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铃入得屋内便见小小的九娘立在堂中,眼角轻泪。
不由心疼得赶忙上前,掏了绣帕细细擦拭。
自打入了这中郎将府门,她便觉忧虑,果然还是应了。
金汐不由惴惴,面露犹疑:“九娘,可是那霍大人他欺人太甚?”
云翡望着门扉飘雪,回过神来,不知该摇头还是该点头。
非欺,更像是逼,逼她坦诚相待。
然则她也给他出了难题,让他选,选利器以保手下将士性命,亦或保得日后安稳不被她借势。
看不清这人到底是磊落亦或狡黠。
石液提炼之法只有她和阿痴知晓,她脑中尚有利器万千,她在赌,赌他不会做那杀鸡取卵的蠢事,不会轻易夺了她利器,灭了她云九娘。
她虽是云氏庶女,然则往日有祖母庇佑,她无需也未曾与人这般勾斗,况且那人是以智计闻名的西凉王。
今日实是难堪。
........
“霍大人,真要借她八百卫兵?”外院里梅七不由问道。
周齐一巴掌拍了过去,巧用暗劲拍得他一个趔趄,咳嗽不止:“闭嘴,此事自有霍大人定夺,有你何事?!”
李善不言。
晋楚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李善,和周奇明显的回护之意,不由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言。
细细算来实是不亏。
只出借少许兵马,便可得云九娘军器之便,目前看来,杀人利器一道上无人能出其右。
况且那兵是借,而不是给。
然则仅是借兵便可得如此便利?何不寻他人?
怎的想来都十分诡谲。
霍武儿挥手打断:“明日唤她前来与我等同议战事。”
梅七咕哝:“借兵就算了,还允她商议战事。”
这回连晋楚都看不下去了,踢他一脚:“不找她来,怎知我等需多少猛火油柜和三弓床弩?!难不成你给?”
梅七跳将起来:“哎呀莫恼,我且问问罢了。”
.......
幽州平城,众人紧锣密鼓商议战事。
而幽州涿郡的太守府内,仆从们提心吊胆,端个杯碗茶碟都小心翼翼,唯恐惹了主家不喜。
后院里,婢女提着食盒跨入内府厨下,将食盒搁于木案之上:“烦请快些,夫人等着。”
话落,厨中仆妇们烧水添柴,砍鸡杀鱼,未有所动,仿似未曾听见。
婢女不由得又大声了些:“且快些罢,若是晚了且要遭主家责罚。”
终是有个仆妇自木盆旁起身,双手在布衣上搓了搓,全无往日笑脸,转身自一旁灶笠中端出几个食碟,依次置于盒中,盖好食盒木盖,随手一推:“且拿去罢。”
婢女无奈,蹙眉接过,一手跨篮,出得门去。
哪知刚跨出门槛,便听得背后有人嘀咕,声音不小:“若非他等,主家也不会如此震怒。”
婢女不由快速转身,目光在庖厨中众人间来回梭巡。
人人低头敛目各自忙活,瞧不出何人出此恶言。
婢女只得作罢,骂了一声:“势力小人。”
待得回了后院,急急入得内室,放下食盒:“夫人,奴领了午食,且来吃罢。”
内堂中走出一名女子,眼带哀愁:“郎君可是回了?”
婢女一噎,主家回是回了,但回的不是这主院,而是去了妾室房中。
女子见婢女不回答,便已然明了。
婢女一笑,安慰道:“夫人莫忧,后院姬妾十五人,主家一时半会儿没来也是正常。”
女子摇头:“莫要安慰与我,我知他因哥哥叛逃匈奴而不喜,有所迁怒,然他已有月余未曾踏入我房中。”
她执起筷箸,不由望向幔帐上的玉勾,那是两人情浓时他赠的,那句“美人素手挽玉勾,最是酒醒撩人时”仿佛言犹在耳。
婢女本是陪嫁丫头,家生婢,即便与夫人感情深厚,也实是不解,主家后院姬妾女子如此之多,夫人的不舍和愁思实是付错了人。
女子不由落下泪来,她不解阿兄为何要叛逃匈奴,不仅她,如今整个赵氏一族许都岌岌可危。
月前她借着送汤去书房寻他,空无一人,却在案头瞧见了份奏疏。
往日不曾翻阅过郎君文书,那日鬼使神差,便悄悄看了去。
奏疏里义正言辞,痛批赵魏西为臣不忠,贪财好色,横征暴敛,他未能早有所觉,但觉痛惜。
虽早知郎君薄情,可那封折子若呈至御前,整个赵氏一族便要获罪。
往日里郎君对她敬重有加,如今后院里各姬妾见她失势,冷嘲热讽。
他亦全做不见,却原来那些杨柳湖畔,耳热情长之时的密言全是哄骗之语么?
......
后院里幽州太守自姬妾身上缓缓爬起,一脸享足。
女子藕臂白润,勾住男人颈项:“郎君这是要去何处?”
男子蹙眉:“莫要胡闹,我且去书房议事。”
女人撇嘴,半带娇羞半带怨嗔:“郎君莫不是要去夫人那处?”
男人不耐:“莫提那女人,当初娶她不过看在赵魏西兵权在握。”
幽州地处偏远,民风彪悍,作为太守拉拢守将本是该当。
哪曾想那赵魏西竟敢叛逃,奏折已然到了长安,如今他这太守之位可否保住尚未可知。
不仅如此,那厮叛逃时竟诛杀了天家来使,又添一重重罪。
真真是悔不当初。
......
长安重重宫阁堆琼砌玉,飘雪千里。
太保卫骏的府邸坐落于皇宫东侧,门阀权贵聚集的永兴坊。
寅时三刻,晨昏交接,穹宇一片青紫,最是一日霜冻时。
朱红大门的石阶下停着两顶桐木官轿,四周等候的小厮们聚在了一处避风。
有人跺脚搓手:“切不知还需得几日两位大人心绪方好。”
主家们心情欠佳,他等抬轿亦是端着小心。
若是路上石子坑洼走得不稳,颠了轿,易惹得主家着恼。
打扫完轿内,小厮弯腰出来,被冷风激出一个冷颤:“原以为当大官日日锦衣玉食,必是逍遥快活,”想了想,望一眼紧闭的府门:“却原来富贵人家多烦恼。”
有人点头:“卫大人自任了太保一职,不过五年,便已是满头华发。”
“切不知何事惹得主家近日又添烦忧?”
“唉,左不过便是那些奏疏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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