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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刀剑传说》第一章 少年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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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淮水以南的安徽地界中,有个叫做“兴村”的村落。此时村中一棵黄山松下,两个男孩子各拿一块石头,蹲在土地上划线,他们都从自己脚下向对方的位置画去,“啪”的一声两块石头碰到一起。

两个孩子站起身,相视一笑道:“成了。”接着并肩站到险的一侧。他们身上穿的衣服满是补丁,更有几处怕是家中连做补丁的布都没有,只得留着窟窿,两人身子微蹲。

一个孩子道:“预备。”另一个孩子忙打断道:“停,不能由你喊开始,否则我就会比你晚出发。”原来两人是在比赛跑。当先说话那孩子道:“这有什么,你既然怕输就让你喊吧。”另一人面露怒色道:“我难道稀罕你让么,就你喊。”

两个孩子还未开始跑,就已然吵的不可开交。一个孩子道:“咱们都不能喊这开始,要比就非得要公平。”另一人附和道:“对,就是这样。”他们见那卖货郎正挑着个大扁担走过来,跑上去道:“李大叔,给我们喊开始。”

那货郎两头堆满各种小玩具的扁担往地上一放,问清缘由,笑道:“好,这个公正我帮你们做了,那你们准备好吧。”两人回到地上的线前准备好,一人道:“这回输了可不准赖。”另一人道:“赖的是小狗。”

这时,那货郎喊道:“听好了,一,二,三,跑。”一阵黄土飞扬,两人如箭般冲了出去。在他们身后传来货郎高亢的加油声。

两个孩子越跑越远,小脸都已涨的通红,胳膊越甩越低,其中一人气喘吁吁道:“张胜,咱们还要跑多远?”

张胜同样气喘道:“不知道。”他二人比赛前竟忘了说明赛跑的终点。

两人都越跑越慢,却谁也不肯先停下来,过了一会,那男孩又道:“张胜,你累不累?”张胜道:“累。”那男孩面露喜色道:“那咱们一起停下来,就算平手了好不好。”

张胜道:“你停,我赢,不跑。”他喘着大气,是以每句话都只说两个字,意思是“你停下来,就算我赢了,咱们便不用跑下去。”那男孩知其意思,大声道:“跑就跑,你还以为我怕了你不成。”他见对方加速,虽然双腿已经酸的打颤,还是追了上去。

村外沙土地的两道黄线不断变长,他们累的连说话已是不能,那男孩脚下一个趔趄,终于爬在地上,张胜回头看去,露出满意的笑容,随即也一头扎在地上。他沉重的呼吸把沙土吹得满脸都是,却没有力气去顾。

忽然,张胜眼前的光线变暗,随后出现一个满头大汗的面庞,他坐起身道:“胡飞,还跑不跑?”叫作胡飞那少年满脸不甘道:“我裤子带掉了才会摔倒的。”张胜一挑眉道:“不服就再接着跑。”

胡飞苦笑道:“好吧,算你赢了。”张胜毫不在意对方的敷衍,跳起雀跃。

两人并肩往回走,才发现自己竟跑出这么远,胡飞突然说道:“张胜,下次再比我一定赢你。”张胜道:“你怎知一定会赢?”胡飞答不出,张胜又道:“但我知怎么赢你。”胡飞心中好奇:难道跑步还有什么必胜诀窍,他见张胜并不接着往下说,知对方故意吊自己胃口,过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你说那诀窍是什么?”

张胜得意笑了笑,说道:“我只要做什么事前先在心中对自己说一定要做到,便总能做成,比如刚刚我跑前曾悄悄告诉自己一定比你跑得更远,就绝不会在你之前停下。”胡飞道:“这叫什么诀窍,我还想能做成大将军,并且战无不胜,又怎么可能。”张胜道:“你只要一直坚持这样想,又未尝不可。”

胡飞努努嘴道:“才不信你。”张胜自顾笑着不语。

两人回到村中,看到那卖货李大叔的担架旁正有一小孩在挑玩具,那孩子身着棉服,其上图样秀丽,而且这乃是上等的南京云棉,其余人自然不知。他见张胜和胡飞走进,立即换上一副轻蔑的笑容。

李大叔笑道:“怎么样,两个小娃谁跑赢了?”张胜道:“是我!”李大叔一竖拇指道:“好样的,”又朝胡飞鼓励道:“下次可要加油。”胡飞本来神情落寞,也点头称是。

这时那孩子哼了一声道:“小脏鬼,不过就是跑步,有什么了不起的。”二人跟这位员外家的少爷不对路子已久,往日见面吵嘴已不在话下,胡飞顺口道:“是呀,我们哪比得了你黄子玉,在家衣来张手,饭来张口,日子过得多滋润,今日怎么不躺在被窝里,让家丁来帮你买玩具。”他知那黄家少爷自小好强,最不喜别人讥笑他软弱。

果然那孩子气道:“你胡说八道。”胡飞反唇道:“你若不服,咱们也来跑上一跑。”那孩子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说道:“跑就跑,谁怕谁。”他终究是孩子心性,见胡飞和张胜在一起玩,其实很想加入,但一则父亲不同意他和乡下孩子胡闹,二则对方亦对他有敌意。

