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西边天空最后一缕阳光消失,随军法师们施放的【星灯】魔法飘浮到旷野之上,照亮了这个血腥的绞肉场。
嚓——
又是几道炽烈的璀璨金光划过,弓箭兵阵中倒下了一排,腾起的血雾立刻将波浪般涌起的惨嘶之声湮没。每个人的心头都泛起死神的苍影,绝望和悲凉重叠扩展的皱纹是沉痛和疲惫纵情延伸的另一种路……
“稳住,稳住!继续射,别让他们冲上来……”
一个弓箭兵队长大声疾呼着,试图驱扫那迷乱嘈杂的不安氛围,但他的努力却仍挽不住人们颓废失落的气势。
空中的流箭稀疏了许多,而冲近的食人魔们挥出的投斧,反而浓密起来,每一道震人心魄的死亡流线闪过,队伍中便会有人发出惊骇绝伦的凄厉惨呼。
每个人都在流汗,冷汗,体验着震颤灵魂的死亡恐惧,同时也在咀嚼着刻骨铭心的痛苦记忆。
“乌鲁克,子爵大人和他的骑兵呢?!”
隔着战斗掀起的飞尘,我隐约看到食人魔冲击了中军大阵,主力那边也陷入了和这些怪物的厮杀。随军法师团和双手剑士营都在那边,想来应该没那么快被突破防线。
“不知道,我没看见子爵大人!”
老骑士乌鲁克举着一面筝形盾快步跑到了我身旁,握住他伸来的右手,我强撑着站了起来。逼近的食人魔们似乎投光了战斧,现在,又轮到我们直面近战了。
“那真是糟糕透了。”
“谁说不是呢。”
接过乌鲁克递来的破布擦试下糊住面部的血浆,我抽出腰侧的手半剑,握紧了它海魂钢锻造而成的剑柄,全身的力量与仍在盔甲中流荡的魔法气息交织融合在一起。
是该战斗的时候了,禅达的步行骑士不会输给任何人的———我的周身,悄然浮涌起一层力的光圈。
“长枪兵、重盾兵前压,准备迎接冲击!”
大地震憾得仿佛要崩塌陷落一般,食人魔们奔足的落音,犹如飞坠的流石撞击地面,激扬着咄咄逼人的凌冽。我知道弓箭兵们稀疏的防御箭网再也挡不住它们势如山洪的猛烈冲击,现在,是该轮到骑士来守护他们了。
………
“补上去!补上空缺!”
“不要后退!用你们的武器把食人魔顶回去!”
两股激烈横行的敌对力量从一开始的猛烈碰撞,渐渐演绎为犬牙交错的混战状态。那蛮野惨烈的纯力量杀戮,让双方流尽了鲜血,血与光的轮回奔逐,反复狂飙在双方战士恣肆颠狂的目色之中。
军官们还在指挥着众多胆颤的士兵努力地维持枪阵,但面对越来越多冲过第一条战线直扑辎重队本阵的食人魔,盾与枪所构筑的防线摇摇欲坠——毕竟人类之间的战争,没有什么兵种会疯狂到顶着刺穿身躯的长枪,冲到近前来将盾牌和你的头颅一起砸碎。
但那已经不是我们这些第一线的步行骑士能顾得上的了。
“啊啊啊———”
碰撞的冲击引发了新伤和旧伤的疼痛,但我被热血冲昏的头脑,已经不再去顾忌那些。成功撞翻与我对碰的“矮小”食人魔后,我拉高手半剑,对着它的脖子狠狠刺了下去。
在血腥的拉锯战后,我们这支偏军所面对的食人魔,终于不再那么高大强壮。
“罕,刺它眼睛!罕!”
