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小鬼难缠
卢梓跟她妈妈一起在老房子住了几天,眼睁睁看着床底下爬出一条红腿蓝身子的大蜈蚣。两人又吓得住不下去了,卢梓妈妈一直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家里没阳气。都怪卢梓爸爸老不在家!
卢梓的爸爸从事有色金属工作,经常要去地方上开会。总公司领导去一些风景优美的地方工作时,很多人都会带家属同行。卢梓妈妈却很少陪同前去,一方面是她妈妈本人是一位成功的女商人,非常忙碌;另一方面她不希望她的出现成为别人撬开自家先生铁面无私的开口。可这次她果断飞去梵州和卢梓爸爸汇合,还准备去神显寺好好沾沾佛气。卢梓的大学和我的大学都不在帝京,她和我一样的想法,都不愿意过早地离京,所以她单方面决定跑来我家住。她在来我家的路上,非常不拿自己当外人地还迅速找了一我家街舞工作室报了名,地点在报国寺附近。
报国寺在前朝有个极美的名字,叫“花雨寺”传说寺内一株老槐树,花期有别于常理,每年盛夏十分中元普渡时期,随着普度庆典,此树会落下花雨漫天。后来这花雨寺和老槐树也颇为壮烈,在国破家亡的时候,这里成了侵略者的驻地,老槐树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轰然倒塌,砸死砸伤侵略者无数,成就了它的一颗报国情怀,人们为了纪念它,就把这里叫报国神树寺了。
卢梓是个漂亮姑娘,高挑的魔鬼身材,娃娃脸萝莉音但丝毫不矫情,从没公主病。她自从这个暑假去学街舞,就迷上了街舞工作室旁边报国寺小吃的炸豆腐汤,每天都去吃还打包回来给我。那天她像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去报国寺小吃,半路遇到女孩子比较尴尬的时刻,慌慌张张地不敢走人多的大路,同时要用最快速度买到卫生用品,还要找到厕所,帝京胡同里的公共厕所可以满足以上所有条件。她找了一个公厕,看起来比较破旧,厕所一共三个隔断,靠窗户的那个隔断相对比较干净一些,没有该冲却没冲的东西。为了让窗户可以正常开启,隔断门比其他的隔断向里推进了一点,因此这间比其他两间要狭窄不少。卢梓一向不喜欢最靠里的隔断,尤其是这回,她总感觉凉飕飕的。她自己劝自己,现在是大白天,听见有人进来了,她才没太往那方面想,在意起如何让自己不要碰到周围的墙壁这件事上。
就在她收拾利落准备出门的时候,后腰传来清晰的碰触感,她被一只小小的手猛地一推,整个人跌出了隔断。她条件反射地回头,正好看见一双青灰色半透明小手缩回墙里面,耳边还有轻轻的嬉笑声传来。
之前的阴冷感传来,她冲回大街上,摊开掌心寻找太阳的温暖。那天我们都没有炸豆腐汤喝了,不仅如此她开始变得特别倒霉,丢手机、丢钱包、买到假防晒霜导致脸上过敏、考试报名莫名其妙的失效,连打游戏都连输……还是我们去了灵云观,好好地在主炉边沾上满满的香气,在道观里呆到暮鼓敲响,内心才安宁平和起来。
卢梓定居日本的小姨和表妹回来了,她离开我家去陪她小姨和表妹住了,我却因为想念炸豆腐汤的味道,骑上车往报国寺小吃进发。半路上玩心一起,去看了一眼已经被侵占成印刷厂的花雨寺。花雨寺已经面目全非,房檐长草,灰墙开裂,房檐的一角被脚手架支撑着以防坍塌,收废品的老大爷躺在旁边树荫下,草帽盖住脸“呼噜呼噜”打着盹。
我在周围逛了一圈,没什么可看的,热得我汗流浃背,随便找了一条阴凉的胡同一头扎了进去。因为刚刚绕路去花雨寺,现在有点失去方向,烦躁感刚要蔓延,就看见一个小卖部。坐在自行车上喝一瓶冰镇的北冰洋,胡同里安静的午后,在伴着蝉鸣的树荫下,烦躁全无,一切都那么惬意。休息过后走进前面不远的一个公厕,用凉水洗了把脸顺便方便一下。
当我后腰被一个小手重重一推,卢梓之前的所有描述都在我脑子里唤醒了。听见轻轻的嬉笑声传来,阴冷的感觉从脚后跟传到头发丝。我没有回头,因为在我以往的常识里,灵体是不能触摸到人体的,这也是我第一次被灵体摸到,冰凉滑腻,心理各种不爽!
