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长谈终止,便是无边沉默。
与同样颇有感慨的卡兹一起坐在树下,尹沙走了许久的神。
自遇见加摩开始,她一直觉得他的生存能力很强悍,即便荒野独身,他也完全能适应,起初,她认定这是远古时代人的共性,可越是相处久了,她却越是觉得他胜过旁人许多。
从胆识到认知,无一不如是。
虽也有过猜测,她却从未深想过,直至那处瘴甲圈内的丘梁高地后,她才意外得知,他并非生而便有族群的庇护。
正如这世上向来不变的某个道理——一个极端,很容易创造另一个极端!
若非极致的艰辛,又如何铸就他的野蛮成长?
所有的强大坚韧都不可能来自顺风顺水!
“尹沙,你有没好奇过……”倚在粗壮树身上的卡兹打破了沉默,“加亚跟加摩的欧那到底来自哪个族群?”
摇摇头,她轻声道:“没有。”
这种事,自然是没有了。
她的确很想多了解加摩的一切,可她所在圈子却无法与他的过去有更多瓜葛。
她只知道,在她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归属玛塔所在的曼拉族群了。
至于他父母的事,本就属于尘封已久,他从未主动与她提及过,她也不觉有要询问的必要。
毕竟,在这样异于常规的时代里,未来会与她产生关联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再多的情感羁绊,也仅限于生活圈内的一众,根本不会涉及早已故去的人。
“那你呢?”卡兹将目光投向她,“你的族群在哪里?”
“在你去不了的地方。”她的族群……姑且就这么称谓着吧!
“在这一处生活的,总不过就三个族群而已。”远远地看了眼两个新火堆前的三个身影,卡兹缓缓道,“加亚跟加摩显然都不是瓦希人,我们卡雅虽会往来这一圈的某些地方,可他们也不是我们卡雅人,我同样不认为,他们有我们这样往来的习惯。”
很是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呢!
不解地回头看了眼依然带着笑的卡兹,尹沙有些迷惘。
卡兹说,加摩跟卷毛非瓦希人,也非他们卡雅人……
这个该是所有人都知晓的。
瓦希人的样子摆在那里,加摩跟卷毛明显不是,卡雅就更不用说了,卡兹这个局内人都否定了,这句话还有什么意义?
然,风驰电掣一瞬,尹沙忽地反应了过来,下意识抬了头,再次朝着卡兹看了去。
后者再一次笑起来:“你想到什么了吗尹沙?”
“你的意思是,加摩的欧那原本很可能就是曼拉族群的?”心下一惊,尹沙压低声音,“或者说……沙帕那边的?”
“只是猜测啊。”冲她挤挤眼睛,卡兹摇了摇头,做出了个禁言的动作来。
尹沙却是耐不住心下诧异,忍不住问道:“如果加摩他们的欧那真是曼拉族群的,那只要说出欧那的名字,其他人就能分辨出来了,但事实上,加摩他们至今都是后加入曼拉族群的身份,你……为什么会有这种猜测?”
“你说的也不错,要么便是曾经沙帕他们那边的吧……”认可了她的说法,卡兹却仍是制造出了相同的疑点出来,“但曼拉那边好像也并没有那么简单,有些东西,我们可是都听沙帕讲过的,就只是缺少了详细过程。”
“那你们还知道其他什么吗?”
“一时也想不起来,不过我跟尤扎在晨间有遇见过其他人,说是已经与沙帕曾经的族群碰上了,等解决了瓦希人,你可以让沙帕帮你问问他们原来那边的人。”或许是说久了又有些饿了,卡兹自她手中又拽了根的鱼肉出来,“你也吃些啊,沙帕说你什么都没有吃,光坐在这里饿肚子做什么呢!”
是呢,饿肚子做什么,反正这些事现下既猜不出也问不出结果!