胡飞道:“不跑不跑,你这般娇气,要是摔了一跤,还不把我脑袋都哭大了。”他其实已累得没力气,只得另找缘由。那孩子自然不肯,两人正要再吵,李大叔摆了摆手拦开他们。

张胜和胡飞跑到一旁,不知从哪个角落找出两根打磨光滑,长度适中的木棍,原来是他们他们日常玩耍时,以此做剑。张胜拿起一根,轮着木棍在周身绕了几圈,说道:“这便是岳家枪法。”

胡飞急道:“我要做岳飞,我要做大英雄。”张胜道:“刚才跑步我赢了,今天我做岳飞。”胡飞低声道:“那好吧,”又眼前一亮,说道:“那我做韩世忠,我也是大英雄。”张胜道:“好,接我岳家枪法。”说着挥着木棍打去,胡飞拿着木棍勉强抵挡,手臂被打了几下,虽然不重,却觉疼痛,忽道:“停,岳飞和韩世忠都是好人,好人不打好人。”

胡飞停下,想了想道:“你说的不错。”又道:“可你当了韩世忠,谁当秦桧?”胡飞只不住喘气。

这时一个妇人领着女孩路过,那女孩呆呆的盯着卖货郎扁担上的玩具,突然道:“妈妈,我想要风筝。”那妇女道:“花儿,妈妈没带钱,买风筝是要花钱的。”那女孩不知听没听懂,还是低声道:“我想要风筝,”那妇女喝道:“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快跟我回家。”

胡飞一拍手道:“有了,”指着张胜道:“你是岳飞,”又指自己道:“我是韩世忠。”最后指向黄子玉喝道:“那他就是秦桧,打他。”他方才担心张胜要自己扮秦桧,是以先找个替死鬼。说完两人一拥而上,张胜一把抱住对方仆倒在地,那上好的棉衣瞬间变成乞丐服。胡飞手执木棒在对方身上戳来戳去,边道:“秦桧大坏蛋,快点投降,交出钱来,给那女孩买风筝。”

黄子玉那见过这等架势,毫无抵抗便被压在地上,他知秦桧是坏到不能再坏的恶人,于是不住道:“我不做秦桧,我不做秦桧。”竟不知怎的突然有了力气,一把推开张胜,瞠目而视,胡飞见其眼神,下一棍便停在空中,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喝道:“你就是坏人,有钱也不给那女孩卖风筝。”

黄子玉道:“我不做坏人,我······”他突然看见那女孩眼中满是渴望,便从怀中摸出几个铜板,一股脑交给李货郎,说道:“李大叔,那女孩买玩具的钱我给了。”胡飞见那富家少爷竟也会做好事,便不再欺负他,说道:“坏人知道改过,咱们鸣金收兵。”两人挥舞着木棍,又去一旁玩耍。

时至黄昏,张胜玩到满头大汗,张胜道:“走,一起去我家吃饭吧。”他见胡飞还在犹豫,又道:“你可不能推辞,我妈早就嘱咐我今天一定带你去。”胡飞家境更难一些,所以张胜家往日便多帮衬些,胡飞见此,也就答应。

两人正要离开,见一个灰色身影向他们跑来,离近后才发现是黄子玉,后者气喘吁吁道:“快······快跟我来,那边有一个游击将。”张胜道:“那有什么好看的。”他们孩子中流行斗蛐蛐,常把不同的品种以什么将军命名,这游击将代表的便是一种移动迅速,常常有致命一击的蛐蛐,他嘴上不显,其实心中也在眼红黄子玉好运。

黄子玉对于斗蛐蛐也有耳闻,即知其意,一拍大腿道:“不是你想的那个游击将。”张胜和胡飞皆好奇:难不成这是更厉害的新品种。只听黄子玉继续道:“这个真的游击将,是大将军。”两人依旧不知,但见对方说的真切,问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黄子玉道:“游击将是宋朝从五品武官,你们不知么?”两人相视傻眼,不约而同摇了摇头,又突的从对方眼中看到惊奇,跳起来道:“是真的大将军?”黄子玉点点头,见两人又朝他冲过来,吓得转头要跑。

但终究慢了一步,张胜和胡飞一把抱住黄子玉,喊道:“是大将军,快带我们去见大将军。”这是黄子玉第一次感受到同伴对他这般友好,他本就是来求助,喜道:“好,我带你们去。”又想到什么,神情担忧道:“但他受了很重的伤。”两人只催促道:“快走快走,正好我们去帮他。”

三人一路走过去,胡飞突然问道:“黄子玉,你怎么知道游击将是五品武官?”黄子玉道:“是从五品,从五上是游骑将军,正五品是宁远将军,再往上······”胡飞笑骂道:“嘿,你是在笑话我们不知道是不是?”他即将得偿所愿见到心中偶像,因此对黄子玉态度变好,说这句话时语气已不似之前苛刻,但后者却没听出来,忙摇手道:“我没有,只是想说给你们听。”

张胜道:“这些我们都不知道,可是真心请教,你从何知道的这些知识。”他和胡飞两人常伴做岳飞和韩世忠,可见对此有多着迷。黄子玉反而不好意思,挠挠头道:“这些······都是我从书中读来的,我从小便立志做将军,驱除金兵。”这愿望他小时候曾说过一次,被父亲扇了个大耳刮子,此后便深藏在心里,今日或许是见到真人将军过于激动,终于又说了出来。

胡飞赞道:“原来不知,你还是好样的。”他和张胜对视一眼,又道:“黄子玉,你愿不愿意加入我们。”他就此停住,也不说加入后要怎样。黄子玉脱口而出:“我愿意。”两人皆拍手,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胡飞道:“既然你已加入,我便跟你说,咱们最大的目标便是做成大将军,打败金兵,收复淮河以北,你以为如何。”

