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渐起,吹得人凉飕飕的。
“沈兄,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洛其琛警觉起来。
大沈停下脚步,仔细地审视着四周,调动起感官:“没有啊,我什么都没听到。但是,我好像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血腥味?”洛其琛不安起来,“我听到了兵刃的声音。”
“是不是你听错了,这大晚上的,难不成还有谁在打架?”
洛其琛顺着自己的感觉找过去:“不好!”
还没说完,就向丘山雅苑的方向狂奔了过去。
大沈也意识到了危险的逼近,提高了警惕,跟了上去。
没有错,血腥味,打斗声,都是从丘山雅苑里传出来的。
“出什么事了!”洛其琛扶起门口艳奄奄一息的护卫询问着。他离开没过多久,喜事竟然就快要变成丧事了。
“飞,飞,飞鹰……”还没说完,那人就死了。
洛其琛和大沈都没有带佩剑出门,随手从地上各自捡起了一把刀,一路杀了进去。里面的情况看起来,似乎要比想象中好一些。受伤的人不少,但大多是皮外伤,无性命之忧。奇怪的是,一群身着黑衣的男子和一群身着白衣的女子原本在发难,看到洛其琛反而一下子就收手,退到内院去了。更奇怪的是,来道贺的宾客竟然没有见到几个。如果那些江湖高手都在,丘山雅苑也不至于全员迎战,遍体鳞伤。
“看样子,来人是冲着洛家来的,沈兄,趁着你还未被波及,赶紧离开吧。”
“我沈浩像是这么没义气的人吗?兄弟有难,岂有坐视不管的道理?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有这么大胆子敢对丘山雅苑动手。”
“你?像。”大敌当前,洛其琛反而有心开起了玩笑。
“我错了行不行洛大公子!”沈浩当然是知道他所指的不过是今日没有参加他婚宴的事情罢了。
二人背对而行,形成相互保护的姿态,往庭院深处探去。
“羽涵!”
“小瀚!”
洛其琛和沈浩终于找到了血腥气味的来源——内院之中,几乎快要血流成河了。
一白衣女子用灵活的身法缠住了洛魂飞,一黑衣男子用精准的剑法与易攸宁相持,此二人的装扮与其他人不同,他们的武功更是不容小觑。
洛羽涵的身上受了不少伤,小沈和其他几位男子挡在她的身前替她杀敌,而在他们身后,楚思柔护着楚江阔,瘫坐在角落里。
最大的疑问就在于楚江阔,当世高手此时此刻却毫无还手之力,还需要几个小辈的保护,而且只有他无力起身,来人针对的似乎更像是他。
在洛家找楚家人的麻烦。
沈浩早就杀到了沈瀚那一边,助他从重重包围下争取一丝喘息的机会;洛其琛也无暇去想前因后果,一招刺向白衣女子,试图令洛魂飞摆脱纠缠。只要洛魂飞从困局中挣脱,那么这一战的胜算就大了许多。
然而,就在洛其琛即将得手的时候,他手中的剑被飞来一刀挡住了去路。
洛其琛只得转换招式同持刀之人再战,可那人只守不攻,并没有要与他分个高下的意思。
来来回回几十个回合之后,那人却突然加快了身法,改变了路数,从洛其琛的剑势之下抽身,掠到一旁将黑衣男子和白衣女子换了出来,快速而准确地结束了相持的局面。精准的时机,在双方的优势、劣势即将反转的时候,叫停了争斗。再多半刻,黑衣男子就会败在易攸宁的剑下,而白衣女子也难免会伤在洛魂飞的手下。一切就像是早就算准了的,丝毫不差。
“停!”黑衣男子和白衣女子同时喊出了声,原本还在厮杀的一群人一下子收了手,迅速地退到他们的身旁,自觉排成两列。
白衣女子挑了一张没有被损坏的椅子,放到了中央,恭恭敬敬地站在了旁边。
刚刚与洛其琛刀剑相对的那个人,不紧不慢地坐在了椅子上。
众人这才看清楚那人的模样,竟赫然是个女人。
这女人一身轻纱白缎,只在袖口之上绣了一朵十分鲜艳的彼岸花;不着珠翠,身量纤纤,举止优雅,投足之间散发着骄傲与冷艳。三千青丝随意垂下,在夜风中徐徐飘动,若不是她的脸,真的会让人以为是仙女坠入凡尘,如痴如醉。
她的脸上戴着面具,虽说是白玉美人,可面无表情,透着阴冷,看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感到后背发凉,尤其是在现在这种午夜梦回的时辰。
她指着沈家兄弟那边问道:“这几个小子是干什么的?”冷冷的语气,不失威严,可细腻的嗓音又柔和得如沐春风。
白衣女子回答道:“这几个小子不知死活非要留下来,我们也没有办法。”
美人道:“没想到,那么多江湖所谓的侠客都走了,反倒是你们几个小辈够讲义气,还真是不容易。”
“姑娘过奖了。”沈瀚冷哼一声,话里话外都带着讽刺。
洛其琛安顿好众人,确认他们伤势无碍,才放下心来。他刚刚就觉得白衣女子面熟,定睛细看之后,想起了记忆中的这张面孔:“我认得你。”
白衣女子倒不觉得意外:“时隔多年,居然还能记得我,公子的记性倒不差。”
洛魂飞问道:“其琛,你认得她?”
