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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界缘》绝笔萧箫暮语,12.雪殇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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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转秋凉,朝花零落。

那一个早晨,十六岁的千里飞雪独自在碧波上起舞。湖中绽放红莲朵朵,清水涟漪,荷叶碧圆。荷袖舞动,花开红莲,笑归红尘,飞花满袖。

十六岁了,她已经是一个略知情事的大姑娘了,虽然性子急,但也和善。她穿着绣满荼蘼花的雪白霓裳裙,旋转,蜻蜓点水般的起舞。她有点口脂,描秀眉,手指上涂彩丹寇。她的秀发已长至腰间,用纯白色丝带轻缠,轻逸飘扬。

偶尔,她想到了哥哥海星织和曾今心爱的恋人狼·破军,那一个说要匹敌天下的绝酷男儿。想到他,她突然有些羞涩。上苍说她会嫁给大英雄,而破军,听海星织说,他要紧握手中的枪和剑,凌绝天下,无人能及,当大英雄呢。

离开竹心小湖已有一段时间。“轰”烟花绽放爆出华光满天,刹那的美丽过后夜空又回归寂寥。今年除夕千里飞雪照例坐在江南小桥流水的屋顶一边喝酒一边赏烟花。

“汩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千里飞雪轻声吟道。

虽然明知作为竹心小湖第一女杀手不该有这么多的感喟,可是在这作别旧岁之际仍是有好多情愫不自禁地涌上心头!望着万家灯火,想着夫妻恩爱共享天伦之乐的情景,千里飞雪陡感形只影单——自己是多么孤独!

“咕咚咕咚”飞雪仰天灌了数口酒,她虽为女流但酒量却不逊于须眉。

“一年了,”飞雪幽幽地自言自语道,目光开始变得朦胧而悠远,一年前她还和破军有说有笑,如今却只能对月空吟,孤芳自赏。她杏眸中隐含泪花,但她马上偷偷挥手揩去,因为师父白旋凤是不允许自己流泪的。

那段随师父学艺的刻骨铭心的经历不由自主的浮现在飞雪眼前:穿着单衣的瘦弱的自己顶着冽冽寒风在雪中练剑,严厉的师父则时不时出来巡视。当然这只是她的经历的部分片段,她所受过的苦,如今也只是一笑而过,因为她再也不是当年的她了。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千里小姐好酒量!”这时突闻一个浑厚清朗的男人的声音在耳边说道。

千里飞雪吓了一跳,因为她竟没有觉察到身边多了个人,于是慌忙向身旁望去,却见四野空空,哪有什么人影,可那声音却明明是从耳畔传来啊!

“传音入密”一个念头在脑中瞬间掠过,飞雪恍然惊觉,她马上恢复冷静,一双杏眸警觉地在周围的景物中搜寻,果然看到有一个人正站在百米外的一棵槐树上,笑吟吟地望着自己。但见那人身披一见貂绒冬衣,形貌俊朗,手中却正把玩着一把折扇!

“原来是你!”千里飞雪一见到来人便认出是易阳芷,易阳芷她曾会过一次,说起来也有些渊源,这个易阳芷是易阳家族的十公子。

“新年之夜我不想谈买卖,如果有事,请公子改日再议。”飞雪语出后自己都感到惊讶,竹心小湖的宗旨一向是不论何时何地只要价钱合理就应该接单!“

难道只有谈买卖才可以找千里小姐吗?”易阳芷说着,一招“穿云奔月”飘然飞到飞雪所在的屋顶,坐到飞雪身旁,展颜笑道:“我这次来是想来跟飞雪小姐交个朋友。”

“哦?易阳公子真是好雅兴,可是无恩不受禄,飞雪既然没什么效劳公子的,哪敢跟公子交朋友!”飞雪以公事公办的语气道。

“其实我只是很想和飞雪小姐交个朋友而已。”易阳似乎满面诚恳道。

“杀手之间可以做朋友吗?”飞雪反问道。

“当然可以,你难道忘了你还曾帮助过我。”易阳芷信誓旦旦道

“我何时帮助过你?”飞雪诧然道,她想不出何时帮助过易阳芷,况且两人素无来往。

“你忘了一个月前我因意外受伤而无法完成任务,所以我就找到了竹心小湖,请你帮我完成使命。”

“只要价钱合理,竹心小湖不会拒绝任何顾客。”千里飞雪道,她实是想不出易阳芷到底有何目的,并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那好吧!”易阳芷略显失落地说,“既然飞雪小姐不把易阳当朋友,易阳也不能强求。”突然抄起飞雪喝剩下的酒咕咚咕咚仰天喝了起来。“好酒,好酒!”易阳芷一边喝一边赞道。

“你别把我的酒给喝光了!”千里飞雪赶忙将酒坛抢过来灌了几口,没等喝得爽快易阳芷就又将酒坛抢了去。

飞雪大为发火,急施一招“妙手摘星”巧妙地将酒坛抢了回来。易阳芷毫不相让施一招“探囊取物”还击,酒坛又落回了手中。如此你抢我夺也不知过了多少个回合,二人竟是谁也没喝着坛中的酒!

“哈哈哈!”千里飞雪突然笑了起来。易阳芷一怔,竟忘记了抢酒。原来他从没见过千里飞雪笑,而千里飞雪这一笑竟是如此动人,可谓豪爽中不失柔美——全无矫情做作的脂粉气,如同寒梅一枝迎风绽放,令人心神为之一荡!