黄子玉小脸通红,点了点头。胡飞又道:“本来你是新人,还要有考察期,但眼下便要立一大功,学识嘛倒也马马虎虎,姑且就算正式加入了。”黄子玉激动道:“那,咱们算不算是结拜为兄弟。”胡飞一巴拍排在对方脑勺道:“当然算了。”黄子玉不生气反喜,他从小读那些英雄事迹,最喜欢的便是结拜故事。

当下右手竖起三指朝天,喊道:“我黄子玉,今日和胡飞、张胜结为异性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他还未说完,只觉后脑一痛,又被打了一下,委屈的看着胡飞,后者喝道:“呸,你忘了咱们结义的最终目的么。”黄子玉道:“不是赶走金兵么?”

胡飞点点头道:“正是,他日咱们血战沙场,难免有所死伤。”说到这里,三人都不禁有些害怕。只听张胜喊道:“但咱们三人只要还剩一人在,就应全力完成约定,怎能无故求死。”黄子玉突然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顿悟,心想:我从前读的都是故事,如今真的亲身经历,才知个中体会,只觉更加激动,忙道:“大哥说的是。”

胡飞笑道:“这句话你终于说对了,我比张胜长几个月,以前便是大哥。”然而他们二人间极少如此称呼,黄子玉又报了自己出生年月,比两人都小,于是算作三弟。

胡飞道:“三弟,你怎么遇到那游击将军的。”黄子玉心想:明明是游击将,却说道:“刚刚你们走了没一会,他自己过来的,只告诉我他身受重伤,正被仇家追杀,需要一处躲藏。我接着问他身份,他便说是游击将,而后就晕倒了。我不敢将此事告知父亲,便只能来找你们。”

张胜道:“这件事你可做的很对,若让你父亲知道······”他才想三人已结为兄弟,于是不往下说。又道:“当时还有谁在?”黄子玉道头道:“只有我一人,并且把他藏在草丛中。”另两人同时到:“好,咱们快去看看。”

三人来到村中东南角,黄子玉指明方位,他们先看周围无人,随即取下表面一层树叶,果然看见一位身着盔甲,满面络腮胡须的男子,看上去约莫四十来岁。两只手颤颤巍巍的摸在盔甲上,正是胡飞和张胜忍不住要一碰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事物。黄子玉突然啊的一声轻呼,那二人立即把手缩回,片刻后见无甚异状,胡飞低喝道:“你叫什么叫,吓死我了。”

黄子玉歉然点了点头,说道:“我怕刚才盖上的树叶太多,会不会把他憋死了。”另两人都是一惊道:“不会吧。”三人原本心情激动,此刻急转之下,险些两腿都要站不直。胡飞突然道:“黄子玉,你去看看他还活着没。”黄子玉哆嗦道:“干······干什么是我。”

胡飞道:“人是你藏的,草是你铺的,为什么不是你。”黄子玉点点头,眼角已流泪,说道:“我还是怕。”张胜道:“好,我去看。”说着上前一步,黄子玉道:“你······捏他人中。”见对方回头疑惑的看向自己,又道:“我从书上看的,人昏倒后,捏人中便能苏醒。”

张胜点头道:“好。”向前走了两步,伸出手,又转头道:“人中是哪里?”胡飞急的跳脚,黄子玉道:“就在嘴唇和鼻子中间。”张胜扭过身,找准位置,轻轻一按,说也神奇,那躺着的将军突然四肢指天,又突的落下,三人皆是大惊失色,向后急退。

只听一个声音悠悠传来,“而等三个小毛孩,为何饶我清梦。”胡飞大着胆子问道:“你是谁?”那人道:“我就在你们面前,怎么不认识了。”话音未落,黄子玉手指向前道:“他······嘴唇没动,他不是人。”

那人道:“我刚刚是人,但现在不是了。”胡飞好奇道:“那是为什么?”那人道:“我本是天上的武德星君,正途经此地,见你们三个无知小儿胡乱一戳,险些害他性命,我念在这位将军为国为民,才特此来帮他。”那位将军其实早已清醒,无奈受伤颇重,动弹不得,只能暗运内力,缓缓疗伤,他知仇人正在追杀,自己性命危在旦夕,于是有心考验这三个孩子品性,便假装出这一幕。

正巧黄子玉在书中看过武德星君,立即跪下道:“是是,武德星君仙人,我们再也不敢乱来了,你说如何去做,我们遵命行事。”另二人见此,也忙跪下道:“仙人,这位将军可是大大的好人,你一定要帮帮他。”那将军听到这话,心中颇安,正要起身,突然灵机一动道:“以本仙君功力,救他性命自然是小事一件,至于你们······”

三人听的心中暗暗打鼓,那将军道:“既有缘相见,本仙君也不小气,便各自实现你们一个愿望。”三人尽皆欣喜,不可思议问道:“真的么?”那将军道:“你们不妨先说心中有什么愿望。”

三人对视片刻,胡飞当先道:“仙人在上,我最大的愿望是有朝一日成为大将军,收复北方大好河山。”张胜紧接道:“仙人在上,我最大的愿望是有朝一日练成绝世武功,赶走金兵。”黄子玉道:“仙人在上,我最大的愿望是有朝一日习得战无不胜的兵法,为国效力。”他三人都说完后才发现心中所想原来并不尽相同,却都殊途同归,于是相视一笑。

