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一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没有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即便是他自己。他试着去寻找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是，生活中总有些必须完成的事情，让你不得不放弃。或许你会觉得这是借口，那么，就当做借口好了，谁会在乎呢？

林天一从床上坐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自己上个月的生日。

在他父母相续离开后，林天一所有的生日几乎都是一个人过的。最开始的时候，林天一会花钱买一个小蛋糕，然后一个人躲起来点一支蜡烛。或者是天台上，又或者是公园某个隐蔽的角落。他会许一个生日愿望，然后吹灭蜡烛。

可到了后来，他忽然觉得这些事情没有任何的意义，那些在生日时许下的愚蠢愿望，一个都没有实现。久而久之，生日对于林天一来说，不过是普通的一天而已。

不过，今年的生日，林天一收到了一份意外礼物，一份来自原公司的礼物。按理来说，收到礼物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可惜的是，这份礼物的出现，让林天一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开心。

林天一被开除了。背了黑锅，顶了罪，从原公司狼狈的离开了。

第五天。

2020年5月28日，上午8点整。

林天一点开了赏金app群聊里发布的视频，视频是司马义的账号发布出来的。也就是说，2号付博，真的对6号司马义使用了卡片。

月光透过视频画面洒在林天一的脸上，他看着视频画面里站在天台上的司马义。他的身子在不停的颤抖着，时不时的，他会回头看一看身后。在他回头的那一刻，他的双眼对准了镜头。

林天一飞快的关掉了视频，他讨厌那种眼神，恐惧、无奈，充斥着绝望。林天一没有继续看下去，但他知道，司马义一定从那栋高楼上跳了下去。

新的淘汰者出现了，而群里，却不像之前那样开始议论。所有的人都像是还没有醒来一样，群里面安静的可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直到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变成8点42分的时候，终于，群里有人说话了。

说话的是2号付博，他不停的发布着消息，似乎在寻求什么。

付博：“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付博：“你们说话啊！就像之前那样，都出来说话啊！”

付博：“6号的卡片颜色是红色啊！9号猜对了，他是红色啊！”

付博：“你们难道不害怕吗？”

付博：“你们说话啊！”

付博：“你们都哑巴了吗？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们啊！是为了让你们活下去！”

为了你们，多么冠冕堂皇的话语，总能被人拿出来当作借口。林天一看着群里不停发布消息的付博，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有些恶心。

可是，让付博变的这么恶心的人，不就是自己吗。

是这样吗？

林天一皱了皱眉，他宁愿相信不是自己。毕竟，他并没有让付博对司马义使用卡片。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付博自己的选择而已。既然做出了选择，那么，就应该承担这一切。

所以，林天一也做好了承担一切的打算，只要能够让他和乔微微在这个游戏中活下去，那么，他宁愿变成另一个人。

林天一放慢了呼吸，手指开始在手机屏幕上按动起来。

林天一：“你真的对6号使用了卡片？”

看起来明知故问的问题，却可以巧妙的强调出造成6号死亡的直接原因。

付博：“我是为了你们才用的！”

林天一：“可是，6号并没有打算淘汰我们哦。”

付博：“什么？”

林天一的话语，就像是一把利剑，以最大的力量，准确无误的刺进了付博的胸口。

付博找到的点，是红色卡片持有者都是坏人。他们会联手淘汰其他颜色的卡片持有者，所以，即便是让红色卡片持有者被淘汰出局，内心也会好受一点。付博利用这个借口支撑着自己，先后淘汰了3号和6号。虽然他的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没有错，可是，他的良心依旧会感到不安。

所以，当6号死亡的视频发布出来，但群里却没有人议论的时候，付博开始害怕了。他担心自己成为一个杀人凶手，害怕被其他人排挤。所以，他才会用“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们”这样的话语来当作自己的借口，成为自己不被排挤的条件。

可是，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林天一的话语而已。红色卡片持有者是否真的会联手，没有人知道。之前铺垫下的恐慌，在这一刻起到了关键作用。害怕和担心让付博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下意识的害怕红色卡片持有者，所以，才会在司马义再三保证的情况下，依旧对他使用了卡片。

当然，付博的恐慌来源不止于此。他之所以害怕，是因为他所持有的卡片颜色暴露了。他是绿色，最弱的绿色。他一方面担心他的前置位会对他使用卡片，一方面又警惕着自己的后置位。种种因素的叠加，让他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如果薛松真的会对他使用卡片，那么，在游戏开始的前几天时间里，付博早就被淘汰了。特别是在林天一将游戏的规则解释过一遍之后，如果红色卡片持有者真的都是邪恶的，那么，现在被淘汰的人远不止此。