“可惜酒少,不如我请易阳公子喝两杯吧?!”千里飞雪豪爽地说。

易阳芷受宠若惊,忙道:“好!姑娘美意,敢不从命!”言罢,二人便要双双飞下楼去。

“菲儿,这么快就旧人去新人来。”来者身穿紧身柔软黑色绒缎,身姿如一只黑天鹅般骄傲如许,五官显目,秀发顺直黑亮,眼珠是岛国女子特有的棕褐色,黛肤如雪,纤腰细细,红唇不点而赤,乌发不染而顺,一身黑衣凸显飒爽英姿之气。果然是魅堂堂主倩宁。

“倩宁,你怎么也来江南潇洒,海哥哥不用你侍候?”千里飞雪略带娇俏而神情凛冽地说。

“海自然会懂得照顾自己,可我这次来是有任务要转达给你。”倩宁刻不容缓地说。

“哦,什么任务?”飞雪对于白旋凤突如其来的任务表示不屑。

“寻找一个人的下落。”倩宁掷地有声地说。

“谁?!”飞雪心中一阵新奇,找人也需要她帮忙?她可是世界排名冬临第一女杀手,一般来说头牌任务她才肯接手。

“白胤,男,年少,擅长击剑,一年四季一件黑色劲装,现漂泊海外。白胤,轩辕十四公子,晴妃与雷卓旭之子,如今必化名浪子游历江湖,欲结识各国王子,为寻找遗失的十七颗水晶匙,等待冬临儿女会聚中都落梨。白胤,拥有统治九州的具有超大能量的地水晶。十七颗水晶匙与女娲神珠组成一个月盘,是开启冬临宝藏的钥匙。谁能得到水晶玥匙,谁就可以得到天下,这将是一场盛世之战!”倩宁负手而立,十分利落地说。

“好,飞雪待命。”千里飞雪转身,接过白胤素笔画卷,腾架起轻功,往湖对岸飞去,转眼消失在小镇上。

千里飞雪很庆幸自己能下一次江南,偷偷腥也好,不料碰到了破军的表哥虞霸。

虞霸色迷迷的贪狼神态,九丈高的魁梧身材衬得她娇小可人,秀色可餐。顾名思义,他是来嫖妓的。看到千里飞雪袅袅婷婷走进锦绣楼,黄金锦阁中的他端起酒杯,朝老板绣娘说,就是她了。

土族境内的赏玉楼是凡尘最美的一座舞楼,因白旋凤传信说她年少时有东西落在那里,并说她年少时认识的姐妹已是楼中的老板,只要她带着这个绣有锦绣二字的香囊就能取回。故今儿她来青楼寻物。

只见绣娘望着珠圆玉润的飞雪,笑声荡漾地向虞霸推辞道:“这我可办不到,她不是我们楼中的姑娘。”

虞霸一挥手,管家就送上一袋银子在桌上。老板娘立马说:“好说,虞大人。”

飞雪隐约看到楼上有人,疾步上楼,不料却见脚下有东西,正俯身捡起,不料背后有人喊一声,拍了一下她的肩,她便全身毫无力气,精神失常了。只见他抱起她,把她扔在床上,俯首困住她,点了她上半身的穴道。

恍惚中,她看到自己被眼前一个男人抱着,用一双坚实的手臂环住她的上身,然后分开她的腿,压下来。

飞雪内心稍稍恐惧,以前知道男人的目光可以杀死一个女人,却不知撕魂咬魄这么惨,这一幕果然被自己遇到,内心自笑,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她挣扎着,目光模糊,口里心里在咒骂:“放开我,如果你敢动本公主一根汗毛,我保证会让你死得难看。”

虞霸色眯眯地笑着,丝毫不动容,一手掀起她洁白的儒裙,顿时,两条雪白雪白的大腿露了出来。

洁白的肌肤如冰凝,没有一丝瑕疵,让人忍不住想抚摸,想亲吻。

虞霸色心已起,在她的私处用手指揉擦了一番,溢出些晶莹的液体,这可是女人最感性的地方,千里飞雪忍不住颤栗,浑身冰凉的她觉得身体好痒好痒,好想要男人的抚触,好像要深深的进入。而虞霸便忍不住垂涎于她的大腿之上。

他开始亲吻她的大腿,一路向下,吻得她只痒痒,千里飞雪因为忍受不住身体异动的情欲,开始紧紧地夹腿。紧紧地,想获得一丝快感。可是终究水月,捞不住一丝快乐。接着虞霸他用大手用力扳开她夹紧的大腿,用力的扳开,用力地扳着。

“休息一会儿。”虞霸在盆中洗了洗手,点燃一支烟,静坐在一旁,火辣辣的目光望着她的胸部及私处。

可恶,千里飞雪浑身不自在,浴火中烧到极点了。做到一半就不做了,这个人莫非是想让她自己主动献身,实在是可恶到了极点。

“做我,快点。”千里飞雪心神被夺,心智昏迷,心襟荡漾,彻底摆脱小女人的羞涩与矜持,大声朝他喊道。

“女人,这可是你自愿的,别后来又说是我贪狼侮辱了你,云云之类言辞我可不想听。”

他坐在她大腿之上,钳制着她的身体,这种男人的压迫,使得她无法挣脱。

他吻住了她的柔唇,温柔的在她唇上摩擦,唇一挑,启开唇瓣,立刻滑进她的口腔,与她的香舌纠缠,双唇一吸,将他的小舌含住,不停的吸允来至少女嘴中的甜美。

“嗯嗯,嗯嗯。”她被吻得吻得忘了挣扎,整个人不知不觉软在了他怀中,她从前可是连接吻都没有过的好孩子。

他一边吻着她,一双大手终于滑向她敏感的胸部,手法轻柔地抚弄着这一对香软。仿佛蕴含着无穷的魔力,一阵一阵的酥麻在他指点上飞起,在她身体上荡开。仅仅片刻,白皙的肌肤变成了粉红色,明眸笼罩了一层朦胧的氤氲色彩,仿佛要滴出水来。

美丽妖娆的身体在男子的攻势下服软,纤长洁白的双腿已然圈在身上男子的腰围,却是迎合着对方,靠拢的越来越密,不留一丝空隙。既然是罪孽,那就沉沦吧!压在她身上的虞霸眸子通红,呼吸急促,动作更加张弛有力。

“嗯嗯,嗯嗯。”她难耐地扭动着,好个折磨人的欲望,稚嫩的身子被男子连续撩拨着,刺激着每一根神经,终于蹦出最绚烂的火花。

痛苦到极致,愉悦到极致,是飞跃天堂和沉沦地狱的双重感受。

十六岁的千里飞雪多么天真,竟打扮得多姿妖娆进入男人***的入口。

记得小时候她曾问过海星织,女人和男人有什么不同,海星织总说女人不靠男人是活不下去的哦。男人喝醉了就这样自以为是,她心里想。那蒲柳之身便有赖贵人了,她嘴里说。直到她被虞霸封锁在青楼,才知纵然你颜色倾城,纵然你心比天高,可到你凋零的那一日,花径无人来扫,只见故园残红。

那一夜,虞霸伤害了她,第一次夺走了她的清白与骄傲。

她仿佛看到无数年前,她是一位女王,而她座下竟有九位英勇男儿,而贪狼虞霸就是最大的那位。这个想法让她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怎么能有这样的事?如果狼族的九位皇子都是她曾今的爱人,那她和破军现在算什么?这一切是怎么回事?破军,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在竹心小湖这么多真情岁月过去,他难道能忘怀?他还要不要与她重修旧好?

