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指的是:性情相近或爱好相同的人,喜欢聚在一起,容易成为朋友、伙伴。
对于这种说法,李晓冬不置可否。
因为李晓冬知道,他和少爷就是两个性格、脾气不尽相同的人。
不过,在他看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说法确实不错。
常常在一起的两个人,一定会互相影响到彼此,即便是初识时性格迥异的两个人,相处久了,也难免有相似之处。
少爷和李晓冬住在一个单元的楼上楼下,又是同班同学。
因此,虽然不是一类人,但却聚在了一起,成为了一对好朋友。
甚至,不论是两人的父母还是学校的老师,都认为他们彼此是对方的挚友。
都是独生子的李晓冬和少爷也认为他们会成为一辈子最好的好兄弟。
对于李晓冬和少爷两个人来说,每次暑、寒假的第一个话题,都是“如何用最短的时间做完暑假作业”。
一本取名为《寒假生活》或者是《暑假生活》的习题册是假期的标配。
除此之外,班主任会布置下一些其他的作业内容,以“练字”、“日记”、“读书笔记”为主。
当时第二小学的所有班主任,包括姚老师在内,都有着三重身份。
班主任、语文老师、思想品德老师。
对于这样的安排,李晓冬至今仍然十分钦佩当时教育局领导的智慧。
小学的语文课会在不经意之间,教授给学生们许多关于传统优良品德的内容,还会在无形中对学生的性格、观念产生引导。
而思想品德教育课,正好和语文课相辅相成。
对于小学生而言,“思想品德课”的重要性,不亚于语文和数学。
小学生正处在可塑性最强的年龄阶段,思想品德教育的重要性甚至可以说要远远地高于文化课教育。
因此,寒、暑长假,习题册之外的作业便都由班主任姚老师进行布置。
十五页纸的练字,十五篇日记,十五篇读书笔记,近两个月的假期以四天一组的数额布置。
一、二年级的作业内容一定会相交于五、六年级轻松一些。
所谓的轻松,指的是作业完成的质量要求不算太高。
而这个质量,也没有硬性的规定,书写工整自然是考虑范围,其次,最重要的便是日记、读书笔记所写出的字数。
在李晓冬至今仍旧清晰的记忆里,有这样的一个对比:
同样是一篇读书笔记,同样是使用十六开的笔记本;
二年级的学生想要得到“优”的评分,只需要最多用三篇来写满一页纸;
而对于五年级的学生,一篇读书笔记最少要写满一页纸,才能得到“优”。
把“日记”作为作业内容,李晓冬至今仍然不是很能理解,日记不是应该属于自己的私密内容吗?
不是应该连家长都不能擅自翻阅吗?
怎么能交到老师的手里让其检查评分呢?
万一自己一不留神,真情流露,被姚老师发现自己对语嫣余情未了怎么办?!
不过,从小就会变通的李晓冬把“日记”理解为一篇作文小说,就样一来就容易接受得多了。
因此,李晓冬的日记从来都是花团锦簇、四海升平……
读书笔记完成的过程需要分为两部分:先进行读书,再进行笔记。
最开始的时候,每篇读书笔记大致要分为好词、好句、总结、感悟几个部分。
李晓冬相信,如果让现在的他去写一篇读书笔记交给老师看,那一定会让老师惊为天人之作。
但对当时的他来说,“拣选段落抄写”是完成读书笔记的必要方法之一。
至于好词好句则要借助于辞典和《小学生优秀作文选》。
小学的李晓冬写字很大,不是因为习惯、爱好,而是刻意为之。
因为写大字可以用最少的字数填充满一页日记本或读书笔记本。
而不论日记还是读书笔记,在正常的十六开笔记本上满满地写上一页,这是姚老师对李晓冬作业完成的基本要求,也是她评定优秀的基本线。
李晓冬之所以每次作业都尽量完成到优秀,不是为了老师用红笔在作业上写上一个“a”,或者是“优”。
而是防止在老师检查完作业后把他叫到办公室臭批一顿,然后再用其他同学得了“a”或“优”的作业,来说教一番。
“写情书”是不是会让学习成绩下降,李晓冬不敢妄加评判。
但写情书却能让自己完成作业的质量和速度提高,这却是他十分肯定的。