那将军听到这三个回答,只觉人生快事,立即做起来一拍手道:“说得好。”这一下那三人自然知道这是假冒的武德星君,也顾不得对方身份,张口大骂,只觉毕生所愿即将从眼前流逝。

那将军也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突然有了主意,喝道:“我何必骗你们。”胡飞指着他道:“你根本不是武德星君,鼻子插什么大葱。”

那将军道:“武德星君有事先走了,但他已把实现这三个愿望的方式告诉我了。”三人大喜问道:“真的么?”那将军道:“自然如此,”他挺直身板道:“你们中谁想成为大将军。”

胡飞上前举手示意,那将军心想:岳飞将军爱兵如子,便道:“若想领兵,先要让他们服你,平日所作所为尽得人心,到了关键时自然一呼百应。”胡飞激动的点了点头。那将军又道:“又哪一个想学得战无不胜的兵法?”黄子玉道:“我想学。”那将军道:“你熟读古今名将战法,加以推敲,他日定有一展所长之时。”黄子玉道:“多谢将军。”

张胜道:“将军,那我呢?”那将军一皱眉,好奇道:“你为什么想练成绝世武功。”掌声脱口而出道:“因为绝世武功是最厉害的。”那将军神色冷漠,问道:“你想打败所有敌人么?”张胜想了想道:“倒也不必打倒别人,成为最强只是一种追求。”

那将军一怔,他本也身具武功,然而随着进入江湖中的时日越来越长,反而忘了少年时习武那种最原始的,不断提升自我的快乐,不知不觉中,他的目标从熟练一个招式到打败一个敌人,此时在落难之际,听闻一少年点醒,想起昔日种种,不禁长叹一声。

张胜见对方皱眉,也揪起心,只听那将军道:“这个,这个我也不得而知,只是自古武功冠绝天下者,皆有非常之处,怕是学习不来的。”张胜见这位不知是不是假冒的武德星君也帮不了自己,一时间难掩落寞。胡飞道:“兄弟,你放心,等我成为大将军后,给你找数之不尽的问武功秘籍,让你练到手软。”

黄子玉道:“将军大人,你怎么会到这里来。”那将军想起旧事,嘿嘿笑了两声,反而道:“我只是一个游击将,比将军可差远了,你们叫我夏金刀吧。十日前,我被金兵伏击,逃亡时与部下分散,又有一高手连续追杀我十天十夜,我终于刚刚甩开他,但也伤上加伤,再跑不了一步。”

胡飞道:“那可不妙,需要找个地方给他养伤。”黄子玉道:“我家后院有个放杂物的草房,平日从来没人去。”胡飞喝道:“怎能让将军住那种地方。”夏金刀咳嗽两声道:“既无人发现,那已经是很好了。”他沉吟片刻又道:“但有一点,你们断不能与任何人提起见过我这件事,最好是自己也当作从未见过。”

三人皆道:“你放心,我们绝不会出卖你。”说着就要发誓,那将军摆摆手道:“我怎能不相信你们,实是怕那追我之人设计诱你们上当,倒时反而连累更多。”三人又表示不怕连累,立即便要捡树枝做担架。

夏金刀心想:追我那人怕是就在周围,这三个孩子毕竟无防人之心,事到如今,却也无可奈何,说道:“你们去找个大箩筐来。”那时家家户户用箩筐捡柴,胡飞跑去没一会举着近似跟他人一样高的箩筐回来。夏金刀让三人把自己装入其中,又用树枝叶子盖在周围,只让胡飞和张胜架着走,黄子玉在后跟着,便如下人帮少爷挑柴一般,但寻常少爷又怎会自己去打柴,是以聊胜于无。

这一路三人见谁都不打招呼,径直走到黄家后门,偷偷进入柴房后卸下箩筐,两人虽已大汗淋漓,这时才揉着肩膀呻吟。黄子玉早清理杂物,置出一张床铺,扶着夏金刀躺上去,三人又按照夏金刀所说偷偷去拿了十多个大馒头,三葫芦水,索性黄家殷实。夏金刀慢慢吃完一个,便停住不吃,他要依靠这些撑过十日,那时才可恢复五成功力,便可逃走。他再三嘱咐三人切莫与他人提起自己,更不能来看望。

三人最终无奈点头,夏金刀见三人依依不舍,知纵然逃过此节,日后更佳凶险,能不能再次见面可实无把握,心下一软,便道:“你们若不急走,我便讲个故事给你们听。”三人巴不得跟这位罕见的将军多待一刻,突然知还能多听一些故事,立即围坐好。

夏金刀拔开葫芦,小喝一口,虽然无甚味道,却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说道:“我本名叫做夏七,之所以之前告诉你们叫做夏金刀是因为我出自金刀门。”胡飞和黄子玉并无他想,张胜一双眼珠已瞪的滚圆。

夏七继续道:“金刀门在一百年前,也就是我师父的师祖那辈曾盛极一时,皆因那时的门主是武功天下第一。”三人不禁哦了一声。夏七话锋一转道:“但到了我师傅这代,不说武功大不如前,但也算不得是江湖一流,倒是靠些往日留下的名声维持。”

张胜脱口而出道:“这是为何?”夏七笑道:“我入门后,从十岁便第一次问师傅这句话,这样问了二十年,直到三十岁······”胡飞问道:“你终于知道了么?”他想若让自己用十年想一个问题可决忍不下来。然而夏七摇头道:“三十岁我当上掌门,便开始问自己这个问题,这一问又过了十多年,我如今已四十有四,”说着长叹一声。

