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姥爷带着我舅舅一家住在章豫,表哥表姐都已经工作了。这次我来上学,舅舅全家都来接我和妈妈。小时候我也来过章豫过春节,对南方没有暖气的湿冷真是心有余悸,这是头一次在夏天来章豫市,潮湿闷热给了我一个大大的下马威,对于将来几年的生活忧心不已。
表姐给姥姥打了电话告知我们马上就回来了,我猜姥姥姥爷一定开始忙起来,摆桌子、摆椅子准备让我们进门就吃饭。果不其然,刚刚拐进胡同,就看见姥姥姥爷站在三层楼梯口等着我们的身影,这副场景或许会永久都留存在我的心里。
姥姥迎我们进屋就转身进厨房忙活起来了,她是个有意思的小老太太。做得一手好菜,身材矮小但是每天有无穷的精力,不是忙这就是弄那的,仿佛不知道辛苦一样。她眼睛不好但耳朵出奇的好,一边在厨房爆炒,一边还能接上客厅我们聊天的话。
姥爷是老革命、老文人,有保持了一辈子的良好阅读习惯,家里阳光最好的地方,放着他最近在看的书、当天的报纸、随手记录的本子、茶杯、眼镜、和一头红一头蓝的双色铅笔。姥爷离休前是古籍博物馆的馆长,对书籍有着天然的热爱,喜欢给我们讲历史故事,成语故事。他总给我和表哥表姐买初中生级别的成语故事书,这点让我们很是无奈,初中生级别的实在是……可能在姥爷眼里我们从未长大吧。
姥姥张罗的晚饭极尽丰盛,很有乡情乡味,特别是那一道砂锅汤,实在是人间绝味。席间发现表哥成熟稳重了许多,身上的物件被打理的很妥帖,似乎是有了女朋友。表姐生了儿子以后更加有了成熟风韵,颇有妩媚女郎之姿。舅舅仍旧几十年如一日,是名副其实的孝子,新闻里所说的孝子故事放在我舅舅身上也就是寻常生活而已,现在想想着实难得。舅母在我从小的记忆中是不爱说话的人,现在仍旧不爱说话,总是默默做着事情。
晚上舅舅一家回去之后,我和妈妈洗去一身黏腻,挤在她曾经的房间里很快睡着了。
梦里我回到了小时候,那大概是我三岁时的记忆。记得那年我们在章豫过春节,那时候章豫经常停电,电暖气不能用,姥姥就用老办法在家里升起炭盆取暖,餐桌上也用炭盆煨着羹汤。小孩子本就喜欢玩火,我有一个漂亮的小烛台,我就拿着烛台去厕所。厕所前面的过道很黑,挂满了衣服,墙上还有姥姥姥爷故去父母的黑白照片,我一直有些怕这条走廊。那时我不像现在,身经百战,瑰也见得多了,那会我才3岁,并不知道什么是瑰,只知道有一种像影子一样的“人”,长得可怕,靠近时会冷,心里还会害怕的要命。
当时大家都围在棉被炉边取暖说话,没人看到我去厕所。刚拐进走廊,从旁边的衣服堆里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叫我的名字,离我很近。我吓了一跳,立刻站住不敢再继续往前走,举着烛台尽量往高处伸,往远处伸,想看得远一点,再远一点……。一声似乎及其痛苦的呻吟声从我头顶传来,我抬头匆匆一瞥,看见一个光头,正大长着嘴表情痛苦狰狞,嘴里仅有的几颗牙又黄又乱,它似乎很高,黑眼珠正向下盯着我。我的烛台把他照的很恐怖,他突然弯腰凑近我“呼”的吹灭了我的小蜡烛,我惊恐地尖叫着跑了出来,扔了烛台又跌了个狗吃屎。这或许不是我第一次见瑰,但是我第一次被瑰吓到,产生了对“瑰”这种生物的记忆。