再次站在阳光下,刚才的所有惬意瞬间消失不见,我带着慌乱回到家里。爸妈还没下班,我在爸爸的佛堂坐下,闻着淡淡的檀香味内心稍安,朦朦胧胧的睡着了。听见家里回来人了,厨房传来叮叮咚咚做菜声我更安心了,迷糊着走回自己房间歪在床上睡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身上一凉,我激灵一下醒过来。睁眼的瞬间,一个空瓶子刚好落到地上,还在发出“嘣嘣”的声音弹跳着。我满脑子疑惑,反应力还没全部清醒。从被水浸的床上下来,一边抹着身上的水,一边打开房门,家里仍然静悄悄的,一看表时间只过去了半个小时……。回头再看看地上的空瓶,被褥上的水渍,我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不正常,拿起手机想跟谁讲述一下刚刚这些事情,家里座机恰好响了起来。
妈妈打电话回来叫我给她查一个电话号码,但是她的话把我弄得更乱了。妈妈说她刚才先给我的手机打了电话,是一个一听就是小朋友的声音接的电话,拖着长长的尾音说“喂~~”。妈妈以为打错了,挂断之后打了家里电话,结果接电话的还是刚刚那个小朋友。我妈疑惑着问:“是小熙吗?”电话里“呵呵呵”笑了几声就挂断了。所以我接到的这个电话,已经是妈妈打的第三通了。从通讯录播出的电话是怎么打错的呢?打通了三个电话,我却只接到一个。
抛开这个不说,我赶快先把自己刚刚在睡梦中被泼了一身水的事跟她说了。但我妈一向关注点很奇怪,她更在意的是水干不干净,要是饮料或者甜水的话,让我赶紧换床单不要招蚂蚁……完全没和我的疑惑产生共鸣。
无语的挂了电话,收拾完被褥,我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我开始感觉腰上传来烫烫的感觉。心理烦躁,身体疲惫,一觉睡过去开始发烧了。等我爸妈下班回家,我已经烧得烫手了。
亓官家虽然世代入道门,但对信仰保持着非常自由开放的态度。十几年前我爸爸机缘巧合连续遇到两位藏传密教噶举派的具足上师,接受了灌顶,持戒、皈依,是一位虔诚的密教徒。他十几年坚实不懈地修炼,已经对炁场有了一定的感应,今天他一回家,立刻感觉到了外来灵体的形迹,这感觉就好像巴萨的主场出现了皇马的旗子一样明显而格格不入。
爸爸一回来,那阴气就迅速藏了起来,我跟爸爸说了之前的事情,他知道我是被阴气冲撞了。
不感冒,不咳嗽,不拉肚子也没中暑,我就那么莫名其妙地发着烧,各种药吃了一堆,迷迷糊糊地,睡一会儿醒一会儿,夜里身上冷的不行,后腰被推的那块皮肤却烫的像要熟了一样。实在难以忍受的我,抱着被子枕头睡在了佛堂的蒲团上。在佛祖的注视下心情平静了下来,脑袋清醒了,身体轻松的似乎要飞起来,不对啊……我还真的飞起来了?!