女人臀和胸饱满,耳和嘴连通,拥有智慧美貌,柔情蜜意。造物主巧夺天工任命女性繁衍子孙后代以生养万物。男人则不同,耳嘴间有隔膜,能听万物而不惧,且臂膀强大拥有力量。故说女人聪慧,男人力量强大。时代发展至今,这世界基本都是男人在外野性创业,女人在家打理家事。在这个崇拜力量与野性的时代,女人的力量可是远远不及男人的哦!况且女人还要产子受生育之苦,怪不得海星织会如此说。

当这个煞狼霸主问她,你可愿意当我的第一夫人,或许我才是整个北国最伟大的王。她无语一笑,“对不起,我只爱你的弟弟,狼族九皇子破军。”

很多年后,当雪之女王冰冷地坐在她挚爱的儿子风哥哥为她亲手制作的滑轮雪橇上,由六只神鹿牵着,陪伴她度过晚年的时候,在北溟广域翻天覆地的北风中,她回忆起这段曾今令她感到无比羞耻的往事,她才知道师傅白旋凤究竟与千里世家有着怎样的阴谋!

九皇子破军,他的八个哥哥都是那样的英雄。她知道自己作为远古第一位很古老而庄严的女王,座下的九位侍君包括贪狼和破军,都臣服于曜雪玥星,臣服她的统治。而关于圣雪狼族与大胤王朝争夺中陆统领权,在他们中间只有一位王者能称霸,也只有一位王者能带领狼族铁血征战,成为狼族有史以来最尊崇的帝王。而她,狼族雪公主,被奉为北域狼族的天,理应助狼族夺得天下。如果她真心喜欢破军,那破军定是狼族之王,可大哥贪狼力量最强,是狼族最强大的人,九王子根基很弱,狼族是万万不能答应的。于是,她的师傅白狼家长公主在她十六岁刚刚成年后设计让她去见贪狼,一是试探她如何护卫狼族的决心,二是看贪狼对飞雪感情的态度。事实证明贪狼喜欢她,依旧舍不得她,而她很早就不爱他忘记他了。她说她只嫁给狼族九皇子破军,贪狼把她锁起来,锁在青楼,后面她的哥哥白胤化作浪子易萧把她带走了。

飞雪曾今说最爱破军,破军也说最爱飞雪,但两人从三岁恋爱开始便没有发生任何身体关系。后来大战,破军向冬临岛他最亲的姑姑白旋凤那求飞雪嫁给他,作为狼族他的皇后。他求婚十次,可每次都被他的亲姑姑也就是冬临的主事白旋凤悲惨拒绝。他誓言要摧毁冬临岛,夺得心爱的女子,更要逐鹿中原,夺得天下大权。战争一次次惨烈地进行着,可是飞雪知道狼族必败。

大战持续了漫长的季节,结局果真如预料中所言,轩辕胜利,狼族惨败。身为狼族雪公主的千里飞雪告别哥哥白胤王,擦拭满身的伤痕,热泪痕痕,送破军归息离开……

在那个浮萍乱世,男人杀人以剑,女人杀人以美,人越老握剑的手越稳,而美的东西总是凋零的越快。她告诉自己要逃离牢笼,在凋零的季节来临前杀出重围,当她还美丽的时候绽放在自由的青空下。

在青楼她遇到了一个极世尊美的霸王宠姬——相瑶。

第一次见到相瑶,她正慵懒地相依在虞霸怀中,轻抛媚眼,肤色半露,放荡轻薄。见到飞雪,虞霸命令她退下,退至门口,相瑶轻伏在她耳边说道:“我见劫了,我爱上了一个女人。”

“啊!”千里飞雪轻嗯,听清了却不懂什么意思。

“过来。”虞霸朝她招手,“她对你说了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

千里飞雪走近,被他反手一抱抱在怀中,他摸了摸嘴角的八字须,道:“告诉我,她对你说了什么,我最讨厌有嫉妒心肠的女人了。”

千里飞雪一笑,“她说,千万别相信男人,男人在喝醉的时候和没喝醉的时候都自以为是。”

“呵呵,你还真有点意思,不愧是白旋凤调教的好徒弟。”

“古语云兄弟之妻不可欺,可是你却连你的表妹都不放过。”

“在本王眼里,漂亮的女人皆可妻。”

“你会有下场的。”千里飞雪说完,便被他按下身去,俯身亲抚,“本王不想和你费舌。”

有天,相瑶派请人邀请飞雪来香雾阁做客。相瑶设好宴席,在帘帐飘飞中等待她。飞雪来了,正值寒冬腊月,她披着厚厚的绯色棉氅,走入暖阁。她们聊了很多,比如男人。

“男人视女人为衣服,弃女人为祸水,而却爱女人之美色,轻薄女人之志气,理直气壮,好不理亏,比如强抢民女的虞霸。”飞雪撒气道。

相瑶细看这面前的飞雪,稚气虽在,但已是少年老成之态,忽而一切又倏忽迷离,只道:“当我还很小的时候,我就是锦绣楼的头牌舞姬,很多男人都想当我的入幕之宾,他们来了又走,但要留下一些重要的东西。这是交易,但价格双方都明白,美色、金钱、权利、情报和人命,这世上所有珍贵的东西我都交易,所有东西都是有价格的。”

“我还真想知道你和虞霸交易了什么。”

“安逸。”

“安全和逸足的生活?”

