐说过你是我好不容易才追到手的，可别给我把人给吓跑了。”

向阳投在苏小暖脸上的视线温和，“我是这么容易被吓跑的？嗯？”

向阳反问的语气不但没有逼人的感觉，还夹杂着甜腻的意味，苏小暖的心一下子就酥了，低头撒着娇，“我这不是怕嘛。”

“找个时间带你到我家一趟。”

苏小暖生疑，“到你家要做什么？”

笑意在向阳的眼底一闪而过，“和我爸正式见个面。我和我爸说了我们的事了，是我没做好，应该早点带你去见我爸爸的。”

有时候苏小暖觉得向阳会给她的一种很不同的感觉，比如时不时地流露出超越他年龄的成熟感。他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凡事都喜欢自己拿主意。

早恋这种事，十个有八个都是偷偷摸摸地瞒着家长，能瞒多久就瞒多久，打死也不会承认。但向阳不是。

他说他要带她回去见他爸爸，一下子砸实了她的心。他这是将她抬上明面，不再是藏着掖着。从此以后，她，苏小暖就是他向阳堂堂正正的女朋友。

在这之前，苏小暖不知道完美的男生是什么样的，长得帅的可能是其中一个条件，但更重要的是有担当，勇敢地承担起责任。

爱一个人，就不舍得她受一点的委屈。这可能比任何说的情话、送的情物都要来得实际，来得珍贵吧。

下午的社团活动，苏小暖准时参加。依然是凑在一群新生中，认真地上理论技巧课。

“在辩论中常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双方纠缠在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例子或表达上争论不休，结果，看上去辩得很热闹，实际上已离题万里。这是辩论的大忌。一个重要的技巧就是要在对方一辩、二辩陈词后，迅速地判明对方立论中的要害问题，从而抓住这一问题，一攻到底，以便从理论上彻底地击败对方。”

周志文说到这里，点开了一个节选的短视频，“我这里有一个你们的学长一个很经典的辩论视频，你们可以看一下，再结合我说的，自己好好琢磨琢磨。”

两三秒钟后视频开始了，而苏小暖也看到了视频里出现的向阳，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向阳。用沉着冷静的声音、用诡谲犀利的语言阐述自己的观点，然后再一一推翻对方的观点。

那样的向阳更像是一个无情无欲的判官陈述一个事实，一句，“对方辩友滔滔不绝，可惜前提错了。今天的辩题是什么？”前提错了，就将对方前面的所有的努力都否定了，也给听众来一次全盘的洗脑。

视频不长，不过五分钟而已。看完后，苏小暖却是深呼吸一口凉气。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辩论中的向阳，而这样的向阳给人的感觉太胆战心惊。

单从视频中看，他的论述的角度非常严密和清奇，论述的条理也是循序渐进，环环相扣。

这样的向阳，竟是喜欢她的人，在秋日三点多的下午，在密集热闹的辩论教室里，苏小暖打了一个冷颤。

理论课结束，苏小暖的脑海里依旧是视频中向阳冷清的模样。

“最后走的同学，麻烦关一下门。”周志文按惯例嘱咐一句，整理好讲义，准备要走，被苏小暖拦住。

“教练，我想要上课时播放的那段视频，可以吗？”

苏小暖一直是最认真，也是最用功的学生，周志文就单纯地以为她想研究视频里的案例。

“行啊，”周志文阳光一笑，“这样，你把邮箱给我，我等到家了发给你。”

“好，谢谢教练。”苏小暖按捺住心里的那点小心思，努力地克制着微微颤抖的手，在一张白纸上写下她的邮箱。

所有人都离开，苏小暖坐在第一排的椅子上发呆。她要努力，努力变得更好，站到向阳的高度，让他一转身就能看到她。而不是像昨晚那样，苏小柔一个电话就能惊着她。怕吓跑向阳，怕他不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