三人年龄虽小,也能感觉到对方的失落之情,尤其是张胜,不禁内心动摇:难道我也要像他一样为了绝世武功而苦苦寻求么?只听胡飞道:“你不妨说出来让我们帮你出出主意。”夏七心想:此乃我金刀门穷尽几十年数代人心血想不出的难题,告诉你们又有何用,却依然说道:“告诉你们也无妨,一百年前,我金刀门那位前辈便是凭借金刀刀法打遍天下无敌手,这些年过去,金刀刀法不仅完整流传下来,历代掌门无不在这门刀法上倾注毕生心血,从第一招到最后一招,皆熟练无比,却无一人能复昔日之威。”

黄子玉突然道:“我想到了。”夏七一惊,声音也变得嘶哑道:“是什么?”他本不至如此,但被这件事着实困扰了一生,纵然有丝毫可能,也反应激烈。黄子玉到吓了一跳,小声道:“那金刀。”见三人都盯着自己,更加紧张道:“那金刀······不是一般的刀。”

胡飞道:“废话,金子做的刀还能普通。”夏七摇摇头道:“你说的这点,我们早就想过,那位前辈所用并非什么神兵利器,况且我们虽称为金刀门,却只是为了好彩头,其实所用金刀、银刀、铁刀、或者钢刀皆无不可。”

胡飞道:“既不是神兵,那就是灵丹妙药,是不是那位前辈曾经有过什么奇遇。”三人又期待的看向夏七,后者依然摇了摇头道:“倒是很多人也有此观点,但我却不这样认为。因为那位前辈的弟子,也就是下一代掌门仍然武功冠绝江湖,后来因为靖康之难奔走,不幸先逝,此后金刀门又经内乱,便再无人能练成那般刀法。所以更多人相信诀窍仍在刀法中,只是后人愚钝,终究想不出来罢了。”

张胜喃喃道:“只要一直想下去,终会有炼成的可能。”夏七心想:这孩子到十分适合传受金刀刀法,要知门中不少前辈因为丧失希望,轻则颓废厌武,重则自镒于刀下。但他如今自顾不暇,而寻常金刀门弟子要练到金刀刀法,尚需先修炼入门刀法,再练基础刀法,加之配合内功心法,直至有所成就,才可传授金刀刀法,更何况是一个全无武功根基的孩子,必定更加困难。

他摇了摇头,暗笑自己未免急病乱投医,又想或许自知难逃此劫,才有传功的念头。继续说道:“便是因此刀法,师弟暗自揣测师傅对他有所保留,竟提出要看刀法原本。但这原本是历代掌门信物,怎可随意示人,师傅总是不肯,师弟便一气之下窃取未果,而后叛门而出。”他叹一口气道:“哎,其实师父始终对他寄予厚望,不说毫无藏私传授刀法,更打算不久后便将掌门之位让出。”

三人皆道:“幸好没传给他。”夏七道:“其实我到以为不然。”三人不解的挠挠头,夏七继续道:“你们或许很难理解守着绝世武功却习之不得的痛苦,师弟他从入门来便聪慧异常,不仅如此,更是把所有时间都用来练功,这一切皆为了金刀刀法,他始终自信不会失败,却依然没练成刀中秘籍,这一正一反间急转而下,又怎是二十多岁之人能承受的。反而是我这般从小笨手笨脚的孩子有些运气,却也为此无数个夜晚辗转反侧。”

他见三双茫然的眼神盯着自己,心想:他们又怎能理解这些,突然自省:原来我说出这些,并不是希望别人理解,而只是为了抒发这些年心中的压抑。于是话锋一转,说道:“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师父突然变的抑郁寡欢,经常对着天边发呆,也再不钻研刀法,几年后便将门主传给我,撒手而去。”

他说道:“我这位师弟离开金刀门后,便加入金兵,原是想借他人之力夺取刀谱。而我接任掌门后,不久便加入南宋军中,他找上门来,先是在战场上击溃我率领的部队,又追着我来单挑。我眼见逃不过,便只能和他对打。”

胡飞突然道:“你定是赢了是不是。”他只盼好人能打赢坏人。另两人却想眼前这黄将军该是输了。

夏七摇摇头道:“他果然是天才,这十多年后,武功进展神速,我本以为继承掌门后,凭借前人对金刀刀法的钻研和苦练不辍,至少能与之一斗,哪想到······”张胜问道:“你是怎么输的?”这句话问出来原本很无礼,但他是个小孩,夏七也不在意,说道:“他第一招用‘滚滚黄沙’,那是金刀刀法中的一招,我应对起来倒也顺利。他说了句‘祝贺大师兄接任掌门。’又接着是出第二招,我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招式,只得使出毕生所学最厉害的守招应对。”

他叙说至此,屋门突然被吹的咣咣作响,更添紧张之情。继续说道:“这第二招终于算是挡住了。那时我抬头看他神色,便如昔日同门较技他得胜后的表情一样。第三招,啧啧。”

夏七感叹道:“算是我生平所遇最厉害的一招,当时我便想:纵是死在这刀下,能见识到这般神迹,也应知足。这一招用出,我只觉四面八方皆为刀影。自知绝防不住,只得也用刀法中最强一招对攻,但招式才到一半,已遇阻力,我再想加力,只听咔的一声,手中金刀却断为两截,自我十岁习武,这是从未遇到过的。”

