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铁岭里,两道身影不断飞掠。
王老头依旧是抓着宁白峰的肩膀,根据宁白峰指出的方向前进。王老头起初听到宁白峰说清楚那狗妖的行踪还有些疑惑,待宁白峰指出的方向跟自己感应的方向相似,甚至是更为精确时,王老头便不再自己费力的去感应,直接按照宁白峰指出的方向前进。
王老头虽然有些疑惑,宁白峰这么个初入门的武夫,怎么感应比自己这个四境武夫还要灵敏,但疑惑归疑惑,却也没有多问,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别人不愿说,没必要强逼着开口。
然而在这一点上,王老头猜错了,宁白峰一个入门武夫哪来的感应,之所以能找到方向,全部是因为看到的。就在狗妖抓走李碗的时候,宁白峰看清狗妖外漏的气机形态,死死的记在脑海里。狗妖所走过的地方就像是留下一条长长的绳子,绳子的末端就系在狗妖身上,而宁白峰只要按图索骥就成,甚至是能提前看到其转向,抄个近路什么的。
山坡上,宁白峰看到狗妖的外泄气机消失在前方一里外的大山谷里。此时天色大亮,山谷里大雾弥漫,再也看不清任何气机。两人追着足迹大半夜,期间狗妖几次转向,两人只能跟着气机绕圈子。
两人飞奔到山谷前,却发现山谷口竟然有四道人影,其中三道宁白峰还曾见过。腰上斜插玉箫的青衣男子,城隍庙前见过的中年儒士和抽着旱烟的老道士,另外一人却是一位不曾见过的中年美妇,雍容华贵,和这里的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看到宁白峰两人前来,青衣男子先是一愣,随即似乎是想到什么,对着宁白峰和王老头微微一笑,“王老来的可有些晚了。”
另外三人倒是没说话,只是有些奇怪,一个四境武夫带着个入门武夫来这里做什么。
王老头对着青衣男子说道:“李伏,有没有见过狗妖进过山谷。”
宁白峰这才知道,原来这位曾经救过自己的男子叫李伏。
李伏摇摇头,“我来的时候,恰好看到许鹿院判和烟霞真人追着妖物过来,那些妖物应该都逃进这山谷中,只是这谷内大雾太过于诡异,才没有贸然进入。”
宁白峰看向前方的儒士和道人,心里暗自思付,不愧是地仙大修士,自己离城的时候他们应该还在和妖物缠斗,却比自己先还到这里。
中年儒士许鹿看过王老头和宁白峰后,便转头对着不远处的美妇拱手施礼道:“湘云书院许鹿,请教夫人名讳,唐突之处,还望见谅。”
美妇点头还礼道:“大泉碧水宫吕颖,见过许院判。”
听闻美妇如此回答,其他几人全部一怔。
唯有宁白峰没有任何感触,身边的李伏见宁白峰一脸茫然,便笑着轻声解释,“小兄弟,不曾听说也很正常,想当年这妇人的名讳,那可是在大泉和大宁两国的修士当中响亮的很,简直如雷贯耳。”
大泉王朝位于大宁王朝的西边,两国隔着走龙江相望。大泉王朝的国力较大宁王朝强了可不是一点半点,两国不时还兴起边衅,走龙江两岸都快被打烂,双方有来有往,只是大宁输多赢少,只能
凭借走龙江的天险来防御,偶有反击。大泉王朝的武宰相曾经笑言,若非有着走龙江,大宁皇室估计会被大泉铁骑赶到东边海里去。而这武宰相就是眼前叫吕颖的美妇,并且还是大泉王朝的长公主,大泉王朝境内最大修行宗门碧水宫的第三副宫主,实打实的金丹地仙,江湖上名气极大的秋水仙姑。
名头大的能吓死人,当年不知是多少人的梦中美眷,想求取其作为道侣的修行之人都能将碧水宫外的碧海湖填满。
听到李伏这么解释,宁白峰才明白其他几人为何是这么一副表情。
许鹿再次行礼道:“原来是吕副宫主,失敬。敢问副宫主来此何意,许某好有所准备。”
话中绵里藏针,读书人果然是文化人,说话够讲究。
吕颖秀美微皱,语气冷淡道:“不劳许院判操心,此行目的不会和你冲突,本宫可以保证。”
许鹿这才点点头,转身对身边老道士说道:“还望真人能再次助我一臂之力,将那树妖斩杀于此,绝不可任其出去再造杀孽。”
烟霞真人松开嘴里的烟杆,吐出一口烟雾,“也罢,老道我好人做到底,老酸穷,交情归交情,事后的报酬也得一码归一码。”
许鹿绷紧的面色缓缓松下来,略带笑意的郑重说道:“必不会让真人失望。”
转过身,许鹿看着正围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宁白峰三人,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面带笑容,然而语气颇为冷淡的说道:“尔等三人就在此等候,贸然闯入遇险,许某可没时间救人。”
这话听的宁白峰三人面色一变,就连宁白峰这种初出茅庐的泥胎武夫都能听懂其含义,说白了就是嫌弃三人修为低,进去之后碍手碍脚,指不定还会耽搁他的行事。宁白峰先前对这中年儒士还颇有好感,在迎仙桥上还有过一面之缘,不曾想这人一开口,说话竟是如此难听,不讲脸面。