洛其琛道:“爹,您莫非忘记了,八年前,是谁带思晴回来的?”
洛魂飞恍然大悟:“原来是她。”
“我听素衣提起过她当年貌似救了个小丫头,跟洛大侠颇有渊源。”美人慵懒地倚靠在椅子上,“不过嘛,这一码归一码,她今日之身份不可和当年同日而语。”
洛魂飞向前一步,对美人道:“阁下想必就是梦魂宫主。”彼岸花就是她身份的象征。
美人头也不抬:“不错。”
洛魂飞又道:“素闻梦魂宫主性情高傲,从不涉足江湖纷争,更不屑与任何人为伍,今日竟然与飞鹰门同流合污,真是叫人意想不到。”
“洛大侠恭维了,我梦魂宫做的不过是钱货两讫的买卖,独孤门主花重金买楚江阔的命,这么大一笔买卖,我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不知我这位义兄与独孤鹰扬究竟有何冤仇,要对他下如此毒手?”
“这个嘛,恐怕就要洛大侠当面去问独孤门主了,或者问问楚庄主,说不准他能在自己造过的孽中想起一二也不是不可能。”
楚思柔听到这话,十分不悦:“你个妖女胡说什么,家父侠名在外,岂容你随意玷污!定是那独孤鹰扬做过什么恶事被家父教训而怀恨在心,想要报复。”
“是不是胡说,楚庄主自己心里最清楚,楚二小姐应该也不是完全不知情的吧?”梦魂宫主似乎话里有话。
众人听后,纷纷将目光投向楚家父女,一脸的不可置信。
楚思柔面不改色,说道:“别以为你这么说就能诋毁家父,识相的把解药交出来,不然你今天就别想离开这里!”
“楚二小姐不说,我倒差点忘了楚庄主中了毒。”她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怪异,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带着些许愤怒、几分讽刺,一丝得意,还有点点痛苦,“不知楚庄主觉得这化功散的滋味如何呀?”
“你说什么!”楚江阔是真的不敢相信。
“难道你没有尝出来?这东西不是你惯用的手段吗?怎么,只知道给别人用,到了自己身上,反倒觉察不出了?”
楚江阔挣扎着,试图站起来,可稍稍一提气就觉得有千万只虫子在啃噬自己的骨头一般,撕心裂肺的疼痛令他重重地摔回了地上。他怒吼道:“不可能!你绝对不可能有化功散!”
“化功散?这脏东西差不多有十年没有出现过了,宫主看上去年纪轻轻,怎么会有?”洛魂飞听说过此物,可却从来没有见过。
“洛大侠有所不知,此物乃是令兄也就是楚庄主的独门‘良药’,一般人的确是没有的。不过,照着配方配出一点点来,我还是做得到的。”梦魂宫主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上面似乎有不少稀奇古怪的词,“真是亏得楚庄主你能搜罗到这么多闻所未闻的药材,这东西,没有个三年五载,根本无法成药。”
“宫主既然能够配出毒药,想必一定会有解药的。只要今夜你将解药留下,我便……”洛魂飞压根没有听进去此话的重点,只关心梦魂宫主究竟有没有解毒之法。
“你便怎样?”
“我便暂时不与阁下计较今夜的事情。”
“哈哈哈,我若真想怎样,洛大侠难道认为你能拦得住我?”
“拦不住。若论单打独斗,你我未必能轻易分出个胜负。但是,我若与我二子联手,只怕你也未必有赢的机会。你的两个手下武功平平刚才能够困住我与攸宁,无非是受到过高人指点暂时拖住我们罢了。”洛魂飞发现了其中的端倪,试图和梦魂宫主谈条件。
然而,梦魂宫主却仍旧若无其事,说道:“尊驾不必唬我,我不妨告诉你,我现在坐在这里就只是想跟尊驾聊聊天,跟楚庄主叙叙旧,没有想过再跟你或是任何人动手。”
“今夜月色甚好,可此地却不该是闲聊的地方,更不该用杀戮玷污了佳节的氛围。”洛其琛心里着急,只是按捺住了,没有表现出来,“楚、洛两家与梦魂宫素无瓜葛,与飞鹰门也鲜有来往,姑娘既然说自己是拿钱办事,我们若是以同样的价钱跟姑娘换取解药,如何?”
“洛少侠是想让我放过楚江阔?”
“正是。”
梦魂宫主戴着面具,没人能够看到她此刻的表情。只是,面具下阴沉的脸色,随时都要爆发的怒气火,化作了一股杀气,笼罩在了内院之中,令在场的一些人不由得心里发慌,打了个冷颤。
可她的语气始终平和,让人听不出话中的情绪:“真是个孝顺的好女婿。可是,我放过了他,怎么对得起那些枉死的冤魂?还有被他废掉一身修为深陷痛苦的那些人,他们又会不会答应?”
又一次,这已经是梦魂宫主第三次提到类似的事情了。
楚江阔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这团疑云慢慢布满了洛魂飞的心头。他本该,也本可以出手,却迟迟不动,耐着性子与梦魂宫主东拉西扯,与他平日里义字当先的作风截然相反。
不仅仅是他,洛其琛和易攸宁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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