所以，当你知道被你淘汰的人不是坏人的时候，你找到的道德制高点将会瞬间坍塌。

薛松：“2号，你怎么能这么做？”

付博：“你说什么？你之前不是还让我对3号使用卡片的吗？现在出来装好人了？虚伪！你这个伪善的人！”

薛松：“我之前是说过那些话，但也只说说而已。我担心群里的人真的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去害别人，所以才会这么说的。如果我们相互之间能够形成牵制，那么，我们都可以活下来的。”

事实上，薛松说的并没有错。如果群里的人达到了真正意义上的相互牵制，那么，当某些意图不轨的人想对后置位的人使用卡片将其淘汰时，不得不顾虑前置位的人会不会在第二天做同样的事情。这种牵制一旦形成，比口头上的约定要坚固的多。

可是，这种牵制真的能够达成吗？

答案是否定的。卡片时随机分配的，总有人运气好到前置位的人无法压制自己。如果自己所持有的卡片颜色是红色，那么，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对后置位的人进行压制。

林天一：“2号哦，所有的事情，都只是我一个人在说。要知道，红色卡片持有者，并不都是像3号那样的人。你看，这几天以来，7号始终没有被淘汰，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付博：“不！不可能！”

付博似乎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他的反应，林天一并不奇怪。

付博：“对！7号的卡片颜色一定也是红色！对，就是这样的，所以，7号才没有被淘汰，因为她的前置位同样是红色，红色卡片之间无法相互压制！”

林天一：“真的吗？你先后淘汰了两个红色卡片的持有者，现在你又认定7号所持有的卡片是红色，那么，你的前置位1号呢？他所持有的卡片颜色又是什么呢？”

林天一字里行间的风格变了，今天的他似乎变了一个人，变成了他厌恶的那种人。他不喜欢这种风格，可现在的他，不得不使用这种自己厌恶的口气，来继续自己的计划。

付博：“1号？1号的卡片是……红色？”

付博发布的消息，完全显示了他已经慌乱的内心。他之所以会对后置位使用卡片，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在里面。那就是林天一之前的话语，让2号相信他的前置位1号所持有的卡片颜色是红色。所以，付博才会觉得自己被淘汰是早晚的事情。

可是现在，当他知道1号的卡片颜色不是红色的时候，他会立刻反应过来。虽然1号所持有的卡片颜色有可能是同样可以压制他的蓝色，但这样一来，红色相邻，变成无敌的假设就不再成立。也就是说，所有的一切，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林天一的话语，给了付博一个虚假的道德制高点，当他踩踏上去，并且淘汰了3号和6号之后，这个制高点坍塌了。等待着他的，是内心谴责和不安形成的无尽深渊。

不过，林天一这么做的原因不是为了针对2号。他今天的做法，为的试探8号冯德民。

薛松：“我之前就说过了，我的卡片颜色是蓝色，你就是不信。”

付博：“你是蓝色，也就是说，7号昨天在说谎，她是红色！”

林天一：“也不对哦！虽然我不知道她的卡片颜色是什么，但是，我的卡片颜色，才是红色哦！”

薛松：“什么？这么说，从一开始，就是你故意设下的局？”

付博：“你！是你！都是害我的！”

林天一按动手机的手指开始颤抖，此时的他并不知道，在他的额头上，早已有冷汗冒出。

林天一：“进行选择的，始终是你自己哦。我只不过说了我对这个游戏的分析而已。况且，我说的并没有错。能够获得这个游戏胜利的，只有红色卡片的持有者。”

林天一：“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够对我造成威胁了。”

薛松：“你不是人！你这个魔鬼！”

付博：“不！不对！还有8号！8号，你的卡片是什么颜色的？是不是绿色？是不是？”

是或者不是，又有什么意义呢？游戏进行到这里，剩下的参赛者所持有的卡片颜色，林天一已经完全掌握了。所以，他心里很清楚，位于他前置位的冯德民根本无法对他造成威胁。不过，这一点似乎只有林天一一个人知道。

虽然林天一和冯德民虽然建立了合作关系，可是，他们之间并没有共享各自全部的信息，就比如他们各自所持有的卡片颜色。林天一通过之前和冯德民的交流，已经猜到了冯德民的卡片颜色。但对于冯德民来说，事情就没有这么顺利了。

林天一的优势，在于他和乔微微相互认识。这个在群里其他人看起来暧昧的关系，能够起到很好的干扰作用。至于冯德民究竟有没有猜出林天一的卡片颜色，就要看接下来的发展了。

林天一：“没有用的，8号是不会对我使用卡片的。”

薛松：“你什么意思？难道说你们从一开始就认识？”