李晓冬写字还算不错,如果单论横平竖直的田字格书法,他可能算不上出类拔萃。
但在横格信纸或笔记本上,成行地进行书写,他的字会让人眼前一亮。
李晓冬把这归功于他和语嫣的频繁通信。
因为李晓冬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字体丑陋,而在语嫣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李晓冬有一个特质:他的书写速度和书写质量是呈正态分布的。
如果真的下笔如飞、狂书不止,自然也是潦草杂乱,难入人眼。
不过正常情况下,不同于其他同学的“越是写得慢、越是写得认真,作业完成质量越好”。
当他把书写的速度加快,他的字和作业完成质量都会提升不少,而且这种提升随着书写速度的加快,在合理的范围内是成正向关系的。
李晓冬不敢说用两到三天的时间就能完成全部的暑假作业,但他认为自己绝对有能力在不超过一周的时间里完成两个月的全部作业任务。
事实证明,李晓冬确实不是自负,他曾用假期初的两天半时间完成了暑假作业的一半,而且质量比较高。
剩下的一半则是在假期开学前的最后两个晚上熬夜赶完的。
因此,从小李晓东就有一个从来没有完成过的计划:
开始放假的前四到五天,拼尽全力完成暑假作业,然后痛痛快快,毫无牵挂地玩上一个假期了。
但事与愿违……
李晓冬每次假期,都会和少爷在前两天聚在一起,拼命地写作业。
但两天之后,剩下的作业大多集中完成于开学前那个晚上……
李晓冬和少爷的父母是同一时期买到的房子。
李晓冬三年级的时候,他们距离买房子已经过去了十年。
而这十年,正是改革开放、经济飞速发展的十年。
承恩县县城的大楼真的像是雨后的春笋,一座座拔地而起。
为了带动地方建筑业的发展,起先是政府各单位的办公大楼,再之后则是外来开发商开发的住宅楼,再后来各种各样的办公楼、商业楼也都纷纷出现。
李晓冬在上一年级的时候,就已经有几个承恩县的民营企业建完了属于民营公司自己的工厂大楼。
经济的发展不光带动了大楼数量的增长,还带动了社会方方面面的发展。
一些娱乐场所,也涌现了出来。
而这些娱乐场所大多都被认为不适宜青少年出入。
因此,每次寒、暑假前,校领导都会专门用学校的大喇叭广播通知:放假期间禁止出入……
“出入台球厅”,李晓冬没兴趣。
当时他身边的同学有不少人喜欢打台球,大彪就是其中之一。
李晓冬不是没有想过去尝试,但那些喜欢打台球的同学,大多是由自己的哥哥姐姐带去的。
和李晓冬一同生活在承恩县城的两个姐姐,都是典型的乖乖女,自然不会出入台球厅这种学校明令禁止的地方。
而李晓冬其他的哥哥姐姐又都不在县城里生活。
所以,李晓冬对打台球从来就没有产生过什么兴趣。
至于歌舞厅,他倒是很想去见识一下。
但舞厅门口那些总是骑着摩托,穿着打扮很像电影里黑社会马仔的青年男女,又让他望而却步。
除了台球厅和歌舞厅,还有一个厅,也是学校明令禁止学生假期进入的——
“录像厅”。
承恩县城有一个电影院,就在工人体育场的对面。
学校每个月都会组织一到两次观影,几个年级的同学集体步行到电影院,观看具有教育意义的电影。
除了《闪闪的红星》这类革命教育片和一些青少年故事片,李晓冬记得还观看过一次全县组织观看的,反封建迷信的科普教育片。
李晓冬认为,他在上小学期间,由学校组织观看的电影里最有意思的,就是那部反封建迷信的教育片。
因为那部片子把李晓冬在爷爷家见过的,装神弄鬼的大师、巫婆所表演的骗术全部拆穿了。
除此之外,承恩县的电影院还有一个作用,就是用于各中、小学的汇报演出和各单位的集体大会。
因为老旧的设施,电影院收到的票钱还不足以支撑电影院的日常维护。
所以,除了学校组织,李晓冬几乎就没有去过那家电影院看电影。
李晓冬唯一一次自己掏钱去那个电影院看电影,是被大彪拉去的,观看一部恐怖片。
名字记不清了,讲得是一条吃人的大蟒蛇。
那是李晓冬第一次听说3d电影,也是第一次在看电影的时候带着纸片的3d眼睛。