老骑士乌鲁克喊着我的名字,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
将切断了食人魔半边脖子的手半剑从地里拔出来,我也顾不得去甩干剑上的血和油脂,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便往乌鲁克那边跑去。
“啊————”
一声惨嚎传来,我看到同样来自禅达的一个步行骑士,被那食人魔砍断手臂倒在了地上。只是一会儿,他便没了声息。
那可怖的生物身上插满了箭支,但却毫无倒下的征兆。在它冲过的地方,已有十余名长戟兵和数名步行骑士倒下——火枪手们还在装填,似乎暂时没人能阻止它。
看了眼手持盾牌与之周旋的乌鲁克,我从腰后抽出一柄投矛,右腿后撤半步,透过护盔的缝隙粗略瞄准后,奋力将之掷了出去。
它甚至都不屑于格挡——投矛命中了这只巨型食人魔右肩上的那颗头,但并未刺中那猩红的独眼。
“嘭———”
蕴藏着火焰魔法【炎爆】的投矛轰然炸开,食人魔被命中的那颗头颅,瞬间变得宛如碳火中的肉块,被烧灼得滋滋作响。
但它依然还活着,而且……
“这是……”
“完蛋了……”
“是兽人的狂暴!”
那个有着两颗头颅的高大兽人,在被我用火焰投矛烧焦一颗脑袋后,嘶吼着将它拧断,扯了下来。乌黑的血柱从断颈处喷出,妖异而恐怖。
幼时故事里尘封的苍白记忆疾雨般袭涌而来,我注目着眼前这个力量不断暴增的威猛兽人,竟然不知所措,在近乎绝望中,我咀嚼到失败者的酸苦。
传说,拥有两颗头颅的食人魔在失去一颗头颅后,会变得狂勇难当……
食人魔将暴虐的目光砸到我发白的脸上,手中抡起一股力的旋风———
“罕,继续投矛!”
我身后突然冲出一个剽壮勇猛的步行骑士,他全身闪烁着光电,高举骑士剑正面迎击那凄厉神绝的食人魔重斧。
“不——快闪开!”
我在鼓噪中挣扯着炸裂的噪子。
可是太晚了,电光与寒芒的交错中,食人魔的重斧不仅将他的骑士剑斩成两截,而且连他的整个身体也被削成两片。那飓风一般凌冽的力劲,依然能在骑士的身后划出一道深深土槽,一股激荡的血水悄然随之奔逐流漾。
空气中飞舞起迷乱的血末分子,苦涩凄绝的沙尘仿佛凝固在斑驳锈蚀的风墙上,我那脆弱又敏锐的神经,已无法抵挡泪花酸涩的诱惑。
“欧伦骑士长!”
“队长!”
“啊,该死的食人魔!”
那个曾率领我们歼灭盗贼团的资深步行骑士,就这样惨死在了食人魔的重斧下,还在附近战斗的步行骑士,全都被激怒了。
“杀!”
让悲痛带来的愤怒撵走心中的恐惧,我举起手中的剑,向着那可怖的死亡发起了进攻。我一定要杀了它!
食人魔还在脖子上的那颗脑袋,偏过来再度盯住了我,接着,它抡着磨盘大小的重斧冲了过来。它也要杀了我!
“罕,砍它脚筋!”
乌鲁克的声音从侧旁传来的时候,我发现他扔掉盾牌跟着冲了上来。于是,我们一左一右,从两侧与这狂化的双头食人魔交了手。
那柄重斧与我的骑士剑碰撞的瞬间,我明白,乌鲁克能干掉它了。
哐———
巨力袭来,我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回避动作,折断的手半剑就和我一起,被横拍的重斧砸得倒飞回了方阵前。
仰望着天空,我从【星灯】之间的空隙中,看到了黑夜中闪亮的星星。
已经……天黑了啊……
“喝啊!”
乌鲁克的暴喝声将我从沉睡的深渊边缘拽了回来。在身后那些长枪兵看怪物一般的目光中,我拖着残破的身躯站起身,将腰后那柄同样附魔的短投矛,抽了出来。
狂暴食人魔正跛着腿与老骑士缠斗,现在,正是给它致命一击的好机会。
“乌鲁克!杀!”
“呵啊——”
他给我创造了机会,而我也也没有错过。
投矛跨过二十余米的距离,命中了那狂暴食人魔的脖颈,火焰升腾起来的瞬间,我狂笑着跪到了地上——多么畅快的最后一次战斗啊。
身体的最后一丝力量终于被榨干,我现在,只是一头待宰的羔羊了。
“*#△@%&————”。
食人魔们不明所以的吼叫声从前方传来,看着还在与乌鲁克他们激战的兽人,我突然意识到,本应该给与我们支援的骑兵和长枪兵,全都没有主动出击。
缓慢地拧转身子,我看到了一群畏缩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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