“是的,他给我华美的住所及富足的生活,并供人保护我和我的家人,只要我为他所差遣。”

“不公平的交易,凭什么女人离开男人就活不了。”

相瑶淡笑着,不语,窗外帘卷北风,下落了滚滚雪球儿。

到了夜间,香雾楼上斜月高照,寒烟笼月。

相瑶轻拨琴弦,娓娓道:“既是知音,能否陪我小调一曲。”

“我学过抱琵琶起舞。”

“好,琴与琵琶本不是一物,但有幸能弹奏到一起,实乃缘分。”

相瑶故弄玄虚道。

她们上楼,古老木梯咿呀有声。

相瑶推开一扇扇纵深的雕花木门,光阴隔断明灭,到了第三层楼,走进室内,忽而停步。飞雪见相瑶打开一只乌木彩绘匣子,细细掀开层层软缎,蓦然看见一把紫檀螺钿五弦琵琶——相瑶将琵琶小心取出,交于飞雪,眼光热切。

飞雪惊讶,琵琶周身散发出的古老熟糯的幽香,令她十分喜欢。

“给你。”她递给她这柄琵琶,一起递过来的还有一柄红牙拨子。

“我真怕不小心弄坏了。”飞雪嗫嚅,要知道不喜欢舞琴弄乐的她小时候还没有很多弹琴经验呢。其实,除了那几次破军来冬临岛见她,嘲笑她不像女孩子,连琴音都不会弹唱,于是她便去冬临乐器库偷了一把生锈的铁琵琶出来弄,记得那时,被破军打击到了呢!

“给你,你试试。”相瑶坚持让她弹弹。

“真的不记得是多久以前弄过这东西了。”令飞雪吃惊的是这是一把崭新的琵琶,怕是没有任何人在她先弹唱过。然而在指尖触到红牙拨子的那一刻,身体与记忆骤然有一道光束贯通,半是迟疑半是尝试。

斜抱琵琶,轻拢慢捻,十指初旋……

先有了一个音,然后一串音符飘飞耳边。侧耳默听,仿佛在幻醒人的久远记忆。

冷冷的琴音渐成曲调,舒展蔓延。

相瑶没有太多惊讶,只是衔着笑,示意飞雪继续抱琵琶起舞,转而席地而坐,俯首弹琴,笑意弥深。

夜色似浓还淡,似有扑面香雾静静晕染。

到了深夜,飞雪舞着,转着,旋着,琵琶的弦不小心弄断了,手指荒凉。

下雨了,起风了,电闪又雷鸣。夜半,她睡不着觉,静静地在灯前吟诗。远方思量的人你可曾听见——“心悄悄,红阑绕,此情待共谁人晓。”

到了午夜夜深人静的时候,相瑶突然来访,她说:“虞霸今晚有要事离开了王府,这儿数我最大,你可以走了,这儿不属于你。”

“但是我走了,他知道后会伤害你吗?”千里飞雪知道她喜欢她,敢于对她好,但实在没想到她会放她走。她可是霸王新宠的姬妾呢!男人玩一个女人没玩够是不会放手的。她一直都这样认为。

相瑶笑道:“生长在歌舞楼,我从小就是玩火的人,以前以美色杀人,现在以权力杀人,我知道有被烧死的危险。我只希望大火烧起来的那一日,我仍能盛装微笑。”

千里飞雪紧握她的手,道:“好,曲不成,人已散,小妹祝福你。”

但千里飞雪并没能走出桃花街,虞霸连夜赶回,把她锁在了青楼,千里飞雪道:“你不求你放我走了,只要你不束缚我的自由,我愿意留在你的身边,至于当不当你的妃嫔是另外一回事,只要你给我一定权力,我还可以为你掌管青楼等事务。”

虞霸摸着八字须,道:“可。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什么事都听你的,我的小美人,我就是喜欢你那要强的性子。”于是千里飞雪扮作一青衣,隐身在赏玉楼中。

赏玉楼。尽欢阁。是夜。

“当**就不要当雅妓,雅妓有用吗?这雅妓啊在别人眼里是**瞧不起,在我们眼里根本算不上妓,更是瞧不起,贞洁能当饭吃吗?那没用的东西留着干什么。”这是千里飞雪听到过的最愚蠢的话,不过这由一个当下最红的青楼花魁说出,不足为怪。这翡翠就是在挑衅她的权威,不过千里飞雪只一笑了之。

皎洁的月光,衬得她的双瞳格外明亮,却是看不出是单纯还是复杂……她望着眼前的这片梅林,不知让多少女子肠断白蘋州,如今她也成为了她们中的一个……

她在梅花下起舞,伊人独醉……

“小姐,外头有位公子说要邀您翡翠姑娘出阁给他陪酒跳舞。”丫环不紧不慢地走进赏玉阁,站在屏风外轻声说道。

翡翠翠衣而起,着浅淡簪饰,芙蓉出于清水,天然无须雕饰,她正在阁中弹着琴听了丫环的话,停了下来,不知是被打扰了还是怎么的有几分不大高兴,摆弄着身上的玉佩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道,“是易阳公子么,想来他也不是个省事的主儿。”

鹅绒竹扇挂着一个玉佩在胸前不紧不慢地摇着,妖娆地踱着小步,何人可曾想到过,从前红及京城的头牌——红怡,如今也有她年老色衰,人老珠黄之时。

红怡急急忙忙地进入赏玉阁,眉心颦蹙着,可进了屏风内却粲然地说道,“翡翠啊,这琴今后可有的是时候弹,这外头的公子可等着呢。今天要是他再邀你,你就别推脱了,就依了他吧!”

她听了红怡这话,有几分不屑地说道,“妈妈,翡翠今儿个身子不爽,妈妈还是找别的姑娘去陪客吧!”