因为是恐怖片,有许多血腥暴力的镜头,班里的篮球队长,人高马大的大彪也看得直打哆嗦,更不要看说第一次看恐怖片的李晓冬了。
而且,观看过程中,在昏昏暗暗的电影院里,李晓冬和大彪总能听到身后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所以,两个人没看完,就一起离开了。
电影院萧条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录像厅的出现。
一间门脸房,或者干脆就是一间出租屋,隔成三到四间屋子。
最前面,进门即入的屋子是前厅,墙上和柜子里摆满了当时从港台地区传入内地的盗版光碟。
前屋的一侧墙上一般会开两个门,里面是两间算不上多宽敞的屋子。
屋子里的标准配置是一台电视,一台播放机,一张二手的双人沙发,一张小茶几,角落里摞着几个凳子。
如果有人在房间里面看电影,则门是关着的;如果没人,则门就一直开着。
李晓冬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录像厅都是这样的结构,但在他家小区大门外的那家录像厅就是这样。
录像厅的老板是“赵哥”,二十左右岁。
赵哥的父母都在县政府工作,也是小区的第一批房主。
因为小区最初的购买资格问题,所以小区里的首批住户不是县政府的工作人员,就是国有单位的职工。
赵哥的父母李晓冬和少爷都认识,他们的父母赵哥也都喊叔叔阿姨。
从年龄和资历上讲,李晓冬和少爷的爸妈都算是赵哥父母的单位晚辈,虽然不是一个系统,但也都认识。
赵哥高中没念完就退学了,是体育场舞厅的常客,看样子还是那群骑摩托青年里的核心人员。
退学之后,赵哥却也不算是个无业游民。
在公交车站卖过票、还骑过“三驴蹦子”。
三驴蹦子简称“三蹦子”,一种像是三轮摩托车改装的带棚运客工具。
三蹦子是李晓冬童年记忆里重要的交通工具,一元钱的车费,送达范围涵盖整个县城城区。
后来,三蹦子一夜之间就被取缔了。
李晓冬再次见到那种三轮摩托车是十年后,在平京的地铁站门口。
当时的李晓冬不理解,为什么在一个小县城都被取缔了的危险、重污染交通工具,却在祖国的心脏里生意兴隆……
赵哥虽然比李晓冬和少爷他们这群小学生年长许多,但却从来没有架子。
而且,对于像李晓冬和少爷这样,父母都是小区第一批房产拥有者家庭的孩子,赵哥异常的亲切。
不光是对这群孩子,每次见到李晓冬的父母,长头发花衬衫的赵哥也是“叔叔阿姨”叫得殷勤。
李晓冬听母亲说,在小区刚刚建成,他们刚刚搬进来的时候,赵哥也在上小学,那时他就特别喜欢逗弄李晓冬他们这群还不会说话的小孩子。
李晓冬学走路的时候,赵哥还总是抱着不撒手。
赵哥卖掉三蹦子之后,开了这间录像厅。
赵哥的录像厅开在小区门口,卫生条件算是李晓冬见到过最好的录像厅。
赵哥的录像厅经营模式主要是两种:租碟、租机。
租碟:缴纳押金之后以租碟的数量、周期计费,一张碟一天一元钱,适用于家里面有影碟的顾客。
租机:收费模式类似于网吧,按时计费。
所谓租机,也就是租了一个包间,至于看什么碟,店里有的随便看。
因为包间里的空间也不算太小,所以,租机成了三五个朋友聚会、观影的最佳选择。
赵哥的店里还售卖一些饮料、零食,价格都不贵,服务于租机的顾客。
我们这群常常喜欢混在赵哥录像厅里的孩子,如果想买什么零食,即便商店更近,也会选择去赵哥的店里买。
以李晓冬的家庭条件不能说买不起影碟机,但要是买了却又显得有些奢侈。
不过李晓冬不知道,为什么父母同样挣死工资的少爷家,显得比他家阔绰那么多,影碟机、音响全都有。
暑假第三天的下午,此时,李晓冬和少爷的父母都去上班了。
少爷放下笔,“晓冬,租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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