第四章灵魂出窍
当我忍受着后腰的灼烧感,全身疼痛疲惫地挪到佛堂的蒲团上那一刻,身体轻松了,轻松到灵魂真的离开了身体。我飘在空中,看见自己缩在蒲团上,后腰一个小小的掌印黑气萦绕,但那股黑气正被佛堂里的正气稳稳压制住。在我和佛龛之间出现了一个炁的循环,我身上不好的气息流向佛龛,净化后的气息又流回我的身体,看起来像一个八卦阴阳鱼。
我正在疑惑,这密宗佛堂里怎么会出现道家的八卦阴阳鱼气场呢?佛堂门一开,爸爸一身夜露地进来,看起来似乎刚出去过,这深更半夜的他会去哪儿呢……?我飘在空中,看着爸爸把我一直以为是装饰的降魔杵恭恭敬敬地供回佛龛下,摸了摸我的额头,掖好我的被角就关门出去了,完全没看到飘在半空中的我。
我玩心一起,想试试身为一个灵体穿墙而过的感觉。抬手到眼前,看着透明的双手,手边有一个类似铅笔画的勾边。我把手伸进墙里时,感觉就好像手伸进了一桶湿沙子里,涩涩麻麻的。再往前伸,手上一轻,知道手掌已经穿出了墙壁。我慢慢地把全身都穿进了墙壁,感觉有一点憋气,赶紧再一使劲,全身都从佛堂的墙穿了出来。实在太有趣了!我感到极其兴奋!低头一看,随着我心情的变化,透明的身体出现了淡淡的光芒,我从兴奋变成了惊讶。
我在自己家走了一圈,轻轻一跳,吸一口气就能飘起来,我开始试着穿过各种东西,穿过玻璃时毫无感觉,穿过木头的感觉像玩海洋球,穿过饮水机的时候,水桶里的水咕噜咕噜冒了两下泡,穿过沙发的感觉像陷进塑料泡沫一样。
在家里四处玩遍了,就想出家门试试。结果脑袋刚探出大门就感觉似乎遇到了一层结实的薄膜,有一个可以看见外面,却不能突破的无形界限。我反复试了几次都不成功,有点累了,而且发现原本透明的身体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透明了。我用卡在门里的姿势想歇一口气,转头看见一个像葫芦娃打扮的gui小孩蹲在门外楼梯上,伸出小手指着我“咯咯咯”的笑,这笑声有点耳熟。他笑着笑着就起身冲我飞过来,这时我感觉身后一紧,像被吸回到了佛堂中我的身体里,疲惫和不适瞬间席卷而来,我再一次沉沉睡去。
第二天我在袅袅檀香的味道里醒来,爸爸已经做完了早课,妈妈说我后腰的那个掌印黑紫黑紫的,叫我跟她去医院看看,我还有些恹恹的不太精神,才不要出门呢,我决定今天一天都窝在床上看夜华和白浅的爱恨情仇,妈妈就自己去医院给我开药了。
中午我和爸爸一边吃饭,一边聊天,我问他凌晨去哪儿了,他说窗户下面好多野猫叫,他去院儿里把野猫赶走,可我昨天并没听见什么猫叫。说着话,吃着饭,难得一向做菜清淡无味的爸爸,把一盘菜花炒得鲜香入味,病中我也吃得津津有味。这时我的手机响了,虽然手机响很普通,但手机上显示的是家里座机来电。我太惊讶了,瞪着大眼,举起手机指给我爸看。他愣了一下,转而淡定地说:“接吧,免提。”
我一下子安心了,很有底气的划开接听,按下免提,并且很凶的“喂”了一声。那边传来一个小孩子的声音说:“亓官熙,我要走了,再见吧。”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妈妈回家的时候给我带了好多药,大部分都是活血化瘀的,中药、西药、中西结合药……我妈说我后腰那个瘀血特别可怕。她拿了盒膏药准备给我贴,我叫她拿手机给我拍了张照片,后腰那分明就是个小小的五指掌印,有种凸出皮肤的感觉,像毒蚊子咬过以后那种肿起来的状态,只不过肿起来的部分黑紫黑紫的,看起来就不是区区膏药可以解决的样子。我妈不高兴地抱怨我:“早上叫你跟我去医院,非不去,大夫说了,要是肿起来的地方破了可麻烦呢!到时候难受的还不是自己。”
我爸接话说:“上医院怎么跟医生说啊,让gui摸了?”
妈妈稍微有点含糊地:“这就是被虫子咬了我估计,只不过形状像个手印,你别乱说话!”我妈拿着药膏在我腰上比划,还没贴下去。
“她这事医院解决不了,小熙你到佛堂来。”我爸手上拿了几样东西走进佛堂,指着蒲团叫我趴在上面。我妈也跟了进来,看我爸把香炉里的香灰倒出来,再加上一点朱砂,拿佛龛上供的茶水给调成香灰朱砂泥,敷在了我后腰那个掌印上。我妈再拿纱布在上面盖好,拿胶布贴上。一种清凉的感觉透进皮肤,没一会儿,我就舒服的睡过去了。
梦里我仍就骑着车在拈花寺附近的胡同里,昨晚灵魂出窍时看见的小葫芦娃,他从胡同边的墙上跳到了我的车后座。我俩像熟人一样聊着各种琐碎的事,气氛很轻松融洽,内容我大多不记得了,但是唯一记得我们分手时他说:“叫你爸爸不要再来这一片除魔了,他看不见阴灵,却拿着降魔杵到处乱照,我的好多朋友都受伤了,还有别忘了我妈妈叫你办的事。”
很不幸,这个嘱托我又一次忘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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