“我昨天跟你说道话你都当成耳旁风了吗?人家可是指名要你啊。当初要不是看你可怜又是个美人坯子收留你,不然你现在会有这样丰衣足食的日子吗?”红怡坐到翡翠旁边的凳子上对她说道,“你可知外面这候着的还有谁吗?”

原来那人是他心中早惦记着的易萧,易大浪子。

传闻易萧曾在赏玉楼与名妓赏玉菲儿夜夜宿醉,真不知是真是假,如今也来眷顾她,她心中尤其高兴,忘了身在青楼之故。

呵呵,挑开棉帘,只见易阳芷和易萧正夸夸其谈地说着什么,翡翠妩媚地一笑,他俩怎么混到一块去了。莫不是有什么事萧浪子瞒着她。

易萧打趣道:“翡翠姑娘越来越漂亮了,真是灼瞎了易某的眼睛。”

翡翠一个劲地笑,笑罢,继续言欢,说道:“若不是易萧大浪子想奴家了,奴家恐怕这时候还在睡春闺呢!”说着起身弄琴。那琴声幽幽,不绝如缕,易萧在一旁直愣地不断夸奖,“嘿,琴技也有进步了,不错,不错。”

一旁的易阳芷眯缝着桃花眼,看着这如花似玉的美人,口水直流着,一会儿工夫,易萧便出门去了,离开了赏玉楼。

没想到翡翠心中挂念的易浪子却只让她小调一曲,便走了,留下易阳芷拥着她让她陪侍,翡翠心中说不出的厌烦,可又不得不继续言欢装笑。

深秋,微凉。枫叶火红如血,打着旋儿飘落在酒馆房顶。

这座城,平静地和别的城没有任何区别。可世间往往就是这样,水流越平静的地方,就越是潜伏着最汹涌的暗流。

他知道,这里,就是桃花街尾了。

易萧坐在酒馆临街的位置,懒懒地斜靠在墙体上,一条腿伸出搭靠在板凳,漫不经心地看着街上熙熙攘攘流动的人群,他,永远都改不掉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易萧,一个以绝世功夫和追踪术誉满天下的浪子。桀骜不驯的他,不为富权屈服,只要他愿意,哪怕一文钱不给,他也会主动帮助那些正义人士。所以,他现在来了,不为别的,只为解开心中的郁结。

桌子上,已经喝空两壶花雕,等待的人还没来。易萧有些耐不住了,把后背从墙上挪了开来,直了直腰,把发麻了的腿从板凳上曲转,换了坐姿。这样就刚好能看到从酒馆大门进出的人。

他知道,他等待的人永远不会失约。多年相交,他和她早已默契含然。尽管她的冷,她的寒让人望而生畏,但那只是针对别人而言。

第三壶花雕快见底的时候,易萧温婉地笑了。他的笑,是因为酒馆大门出现的一个女子,朱钗银佩,洁白的衣袂袭地,凝脂般的皮肤,像雪一样。虽然还只是深秋,但她身上散发出来落寞的寒气,让酒馆所有的酒客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真的是人如其名,赏玉菲儿(千里飞雪的化名),就是他此行等待的人了。

没有人看到她是怎么来的,就如此刻,无声的像一片雪花,轻盈地飘在易萧的酒桌旁。

“你来了。”易萧淡淡的笑容一如多年前,温和的像三月的天。

再次看着易萧那熟悉地笑容,飞雪的心忽得痛了一下,那些温柔缱绻的时光在眼前仿佛历历再现。千里飞雪清楚记得,他走的那天,天空絮絮飘落着雪花。从那日以后,她就把名字改称为赏玉菲儿。

“你又瘦了。”菲儿轻启朱唇,音宛莺鸣。

“是吗?可我不觉得。”易萧收敛了笑容,脸上布满了寒霜。

“说吧,这么急找我来,有什么事情?”易萧的口气依然很是生硬。

飞雪的泪在眼中转了几转,终究还是忍住了。她知道,这些年她过得并不快乐,甚至有些颓废。可她有什么办法呢,师傅说过,她命带花煞,如若嫁人,必然夫君要遭天命逆亡。然而,这些能告诉别人吗?不,不能。就是知己好友易萧也不能。只能自已独自默守秘密。

“赏玉楼翡翠姑娘被劫走了。”菲儿缓缓坐定。

“于我何干?”易萧的表情依然不带任何情感。

“当然与你有关。”窗台上,一个人影笑嘻嘻的看着菲儿和易萧。翠绿的衣裳在秋风中柔柔飘扬,浅绿色的绣花鞋放肆的在空中晃荡着。

“绵绵,你就不能下来说话么?”易萧嘴角有了一丝笑容。

江湖上所有的人都知道,浪子易萧身边有两朵最娇艳的花,一个可爱的的像脱兔,一个高傲得像天鹅,那就是汀雨绵和赏玉菲儿。

当然,易萧也是知道的。

只是易萧常疑惑,这样一嫩一熟的两人,怎么就相处的如此融洽呢?

“第一,翡翠姑娘是赏玉楼的头牌一直以来促进着赏玉楼的客流量。第二,翡翠自小在赏玉楼长大,管理着各种事物,掌握着桃花街的机密。所以这件事你不得不管。”菲儿说完,调皮地朝易萧眨了眨眼睛。

易萧垂下长长的睫毛,宛然。

易萧看了看绵绵,又转过头看看菲儿。重重地叹了口气,看来这个事情还必须接了。

残阳夕下,满树枯黄的树叶在风中瑟瑟战栗。秋将尽。

赏玉楼。相瑶在不停的来回走动。虞霸则面色凝重端坐在一角。他们知道,赏玉楼的秘密一旦被江湖人所知晓,那么赏玉楼就必将面临一场灭顶之灾。

赏玉楼所有的人都知道,所谓的翡翠失踪事件,并不是真正形意上的那么单纯。而是关系到赏玉楼所有的功夫秘籍和秘密文档。

被窃的那几本秘籍,不但记录了有千里飞雪的秘密,还有狼族的剑道。想当年,狼族族长虞霸的一把剑,纵横江湖数十载,从来未曾遇见过敌手。如今,唉!相禁于此,虞霸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岸芷兰汀来了吗?”牡丹客嘎嘎的声音打破了紧张地沉寂。

“早来了。”音落,人到。

岸芷兰汀的掂花堂,是专门从事桃花街各个街口的日常巡查的。如今得到急报紧急召回,想来必有重要事情发生。所以岸芷兰汀早在几天前就马不停歇的赶了回来。

“那个易萧查的怎么样了。”虞霸依旧问道,像剥竹的声音。

“也没见他怎么,只是每天到处走走,逛逛的,除了吃就是睡了。”

“那汀雨绵和飞雪是否一直都在他身边呢?”