三个孩子皆想:这人好强。

夏七道:“在生死攸关之际,我师弟却突然收手,说念在十多年师门情份上,可以绕我一命,只需交出金刀刀法。其实他却不知,师傅临终之际曾嘱咐我,若日后见到师弟,可将原版金刀刀法借对方一看,我一直也想:师弟叛逃出门,终究是年轻气盛,他日若能重归金刀门,凭借极高悟性,未必不能学成真正的绝世刀法,那时我把掌门之位给他,金刀门便自然重回武林巅峰,我们师兄弟再练手抗金,做出一番大事业,师父也能含笑九泉。”

他说着目光一凛,语气也变得冰冷,说道:“但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为一己私欲,投靠金国,置忠义于不顾,嘿嘿,就凭这点,莫说他饶我一命,就是绕我十条命,我也绝不能给他看一页刀法。”

说完仰头喝了一口水,或许是因为太激动,又咳嗽几声。三个孩子听到这里,已听的投入,以致说不出话来。夏七抚胸道:“好了,我故事也讲完,你们快回家吧。”三人不肯罢休,追问道:“回来又怎样?”夏七道:“后来当然是他把我打伤,我艰难逃到此地,有幸得三位小英雄相助。”三人听后大喜。夏七再嘱咐几句,终于恋恋不舍离去。

第二天一早,张胜和胡飞又在黄山松下相见,却无心玩闹,反而面色焦急,皆因黄子玉未按时而至,张胜问道:“他会不会还是告诉黄员外了。”胡飞道:“绝对不会,他既成咱们兄弟,怎能做如此背信弃义之事。”再过片刻,黄子玉才匆匆跑来,喘着气道:“不······不好意思,今日父亲看管得紧,方才得空跑出来。”他昨日回家后那满是灰尘的大衣便引起黄员外注意,他虽极力说是自己摔倒,终于被限制外出,这是首次跳墙逃出家门。

胡飞道:“先别说这个了,那将军今天好些没。”黄子玉一愣,满脸疑惑问道:“你说什么将军。”胡飞急道:“你失忆了么,就是昨天······”黄子玉不待他说完,抢先道:“你忘了昨日应承的承诺了么。”胡飞这才恍然大悟,知对方便如从未见过那将军一般。笑骂道:“此处就咱们三人,你也要如此计较。”

忽然从远处传来刀剑相碰之声,三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目光中看到紧张神色,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同时向发声方向跑去。再跑近了,刀剑之中间歇夹杂着喝吗声。外面已围着黑压压的一圈村民,三人吃力挤了进去,一时间响起数声喝骂,“张家小子,胡家小子,大人打架你们来看什么热闹。”又有人道:“喂,黄少爷,里面可危险,员外已经找你大半天了。”

他们终于站到最内一圈,只见远远有两道身影忽左忽右,还有一刀一剑忽即忽离,这两把武器都飞的极快,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时有人说道:“村长,那两人是哪来的,咱们不会有危险吧。”站在张胜身旁的老人道:“我年轻时,也常见到武林中人比试,多半不会伤及无辜,但大家可绝不能走近。”

远处那两人已经分开,众人已能看清,其中一人身着金兵服饰,手持金刀,另一人只一席灰袍,舞了个剑花。三个孩子这时都在想:这人会不会就是那位将军的师弟。那手拿金刀之人道:“你为何定要插手金刀门之事?”他们与众村民相距甚远,声音却能清晰传入耳中。

灰袍人道:“我本是受人之托才来此,但如今又不一样。”那刀客道:“有何不一样?”灰袍人道:“杀了你以后就成了为民除恶。”那刀客冷冷道:“或许也是自不量力。”

他说完便打,出招较之前更快,也越来越诡异,而与他对手的灰袍人虽原地不动,招式却不落下风,那刀客心想:这十多年间,武林中又出了不少高手,又喝道:“阁下如此身手,何必再贪图别家刀法。”此话意在攻心为上,同时拿刀的手腕一转,随即放手,这是他多年所练绝招,皆因比斗中极少有人肯放弃武器,所以这招攻在出其不意,而且手腕施力后脱刀便会黏住对方武器直逼面门,但凡对手有些许犹豫,再反应时刀已斩到手背。

但凡那灰袍人真有贪图刀法之意,突然被别人识破心中所想自然会有片刻分神。或是他欲出言解释,还是会走神,但他不动声色,便如闻所未闻对方所言,见那脱手的金刀便如壁虎般缠着宝剑卷上,并未有丝毫慌乱,反而喝道:“好。”扬手也把宝剑弃置一旁。

回掌拍出,正与那刀客的来掌相碰,他身体一震,只听身旁传来“嘿嘿”两声轻笑,眼前黑影一闪,那刀客已然飘出数丈。

灰袍人并不追击,任由对方再几个起落,消失不见,突然直挺挺倒在地上。村民中又有人道:“你看,那人趴在地上,是不是死了。”另一人道:“我听说会武功的人都有内力,表面可能只是轻微一碰,其实暗发内劲,早把对方打死了。”又有人道:“哪有这么玄乎,那人会不会是中暑了。”个人争论不休。

这时突然有人喊道:“那三个孩子,快回来。”跑出去的正是张胜三人,他们不管身后劝阻,跑到那灰袍人身前,那人脸色苍白,鲜血顺着嘴角流下,一亮一暗形成鲜明对比。

那人听到脚步声,勉强睁开眼,沙哑声道:“水。”黄子玉正抱着一只水壶,于是递过去,后者吃力坐起,喝了两口水,以袖擦去嘴边血迹,又坐片刻,打量眼前这三个少年,再喝一口水,这时脸色已逐渐恢复血色。

灰袍人一挑眉道:“你们三个孩子,为何救我?”胡飞道:“那人是金兵,你打走他便是好人。”灰袍人苦笑道:“好人,好人却有何用,我既救不了昔日好友,也不能为国尽力。”胡飞不由问道:“为什么,你不是打赢了么?”