看了眼手中剩下的几根早已凉透的鱼肉,尹沙忽觉腹中早已饥饿难忍,当下便就着其中一根咬了一大口。
味道寡淡,肉质却是足够嫩滑,当然,凉透之后的些许腥味是无法避免的。
比起这几日里在瓦希地界的寡淡日子,这一顿,尹沙已觉奔小康了!
迅速吃完第一根,尹沙索性将手中剩下的四根又与卡兹分了分,但这一次还没能再进嘴,便是被那飞快走来的沙帕给换成了新烤出的热乎鱼肉。
有此好处,她自是求之不得,卡兹更是身心愉悦,边吃边评价道:“这东西就是长得丑了些,跟其他很多水下的东西比起来,味道倒是好很多,也没那么重的腥味!”
“是,足够我们几个吃了。”应下了他的话,沙帕面色平淡,“你们没回来前,我还抓了条别的,虽比这个大些,但肯定没有这个好吃,加亚也已经说了,他不会吃的。”
“沙帕,你新抓到的是什么?”
卷毛这等馋虫居然表态不吃?
尹沙有种见鬼的感觉。
“喏。”沙帕转了头,一伸手便指了固定在火上已经烤了一半的某样东西,“所以我就不需要再分出一份给他了吧。”
先她一步起身探出半个头,卡兹很不客气地笑出了声来:“那东西啊,小时候我就给他吃过,他受不住那股腥味,吃两口就吐了。”
“我也受不住。”顺口接上一句,沙帕音色亦是毫无波澜,“你们卡雅人什么都吃。”
“你也是卡雅人!”嫌弃般地给了沙帕一个白眼,卡兹笑得肆无忌惮,“既然没吐,你就是可以吃那东西的卡雅人!”
本一简单话题就这样被身前的两人说得有意思起来,尹沙迅速解决了手中一根剩下一半的鱼肉,便也朝着卷毛所在之处看了去。
那处火堆上确实支棱着一条外型中规中矩的大鱼,但基本已是烤得黑中带了些焦黄,看不出具体模样,几眼扫下来,尹沙只隐约自那橙黄是火苗中看出了鱼身上许多翘起的泛着光度的小小弧边块状物,衬着暴阳,倒是挺好看的。
但……那是鱼鳞吧?
吃鱼不刮鱼鳞,肯定会很腥的。
也怪不得卷毛表态不吃了,那是自幼年时期便产生的阴影吧!
说来,他们在经过那处水草繁密得惊人的水边时,卷毛当时似也很排斥吃鱼的,直到她烧煮了那一锅鱼汤出来,才彻底改变了他排斥的态度。
加摩也一样。
追本朔源的话,原来卡兹他们才是“罪魁祸首”……
可之前卷毛明明已经知晓吃鱼是要刮鱼鳞的事了,为何他面前的火堆上还能烤着条只扒了内脏的鱼?
纳闷之余,她忍不住叫了他:“加耶,你没跟沙帕说吃鱼要去鳞吗?”
“可我已经把那东西放火上去烤了……”约摸也是搞不清她所言的“鱼鳞”为何物,沙帕反射性地两处各扫了几眼后,茫然道,“在他去火堆前……”
“放上去也可以重新取下来啊……”
“为什么要告诉沙帕?”她跟沙帕的声音都不大,但卷毛还是飞快地打断了她跟沙帕,面上怨愤之色仍是未消,话语也是格外冲,“就是要腥死他们!”
……
两句置气的话出来,她深觉无奈,与她一处的卡兹跟沙帕也是无语得很,那在另一个火堆边坐了许久依旧吃着鱼肉的尤扎自然也没例外,同是惊悚得直接呛出了一连串猛烈咳嗽来。
尬到难以形容的沉默互视中,终是各方哑言。
就在她快受不住这种古怪气氛时,某个稚嫩的啼哭声却是自尤扎身侧爆发了出来。
尹沙心下一惊,立刻朝那一处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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