“是的,不曾半步离开。”岸芷兰汀的回答,娇俏而凛冽。

“嗯,知道了,你们早些歇息去吧。”

“得令。”一袭香风掠过,已然不见岸芷兰汀娇影。

“爷,真的能信任那个易萧吗?”牡丹客回转头。

“应该吧,他曾经是落梨山风前落庄的得意门徒,只因为和飞雪的一段感情而不能再一起愤然离开赏玉楼的。如今这件事牵涉到飞雪,他岂有不尽全力的。何况易萧的追踪术,普天无双,据我所知,至今还没有人逃脱过。”相瑶看着越来越浓郁暮色,感慨万千。

“唔。”黑暗中,虞霸的眉毛轻轻地跳动了一下。

夜色,终于把桃花街笼罩在黑暗之中。

东南角的厢房里,一条人影闪出,几个闪落,就不见了踪影。如果说魅堂堂主倩宁的邪魅的轻功是一等高手,那么此人的轻功就要算一等一的高手了。

不错,这个人影就是易萧。经过几天的暗查,他发现了很多疑点。一是现在桃花街戒备森严,不要说普通的人进出了,就算一只苍蝇,也断难飞过魅堂的几道防线。其二是窃贼有目的的专门盗取那几本关于赏玉楼秘密的下手,如若不是知晓之人,怎能那么干净利落。所以这几天只能夜间探查,才不至于会打草惊蛇。

夜市。待汀雨在客栈睡着后,易萧来到了闹区。

朦胧中抬眼望:呵,多美的一条长街!人影熙攘,街上铺洒着零落的桃花瓣,散发出淡淡馨香,一条澄澈见底的小河静静躺在街道中央将左右两边的房屋隔开,水声叮咚,煞是好听。定睛去瞧近处街口的木牌,上面是一行娟秀的小楷:桃花街。

易萧跟着一群昔日的酒肉朋友,拉紧裤腰带,甩甩额前张扬的头发,径直朝赏玉楼走去。

烟花柳巷,金涛玉面。

玉姨秀眉微蹙,回眸嫣然道:“这位公子怕是新来的。”

“是,本大爷要叫最美最温柔的姑娘出来做客。”易萧大大咧咧地说。

玉姨拿着蒲扇,在他身边转悠道:“呦呦呦,公子生的好俊啊,但您说的这话有误,不是姑娘做客,而是公子您在这做客。”

“公子,包厢请。”玉姨一路引他上楼,他们来到一厢房。“姑娘随后就到。”待玉姨走了,易萧才仔细打量起四周:这是一间布置极素净的小屋。东墙和北墙各挂着一幅水墨山水画,西边是一方檀木制的案几和靠椅,案上整齐放着几本医书和文房四宝。明亮的地面上撒了些许桃花瓣,沾着水珠,馥香四溢。

此时,忽闻一声清越的低鸣,帘外飘来一阵悠扬的琴声。意境清远,高旷疏淡,如林风徐徐,鸣泉漱石。易萧顿觉似进入了一方美丽的天地:湖波荡漾,月色融融,有美人如玉,攒袖戏水,蝶舞蹁跹。水中倒影如画,苍穹烟火漫天,四围群山争秀,林外千层浪叠。如此佳境,直令人心醉神驰,忘了天上人间。

听着听着,易萧愈发觉得心情平静。眼皮渐渐阖起,美美入了梦乡。

此时,一个韶华女子进门,正是扮为名妓的千里飞雪,她已不是第一次见易萧了,但见易萧在她的闺阁绣床上袒胸露腹,立时双颊晕红,如染蔻丹。一转身,便没有理他。

易萧寻翡翠踪迹,打听到了天机楼,这天机楼隐藏地够深,恐怕一般的探子都打听不到,而这神秘的天机楼似乎与翡翠消失一案有关。

天机云楼在桃花街的末端,楼身分七层,高耸入云。

易萧行走江湖多年,从未见过如此高的楼阁。千里飞雪说,楼主是风前落的传人,叫素文纯。其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五行易数,晓兵书战策,号称“再世卧龙”。

他本不信,可是站在门口的一霎就让他惊呆了。原本紧闭的门,竟自动缓缓打开。他进门四下观望,却未曾发现有人。一时心怀敬畏,与千里飞雪上楼。

一路上,但见壁上尽刻着些不知名的文字和图案。他能认得的,也就一些武功招式和密密麻麻阴爻和阳爻组成的各种卦画。

“易萧来了呀。”行至第六层,一人羽扇纶巾,侧身坐于天台。他眉目儒雅,神采飞扬,嘴角挂着一丝莫测的笑。

易萧道:“先生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又怎知我会来找你。”说着头却转向了千里飞雪。

千里飞雪连连摆手,瞪大了眼睛:“我可没告诉他!”易萧这才回望素文纯,一脸迷茫。

素文纯轻摇羽扇,看向窗外天空,淡淡吟道:“君本非此生,轮回笑傲尘。此番时已尽,桃花送清魂。”

易萧错愕道:“先生何意?”