灰袍人道:“刚才那人虽被打退,但我也已被他掌力所伤,并不算胜了。”张胜问道:“他难道还会回来么。”灰袍人点点头道:“一定,他定要夺得那金刀刀法才肯罢休。”又解释道:“我的一位朋友被他追杀,便是因为这刀法,几日前曾向我求救,我知晓后立刻赶来,怎知还未见到友人,便也伤在此人手中。”

三个孩子此时心想:这人原来是那将军找来的帮手,原本应该欣喜,却又皱眉,皆因如今两人都已受伤。灰袍人一拍大腿道:“原本我技不如人,死在他手中也无怨言,但途中听闻一件大事,关系到南宋安危,却在这时被打伤,这可如何是好。”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说道:“敢问壮士姓名?”那灰袍人道:“我叫罗天。”原来继三人之后,村长也领众人赶来,正听到灰袍人方才所说。

那村长道:“壮士,你若信得过我们,不妨将这件大事告诉我们,这里便有十多位壮年,皆是爱国之士,而你也可留在此地暂时养伤。”

灰袍人犹豫良久,沉吟道:“这······”终于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众位乡亲这般深明大义,我怎能不信。”又皱眉道:“但是,这件事需要先找到我那位好友,他是游击将,手中便握有秦桧通敌的罪证。”那村长道:“你方才说的可是秦桧?”

灰袍人道:“正是。”此时民间相传秦桧以十二道金牌召回岳飞,又亦莫须有的罪名将之杀死,是以但凡听其姓名,无不破口大骂,众村民听是秦桧的罪证,更加激动,一时间不住咒骂,其中一个声音说道:“你说那握有罪证之人如今在何处,我们立即去找他。”

众村民听到这句话,才想起正事,于是尽皆附和,数十双眼睛盯在灰袍人身上,后者摇头道:“我也不知。”他见瞬间便要激起民愤,赶忙道:“但我那朋友正是被方才那人追杀,想必躲在附近。”

一人道:“你说他被追杀,或许早已死了。”又有人道:“这附近只我们这一个村子,来了外人定会知晓。”那村长举起拐杖冲着天空摇了摇,片刻后终于清静,于是说道:“无论如何,我们应先尽力找到那人,再派人迅速将这重要消息送出。”众人皆点头称是。

这时胡飞突然道:“我知道那人在哪。”他见众人热情,激动之下脱口而出。话音未落,另一个人道:“你不能说。”正是黄子玉,胡飞出口后亦有些后悔,见黄子玉又指着自己,又是一副怒容,便如真的做错事一般,反而硬着头皮道:“如何不能说,这件事事关重大。”黄子玉抿着嘴道:“但咱们答应过的。”几乎就要哭出来。

胡飞道:“好,当时是咱们三人一起答应的,如今咱们俩一人一边,就看张胜怎么说。”张胜见自己被推到风口浪讲,内心也好不犹豫。这时众人见此情况,才知这三个孩子竟掌握这等国运有关的大事,又怎容张胜说不,急道:“胜娃,你快说,伯伯给你去买糖吃。”“张家娃,我可是你二叔,二叔叫你说就是对的,你快说。”那村长的眉毛已拧在一起,一字一句道:“这,胜娃,”他本身既想让对方说出那人所在,又不想张胜违背誓言,终于道:“还是国事为大。”

张胜见此,便说:“好,你们跟我来。”便当先走去,众人在后面紧跟着,又有两人搀着罗天。

一路上房舍渐少,一个村民道:“你们要去的难不成是黄员外家。”张胜道:“正是。”那村民看着眼前这硕大的宅院道:“要不你们三人陪罗将军进去,我们在外面等着就好。”众村民往日和黄员外毫不往来,都觉不好意思上门。

于是三个孩子带罗天翻墙而入,来到那间杂房。黄子玉推开木门,正要开口,只觉一股大力从背后袭来,把他推在一旁,同时黑影闪过,正是罗天窜到床前,然而床上却空无一物。

罗天转过身来,面容狰狞,左手捏着一支梅花镖,冷言道:“人呢?”黄子玉道:“你······”

那嗜血的面容,绝不似他之前所说身受重伤,前来相助旧友,罗天又喝道:“快说,人呢。”同时背靠墙壁,目光在房中四处游走,他早就猜测夏七躲在村中,但若一家家找,定会惊动对方,是以设计让对方上钩。

三人见事情不对,转身便要逃跑,罗天一把抓住离他最近的黄子玉,后者哭着道:“我不说。”张胜和胡飞听到说话声,也停下脚步,其实他们谁也不知为何夏七为何没在这里。

但罗天却以为手上这孩子嘴硬,心想:数十年的谋划,若今日被他跑了,又不知何时才能得到金刀刀法,于是一下狠心,用梅花镖在后者脸上划出一条血刀子,说道:“你再充好人,我就再划一道。”