林天一：“认识？准确来说，我们并不认识。可是，似乎没有那条规定说过不认识的人之间不能合作吧！从游戏的一开始，我和8号就达成了合作关系。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吗，游戏的前两天，8号几乎不说话，可到了后来，他的话忽然变多了。难道，你们就没有觉得奇怪吗？”

林天一的这段文字刚发至群里，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就响了起来。这不是群里的消息提示，而是他和冯德民的私聊界面。

冯德民：“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在群里公开我们合作关系？”

从林天一决定在群里公开他们的合作关系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冯德民一定会迅速的发来质问的消息。他们在合作之初说过，合作的事情，不能让群里的其他人知道。倒不是为了避免其他人的闲话，而是为了避免其他的人也开始合作。

林天一看过游戏第一天的聊天记录，从他们言论当中，不难看出他们都是第一次参加这个游戏。再加上群里的人相互不认识，所以，这些参赛者之间很难达成信任关系。相互的猜疑，是不可能达成合作的，这也是为什么林天一和冯德民合作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恐慌带进群里的原因之一。让每个人恐慌，加深猜疑，更不容易达成合作。

但是，如果有第一组合作的参赛者出现，那么，其他的参赛者之间即便彼此不信任，也会为了保证自己的获胜率进行效仿。更多的合作者出现，会严重影响林天一真正的计划。

林天一没有回复冯德民的消息，继续朝群聊界面里发送着信息。

林天一：“现在，这个游戏只剩下我一个人持有红色卡片。并且，我的前置位又是我的合作伙伴。就像我之前说过的，当红色卡片的前置位无法压制它的颜色时，红色卡片就是无敌的存在。这样一来，我只需要一天淘汰一个人，直到游戏结束剩下我和8号。”

林天一：“当然，还是要谢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其他人的红色卡片就不会被淘汰，毕竟，赏金分成两份，要比分成三份更让人满意。”

李天一放下了手机，他双手抬起，用力的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

他的话语，无疑让群里的人再一次陷入了恐慌。而这一次的恐慌对其他的参赛者来说，似乎就是绝望。在他们眼里，林天一成为了下棋的人，而他们，就是林天一手中的棋子。

他们一步步的按照林天一的计划走着，吃掉对林天一不利的棋子，帮助他完成计划。到了最后，大局已定之时，这些棋子也就不需要了。不仅如此，这一次的恐慌，也将会影响到冯德民。

冯德民：“我没有和他合作过。”

冯德民的消息忽然出现在了群聊界面里，他似乎并不打算承认和林天一之间的合作关系，又或者，他有别的打算。

看到冯德民的消息出现的时候，林天一的眉头皱起了起来。他知道，事情的发展正朝着他不希望发生的方向前进着。也就是说，此时的冯德民正在进行一个他自己并不知道选择，一个是生是死的选择。

冯德民：“你们不要相信他，他的目的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

冯德民的确很聪明，他很快就明白了林天一这么做的目的。林天一说过，他的卡片颜色是红色，且不论这个颜色是真是假，但要淘汰林天一，就必须先淘汰冯德民。如果说林天一没有公布他和冯德民之间的合作，那么，其他的人想要淘汰9号林天一的时候，一定会顾及看似无辜的8号冯德民。但是，一旦群里的人相信冯德民和林天一有合作的话，那么，这个顾虑就会瞬间消失。

群里的人或许会相信林天一的卡片颜色是红色而不敢对他使用卡片，可是，他们可以淘汰冯德民。

林天一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知道，冯德民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他的急于澄清，暴露了他卡片的颜色。

林天一说过，他现在是群里唯一的红色，按他的说法来推断的话，除他以外，群里只剩下蓝色和绿色了。绿色无法压制蓝色，且同种颜色之间无法压制，所以，如果冯德民的卡片颜色是蓝色，那么，他根本不需要害怕自己会被淘汰。他现在的辩解，正好说明了他的卡片颜色是最弱小的绿色。

他害怕持有蓝色卡片的人会淘汰自己，所以，才会急于澄清自己和林天一之间的关系。

看到这里，林天一关上了手机。他不认为冯德民做错了什么，唯一的错误，或许是他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为了取得群里其他人的信任，冯德民今天一定会对林天一使用卡片。如果真的是这样，林天一也不会怨恨冯德民。事实上，最先违背合作约定的人，是林天一。

林天一并不讨厌冯德民这个人，但同样的，他也不相信冯德民。也正因为如此，公开和冯德民之间的合作，也成为了计划的一部分。当然，这一部分，冯德民并不知道。准确的说，冯德民知道的计划，并不是林天一真正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