素文纯摇头微笑,羽扇指向楼梯:“你来此目的我早晓得,只须更上一层楼。就可明白一切。”

易萧咬了咬牙,提步便走。千里飞雪正要跟上,身子却被定住。她回头一看,素文纯神情严肃地朝她摇了摇头。

走至上层,出现一幅巨大的江山绣金图。画中有烽火长城,宏伟城楼,也有绿水青山,牡丹争***中附有激昂文字,指点江山。

“先生,这是何故?”易萧谦虚地问。

素文纯摇扇一笑,道:“公子正直年少,大好青春,就不想有一番作为。男儿当自强,就不想以收复天下,统治大地为使命,而奋斗拼搏。”

易萧苦笑道:“是啊,我何尝不想,可是我连买兵养马的钱也没有,你叫我如何自居。”

素文纯淡淡一笑:“公子自是轩辕十四帝星转世,自有贵人相助,不必担心,也不用心急。”

易萧苦思不解,愿心想事成,道:“还请先生指点迷津。”

素文纯道:“到时,我自会祝你一臂之力。江山复收,已成定局。还有是我劫走了赏玉楼的翡翠姑娘,目的是引你来这详谈复国之道,你不必介意此事。”

易萧道:“是先生劫走的倒妙,不必我解释,事情便可解决。”

两人谈着,已是深夜。

飞雪说要离开了,要回冬临岛去,有事情。

易萧不忘说笑:“赏玉姑娘这一走,易某真是不知其味啊!”

还不等千里飞雪开口说话,机灵鬼灵的汀雨绵便甩着翠绿色的小裙摆,两步三步跑了过来,左趋趋,右趋趋,笑嗔道:“难道萧萧哥哥要伤心了?这萧萧哥哥是有多么舍不得赏玉姐姐。”

易萧自然知道隐身赏玉楼的赏玉菲儿自是狼族雪公主千里飞雪,但在桃花街的时候,一直未说破,直言道:“飞雪,咱们有事能再相见吗?”

“怎么,花花肠子的易大浪子还想我了不成?”飞雪仍一副刁蛮的大公主样子,秀美灵动不屈的眼神儿十分锐利,脸蛋上的美人尖儿十分伶俐,不曾留有散漫刘海的额间正中心挂着菱角分明的雪白冰凌花。白色长摆裙子飘飘荡荡,发间璎珞垂延,飒飒风姿,引人围观,真真任性叛逆至极。

“嗯……是有点,你那么温柔可爱,嘴儿又甜,是男人都抵挡不了,况且,女孩的诱惑力可是无限大的哟,不过,我更想占你便宜来着,哈哈!”易萧真的改不了见美女就调戏的样子,在飞雪看来这就叫死性不改。

易萧的话真是让飞雪觉得大窘迫,随即千里飞雪便撒下话来:“易嚣张,这种玩笑你也敢开,你开玩笑也要有限度,难道你还想睡了我不成?虽然本大小姐在这莺莺燕燕的江南小巷扮演一位名妓,可是姐姐我是有底线的,不是随便哪位男人便可夺去我清白的,额?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倒是真对你无语了。”

千里飞雪放快脚步走至一旁,生气地嘟囔着嘴巴,脸竟带晕红的羞色,似乎只想离易萧远远地,眼不见为好,心却想:这个男人可真不正经,还想占我雪公主便宜了!若不是我在贪狼那受伤脾气好了点,有得你教训。

告别易萧,回到冬临岛。

落梨梨花树树开,冬临的天际绿如蓝。冬宫幻雪城飞雪遍布,踏雪桥摇摇欲坠。琴声愀然,四围无声,没有花儿叶落,谁在轻唤一个人的名字。白纱帐里,灯影重重……

“梦,你究竟在何方?二十多年前,为何你一去不复返,带走了音音笑颜,容我独然涕下。是什么颜色钟情于你的眼睛,像是从你梦里衔了来,是樱花满树,孑然飘落的遗忘吗?遥想当年,你穿过青草滋长的河岸,对我说,凤,你的舞跳得真美!我说,你的琴弹得真好!”

时光一晃,转眼双十,可她们姐妹却从此无联系。

飞雪穿过重重雪雾,走入破旧的幻雪城中,走上踏雪桥,去桥的那一边寻物。

阁楼深锁,砖墙倒落,锦帘败破,草堆边长满淋漓满目的鲜花,花香逸散。

她在废墟中拾到一幅画,画中一位女子,身着冰缕玉衣。她捡起,塞进怀中,朝灯火通明的寝安处走去。

无数无数翩飞如初的阁帐。她走进去,寻凤。

凤抚琴其中,琴声随帘帐荡漾起伏,略有不安,像极了女孩的眼睛。

她的下巴如此尖锐,不安分的如此凝重,不同于她见过的女子。

二十年前,谁在弹,弹一曲[飞雪落梨],遥想千遍?多么可人的人儿,为何你却香消玉殒?不知她有没有心动?她如此之人,怎会动弦。

千里飞雪舞动抽雪鞭,惊扰琴声,危言道:“白旋凤总护法,再不以真面目示人,休怪我动粗。”

白纱帐里传来女人的一声轻叹:“菲儿,连师傅都不喊了。白疼了我养你这么多年。”

飞雪穿过千盏纱灯,朝厅堂走去,只见凤一身白衣独坐于冰厅之中。她的发间零星缀落着冰丝连线,容貌明艳得不像一位长者。她对她有多分敬重,也有多分嫌怪。

“我只想知道这个女人是谁?”飞雪白衫裙裙角微微被风卷起,也是一个冰肌玉骨的女孩。

凤嘎然收琴,道:“樱芸蝶梦。”

菲儿略一思考,无语道:“你骗我。”画中的女子身着白裙,怎会是樱芸家的公主。她打听过许多地方,知道樱芸曾是远方国域的一座城,城主尚在。

千里飞雪墨发纷扬,雪绒花缤于耳旁,悄然缄语。

日落西城,她迎着太阳的方向朝中都落梨走去。

一路上有欢有喜,有悲有乐,她摊开掌心,是一片落叶,叶上一句话:只有当生命的脉络片片凋零时,人生才会慢慢清晰。

那是临走前温玉姐姐留给她的,希望她去落梨有一个好的开始。

一个好的开端远胜于无聊无事的生活。

那晚,回岛。她还不太认识海皇夫人,水温玉。心中只记得冬临岛来了这么一位美人儿。

看到海星织成年逐月去四海各地修炼,把这么美丽的新娘子一个人丢在家里,独守空房,千里飞雪也感到了男人的薄幸之处。又想到自己的男人破军,哎!那个男人已经是他的烟花,绽放了最美的曾经,如今却已物人散,一曲离歌相陪,飞雪只更相信自己。