黄子玉只觉半边脸热腾腾的,却心想:我但凡说出一句,就成了大大的坏人,如何对得起结义之情,只哭叫道:“我不做秦桧,我不做秦桧。”

胡飞大喝一声,径直向罗天撞去,后者一掌劈出,把胡飞打在角落,已是一动不动。

罗天冷笑道:“既然如此,你在阎王爷面前也不要怪我了。”右手便直接刺下。张胜心中害怕,哇的一声叫出,在这声高喊中,一支梅花镖划破空气,罗天耳朵一动,竟听到那细微的空气摩擦声。

但还是慢了半拍,若在平时,罗天完全能轻而易举判断出飞镖的轨迹,从容不迫避开,但当下被喊声干扰,他只能匆忙低头,因为他猜这枚飞镖是打头而来。

于是他手腕一痛,因为他猜错了,这枚飞镖的目的不是伤人,而是救人。

夏七一直躲在屋顶,这时终于现身,他今日一早便听到院中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原来是黄家上下都在寻找黄子玉,他又走不远,于是只能躲在屋顶上,正好避过一劫。

却终究无法置三个孩子的生死于不顾,不及多想,便已出手。

他这一镖若在往日打敌人手腕,能挑筋断骨,但今日这一镖准头打偏,只和罗天手中梅花镖相碰,原本罗天这镖要落在黄子玉身旁一寸,被撞之下,正插入对方小腹。罗天本不欲真的杀人,于是不由一愣。

夏七正在这时窜出,抱起张胜,正欲再施展轻功,飘出屋外,突然脚下一个趔趄,罗天一声冷笑,知对方内伤未好,此时身法已乱,全身上下无不是破绽。

但他今日的第二镖却发不出,因为他左手拎着黄子玉,右手唯一一镖正插在对方身体中,他方才反应过来便已收手,虽不知手中这孩子是否有救,但知此时若拔出梅花镖,血流不止,这孩子必死无疑。

这时罗天罗只要一抬手,便能留下他觊觎了十数年的刀法,也只要一抬手,就决定了一个孩子的死亡,他这些年可谓刀口舔血,也从未遇到这等纠结之事。

他个性从来果断,只一刹那,已有了决定,右手快速连点黄子玉胸口穴道,止住流血,再将对方放到脚下。

这时间虽然不长,但足够一位受伤的高手重新提起一口气,在地面猛地一蹬,一起一落消失不见。

罗天再追出杂物间,四顾而视,已然不见半点人影,一低头,却看到点滴血迹,心想:受内伤的滋味怕是不好受吧,脚下也不停歇。

他才追不久,果然见前方站着两道人影,夏七对张胜道:“你快跑吧,躲起来,我尽量多拖些时间。”夏七竟不走,狠狠道:“我不走,他杀了胡飞和黄子玉,我要为他们报仇。”

夏七见对方目光坚定,知劝告行不通,便道:“但你多陪上一条命,便算是对得起他们了么?”张胜突然想起有约:不能同年同月同日死,点了点头。

夏七已看见远方黑点,心中一惊,却欣慰的笑道:“这就好,你今日逃得一命,来日未必不能报仇。”又想起罗天隐忍数十年来对付自己,如今这般教眼前的孩子,终究是对还是错?

他一时之间也顾不得这么多,只听张胜嘀咕道:“他武功这么高,我又怎能打得过。”目光一凛,正要再说,敌人却已至身前。

夏七一把推开张胜,说道:“我真没想到,你不仅投敌卖国,就连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也不放过。”

这三人中只有罗天才知黄子玉受伤的真正缘由,但他怎屑于解释。

“你还骗我,骗大家。”张胜声嘶力竭的喊道。

罗天仰天大笑道:“卖国、欺骗、杀人,我也不愿意这样做。”

夏七一愣,心想:难道他尚有悔过之意。但听罗天继续道:“只不过有些东西挡住我成为天下第一的石头,便只能清除。师哥,你加入南宋军队抗金,如今又怎样,武功更无进展。”

夏七把拳头捏的吱吱响,喝道:“难道你做这些就为了天下第一,纵然成了天下第一又怎样?”

张胜也想:我要终有一日成了天下第一又能怎样,一时间却只感到迷惘。

罗天摇头道:“我也不知成了天下第一能如何。”

夏七和张胜皆是一惊,他们想罗天说出的答案再匪夷所思也不会比这还惊讶。罗天仰头看着天空,低声道:“师哥,你还记得有一年门内大比后,师父把咱们叫去内堂。”

夏七点头道:“自然记得,我还以为你早把师傅忘了。”

罗天苦笑道:“又怎能忘,那天也是我第一次在比武中打败你。”

夏七道:“没错,你的确天资聪颖,那年是我入门第五年,却是你入门第一年,从那以后,我便再没有赢过你。”

罗天摇头道:“不,你赢了,而且这一赢还是二十多年,你赢走了那本刀法。”

夏七道:“这又算是什么赢了,若真的要算,也是你让我的。”

罗天道:“不是,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我也绝不会让你。”他神色一暗,“只是那时,我并不知道,原来有些东西并不能靠武功得来。”说着竟叹一口气,继续道:“那时我始终认为,只要不断变强,师父一定会把金刀刀谱给我看。但怎能想到,最后得到刀谱的,确是多年前的手下败将。即便过了这些年,师父死了,我也不再怪他,但这件事却始终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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