李伏一声嗤笑,缓缓说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许院判大可不必担心我等的性命安全,个人生死由命,顾好自己就行。”
许鹿面色一冷,怒声道:“后生晚辈,说话最好注意分寸,别读一肚子书,最后都搅成浆糊。”
李伏抽出玉箫,在手上打了个花,面露嘲讽之色,“许院判,别人怕你我可不惧,你湘云书院是书院,我清湖书院就不是么。”
许鹿一声怒喝:“你别不知好歹”
旁边的烟霞真人实在是看不下去,出声劝解道:“行啦,老酸穷,跟一个后生晚辈置什么气,不丢人”
中年儒士这才一甩袖袍,怒而转身,往深谷里走去。
李伏对着老道士面露微笑,躬身施礼。
宁白峰也跟着微笑点头,报以感激之色。若不是老道士出声劝解,那儒士许鹿必定会将三人拿下,杀不杀人不知道,但绝对会制住身子,说不得还有一翻苦头吃。若真是这样,那自己进山谷救出李碗的目的就会搁浅在此,最终结果就是小碗被练成人丹,自己连报恩的机会都没有。
老道士摇摇头,叹息一声,转身向山谷走去。美妇人吕颖更是看都懒得看三人一眼,
径直往山谷而去。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感觉有些奇妙,本来算不上很熟悉的三人,这会却要抱团取暖,还是别人促成这么一个结果,真是世事无常。
李伏无奈的笑道:“事已至此,那咋们就进去吧,难不成还真等在这里么。”
接着又转头对宁白峰说道:“小兄弟,并非李某看不起人,只是以你的修为进入这妖物潜伏的山谷,估计是什么好处也捞不到。李某私下建议,你还是在此等候为好。”
以宁白峰的修为进山谷,何止是捞不到好处,没把命搭上就不错了。只是李伏说的很是客气,没有当面揭人短。
宁白峰摇摇头,正准备张口,旁边的王老头就先接过话头,“带着这娃子吧,兴许比我老头子管用。”
李伏一愣,有些好奇的看了王老头和宁白峰一眼,便没再多说,抖抖手中玉箫,向山谷进发。
三人进去不久,一道高大威猛的身影降落在山谷前,手中提着的鱼叉闪烁着荧荧白光,正是那浚水河伯。
河伯上岸,这事要是落在有心人眼里,犹如宰相下田,即奇且惊。
浚水河伯鱼叉杵在地上,一声呼喝,“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烂树桩旁升起一阵烟雾,一位面容清逸的中年男子从雾里走出,人未至,笑声已经先到,“河伯驾临,桑海土地未曾远迎,实在是祈求河伯大人见谅。”
浚水河伯神色不耐烦的说道:“少跟我来这套,现在没闲心在这跟你瞎扯,我已按照约定将城隍庙击毁,城隍金身已不复存在,只是那金身碎片被那老道拿走了,这桩好处我没拿到手,事后你们必须给我补偿。”
自称桑海土地的中年男子似乎毫不在意,笑眯眯道:“好说好说,想来那三个金丹地仙的身家也有不少,足够咋们分润。”
浚水河伯面色一沉,“三个金丹地仙,此事为何没有提前知会与我。”
桑海土地眼神一跳,面露阴狠之色道:“怎么,你怕了莫说是三个,就是再加一个,今天也要他们埋骨于此。”
浚水河伯说道:“最好如此,不是本神信不过那桑老鬼,三位地仙联手,它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
桑海土地微微一笑,拍拍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联手不了,那许鹿进去就是找死,我手下的小鬼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许氏真正的祖坟搬到里面,不然你以为,他那当上城隍爷的老祖宗金身怎么会破碎。”
浚水河伯面色如同吞了苍蝇一样,恶心难受,深吸一口气,压下那股想把鱼叉捅进对面男子嘴里的,“你为了城隍之位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若非你搭上朝中的那位大人物,就凭你刚刚那番话,我就该捅死你,和你们这些心思鬼蜮的家伙合作,是我做的最错的决定。”
中年男子依旧风轻云淡的抖抖袖子,漫不经心道:“河伯息怒,事已至此,只能按那位老大人的计划继续进行下去,你我该做的都已经做好了,剩下的就看桑老鬼的手段。”
浚水河伯转头看向雾气弥漫的山谷,神色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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