在春园里练剑时,水温玉刚好来赏花。

“雪,你好!”海皇夫人向她问好,眸子里那般醉人,像那些花瓣揉碎在眼中,尽显她的美貌无双,动人之处。

“夫人好!”飞雪礼貌地向她问好。

“听说雪妹明日又要离岛,不知你有没有怀念冬临岛?”水温玉的这话倒是令飞雪对她来了好感。于是说道:“玉姐姐,我对冬临岛的感情是与日俱增啊!不瞒您说,自打出生我就住在这岛上,看尽了这岛上风月,呵呵!遇到海哥哥,这么温厚的男人,也是我一大幸事。”

飞雪的笑容嘎然而止,因为她看到水温玉眼中的悲戚,几只敏捷的春燕飞过,掠起一汪心事,飞雪感到海皇夫人的心事,也是一言说不尽的悲凉凄切。

“夫人,海哥哥事务繁多,您应该为他……多想想,不,付出一些自是不会错的。”飞雪不知怎么安慰,只是这样说了一句,话出口,又觉不妥。具体哪里不妥,她便不知了。

水温玉郁郁而欢地走了,飞雪望着她的背影,突然也感一阵心酸。女人如果要等一个男人,那是可以年年月月的,不至于相思成苦吧!她心想,但若是要挽回一个男人的心,那该有多难?

哎!她又气恼自己想那些春闺怨事,嗯,还是自己最重要啊!先让自己成为最厉害的人上人再说。

第二次见到水温玉,是在清风明月阁。

素净的小楼里铺满雪白的地毯,家居也是莹白发亮的,如玉质般。

那时候,水温玉正在描眉,千里飞雪踏足进来,悄声耳语:“玉姐姐,我是来告别的。”

水温玉笑罢,对她说道:“飞雪,真要走吗?你才回来几天。”

千里飞雪一改平时的傲气,满心笑道:“此去中都落梨山庄,我可能会遇到海哥哥,就是说,我是和海同去。”

水温玉一愣,沉默半响,突然才开口:“海不回冬临岛一趟吗?”

“额。”这时候飞雪也愣住了,迟疑半响才说:“是,是……”心中刚硬的她也觉得海是在太不注重夫人的感受了,既然在岛外不远,也是该回岛一趟,与玉姐姐相聚一番,或是两人亲亲蜜蜜,耳语一阵,一诉衷肠。玉姐姐怪可怜的。

这时候,水温玉起身,拿出一片染了色的叶子,送到她手中。千里飞雪拿着那片叶子,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也是是染了深绿色,不然没有这么绿色=的枫叶,叶子上写着一句话:“只有当生命的脉络片片凋零时,人生才会慢慢清晰。”

飞雪突然有些感动,不知缘由的,只问:”玉姐姐,这是你刻的?”

“嗯。”水温玉轻轻一笑,那含杏眼水汪汪如秋水一般,只道:“闲来无事,搜集了一些枫叶,染成了青春的色彩,只是,我不太喜欢落红的枫叶,因为秋将至,枫叶一落红,便是预示着离别,而我终于不再喜欢离别之歌,所以便染了绿色。”

水温玉说着,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有了笑意,飞雪听着也是醉了。原来她把对海哥哥的思念都刻成了回忆。

该离开了,于是告别。

那晚,飞雪离岛后。

“琴声凉了,歌声退了,而你的音容笑靥依然在我脑海回荡……”白旋凤轻轻跳上一艘小船,在冰川里轻歌——

她犹记那一场樱花雨。

上岸。

一阵风过林,吹落一地落英。她的心一紧,仿佛那吹落一地的花瓣就像她碎了的心。

回到了那一年,那一春,冰海之滨,忘情峰上。她起舞,她抚琴。

那首曲子怎么唱来着,零碎的记忆拉开,她只零零碎碎记得三句:“我在天堂向你俯身微笑……我在九天向你抬头仰望……总有一天我会回来……”分不清多久了,没听她静静地在冬临岛的樱花树下弹唱那些绝美的音符,也察觉不出多久了,在她梦中她没有叫过她凤儿了。是不是这份感情没有了线索,已经断了。

梦中,依旧是这片樱花雨中,他化作一紫衣男子,紧握着她广袖绣云的手臂,泪眼迷离,轻声对她说:“我害怕最美好的爱情也会在最美丽的时候离去。”——她轻轻低头,点头,笑容霭霭,如一弯缀满了水晶的月牙泉。

樱芸蝶梦。

樱芸蝶梦。

听到关于你在冥界的消息,我想起了那一个春季,我们约好去看樱花雨。

在那样一个美好的春光里,樱花瓣儿纯净绚丽如云霞般烂漫满地,就如你带笑的容颜,而我知道美好的东西总逃不过凋零……

明媚的春天里满天飞花如一场心雨。樱花瓣若雪般飘零,恍若你我相依相守,相亲相爱。

满庭的花瓣翩翩起舞,落了满地。

今年冬临岛的阳光依旧温暖灿烂,而你现在躺在谁的怀里呢?

是你的灵哥哥么?

他待你好吗?

呵呵!他可是整个圣域最伟大的通灵王啊!他应该会把一切最美的东西包括最纯洁的感情一并给你吧!

我真真正正祝福你们——

只是忘不了那一年春季,忘不了那一场盛世而欢的樱花雨。

你我的离别见证了樱花的美丽,你我那时的记忆,那时的影画都飘散在樱花飘落满庭的日子,我想生命就是一场盛大离别吧。

白旋凤轻轻点蒿,在船头独舞了一曲,月牙儿的清辉盈满了整个冬临岛,呼伦湖。——在圣女离开的岁月里,这里已是物是人非,而只有她,传说中最美的上苍侍者,白凤凰白狼公主独守此岛,威名远镇江湖,令无数英雄好汉折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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