虽然我不是很认床,可这一晚整夜都在梦里折腾,朦胧间听见玻璃震动的声音,一直传来“咣咣”的声音,翻身看了一眼屋里没人,灯上的水晶珠子也没晃动,知道不是地震,仍就翻身朝墙继续睡了。刚迷糊着“咣当咣当”的声音又传来,让人越来越在意,一觉醒来并没感觉到神清气爽。带着起床气心怀不满地摸了一下那个还在震动的玻璃柜,埋怨道:“你干嘛呀……怎么这么吵!”玻璃就不响了。
客厅里姥爷正戴着眼镜看报纸,手边新沏的茶水冒着热气,妈妈陪着姥姥去买菜了,餐桌上给我留的早餐有好几种,有北京的豆浆油条糖油饼,有本地的肉饼汤拌粉,还有姥姥常当早餐吃的粽子和姥爷早餐喜欢吃的包子。和姥爷一边聊天,一边吃早饭,姥爷偶尔会给我念一两条报纸上的消息。
吃完早饭我在屋里转了一圈,姥爷家现在和隔壁打通了,变成了一大户,格局改变了,以前的走廊也没有了,采光也变好了。原来挂在走廊里的老照片现在摆在一个空房间里,没有以前那影影绰绰的衣服堆了,但那个空房间里总感觉少了丝人气,虽然感觉不好,但到底没看见什么瑰影,我暂且安下心来。
龙丘玺在微信里跟我说起兰陵王的女朋友,那姑娘竟然是他和百里楼上的邻居,昨天晚上兰陵王带她见了龙丘玺和百里,龙丘玺是这么评价的:“居然还有比你更白的黄种人……不过那个女孩有点惨白了,看着好像身体很不好。”
说实话,比我还白的人,我还真没见过,倒是有些好奇。对我离京后的生活,龙丘玺格外感兴趣,一直在微信上问这问那的,我跟他说了小时候的经历,跟他说:“仗着我有爷爷教的手印咒语,还有之前的一丁点经验,今天我准备‘子时’在屋里好好探查一番。”龙丘玺却说:“不用那么麻烦,偶尔午时正刻也是找到它们的好时机,要在午时正的时候,阳气已达最盛那一刹那,正是阴气开始生出之时,这个时候阴阳交替,有很多灵体会有非常非常短的一瞬间显形。”之前相处那么久,却没跟他深聊这个话题,不过他的家学渊源我是了解的,虽然午时这种阳气极盛的时候阴灵会现身的话我不大相信,但他这话到底给我心里留下了一个印象。
妈妈和姥姥买菜回来了,妈妈跟我赞叹姥姥这把年纪了,心算能力仍旧不减当年,思路清晰地恐怕比我都强。没错!姥姥家有两个我极为羡慕的遗传基因——过目不忘和数字敏感。她的记忆力惊人,六十年前的事她仍旧能清楚地说清楚时间、地点、人物对话;并且对数字极为敏感,是能成为数学家的材料。可惜我和妈妈都没能遗传到这个能力,姥姥很平淡地说:“这算什么,她姐姐的记忆力比她还要更好。”这是什么神仙能力啊!
午饭的时候姥姥说,她有一个出了五服的同姓亲戚,最近要来章豫找工作,她要把那间空着的房间收拾出来给这位“殷”阿姨住。姥姥说这位殷阿姨命很苦,生了一个女儿以后,一直想要一个儿子,但好多年都没动静,结果她的先生在36岁本命年的时候被一条毒蛇咬死了。丈夫死后,殷阿姨发现自己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母女俩相依为命,殷阿姨好不容易把遗腹子生下来,结果唯一的儿子也是在36岁的时候,和她丈夫一样,也被毒蛇咬死了。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男人离世,殷阿姨备受打击,决定背井离乡,离开伤心地。
后来直到我见了殷阿姨的面,我才知道殷阿姨家为什么会遭遇这样的惨事。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