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终于意识到不对了,身后的气息变了,不是纯净如溪水的少女香而是糜烂的脂粉味。
“你是······”
我是你兄弟呀!唐佩想。“什么味道这么呛鼻子?”唐佩扇着鼻子道,身子下意思地离杜衡近了两步。
杜衡听见她沙哑的嗓音,微微松了一口气。前方传来咚咚咚的声音,震的地皮在颤动。
他拔开剑,一道银色的光闪过,我好想又能看清楚一点了,唐佩想。
“抓住我,有东西靠近我们了。”杜衡冷冽的声音传来。
随着越来越浓郁的味道传来,原本无伤害的白雾渐渐变成了淡紫色。唐佩依稀可以透过这层紫色看到远处慢慢移动的人形,这个人形十分的高大,高大的不像是人,但是身材窈窕,倒像是一个女人。
杜衡的眼睛可以夜视,这是家族给的天赋,但却无法通过这层紫烟看见远方的事物。他迈步上前,手里拿着一把蓝澄澄的剑,脚尖微点,想要上前探探凶险。
唐佩拽着他的手腕,“别动,后退。”沙哑的声音带着毋庸置疑的肯定,杜衡下意识后退几步远。
紫烟弥漫,随着人形的越来越近,这股胭脂味倒也愈加浓烈了,像是将自己扣在胭脂罐一样。
“哎,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别的味道?”唐佩问。
杜衡不想回答唐佩的问题,早在最开始他就已经嗅到了这股和他身后翅膀相同的味道。他渐渐有所察觉,在扬水镇时,魔族的长老就曾经找过他,暗示了想要带他回魔族的想法,这次的迷雾想必也是一样的目的,他想。
没错,他不是正常的人类,是人类女子与魔王的孩子。当年,阴水河畔,那个正在洗头的少女吸引了叛逆期离家出走的魔族少主,他们开展了一段惊心动魄的爱情故事,少女懵懵懂懂,自以为遇见了自己的真命天子,结果没过一年男子就失踪了。
等爱的少女一直也没有等来男子,却等来了一个小生命——杜衡。
杜衡恨透了这个负心汉,他走后母亲每天去阴水河畔等着,哭花了眼,最后也撒手离他而去了。
等到魔王被人陷害要死时,魔族的长老才想起魔王还有一个流落在人间的孩子,遂出动寻找杜衡,希望他能够回魔族,重掌魔族。
唐佩很奇怪,人形越来越近,怎么他像是定住了,一点危机意识也没有,还捉妖人呢?唐佩暗自吐槽。
她使劲拽杜衡的衣角,存了让他出丑的心,用的力气大了点,结果杜衡一动没动,还疑惑地回头,双眼泛红地看着唐佩。
怎么又红了,你是得了红眼病吧!老兄!
杜衡不自在地眨眨眼睛,这里显然已经不是皇宫了,而且还距离魔族很近。双眼自主感应到魔气,身上的禁制已经不管用了。
千里缩地之术,他们倒是有几分能耐,看来这次不得不回趟魔宫了,杜衡呲笑,衣摆上的拉扯让杜衡头疼,这个女人还在那边吵,莫名想起两个月前的人。
“我们快跑啊!愣着干什么?”唐佩问,拽拽衣角变成下意识的动作。
杜衡被拽的衣领一紧,脸瞬时就被勒红,真是个粗鲁的女人。
在这一拉一扯间,远方的身影越来越近,就在唐佩想要扔下杜衡自己一个人跑开的时候。
高大的影子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正常女子的窈窕身形,像是害怕冒犯一样,一步一步走来。
身着紫红色的少女罗裙,头上用紫色的木条绑着两个花苞,婴儿肥的脸上糊满了水粉和胭脂,待走近她身上的味道呛的唐佩流眼泪,杜衡也没好到哪里去。
味道是难闻了点,好在人没有恶意。唐佩躲在杜衡身后,用手上的衣服捂住口鼻,尽量减少自己的呼吸。
“奴家小爱,家在安林魔······”没等少女说完话,杜衡掏出怀里的禁声符,唐佩没能听见她的家在哪里?
“闭嘴”
“离我远点”
“带路”
杜衡吐出一口气,说道。唐佩看他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味道是难闻了些,小可怜见的。
小爱看见自家的少主这么嫌弃她,嘴巴一撇,拍怕手,浓烟之下一张豪华的坐辇,暗红色的细纹流动在坐辇两侧的把手上,唐佩看的入神,古人的技术就是高超,流动的纹理看起来像活动一样。
坐辇旁边站着六个统一黑色衣服的男人,恭敬地冲杜衡作揖。
杜衡抬抬手,坐辇立马降落。正准备弯腰做进去,耳边刮起一阵风,少女拉住他的衣袖:“你认识他们吗?”
杜衡不自在地点点头,也没管她看没看见。
唐佩的心落下来了,认识就好,系统没提醒危险,那就是一切都在正常进行着。
“滴,打开新线索,漏洞补充达到百分之十,请宿主再接再厉。”
脑海中突兀地响起729的系统音,唐佩一喜,这就打开一条新线索,杜衡在皇宫事件失踪后来到的地方。
“一张坐辇,谁坐?”少女拉拉杜衡的衣角,沙哑地问。
“当然是我······”没等后面的坐说出来,面前的少女就嗓音沙哑地道。
“能不能看在我生病的情况下······”唐佩吞吞吐吐,还有些不好意思。
“让我坐呀!”
没等杜衡回答,小爱惊恐到“不可以”,情绪一激动不小心冲开了禁言术的符纸。
杜衡又掏出一沓符纸贴在小爱的身上。
这把坐辇是魔族历代传下来的至宝,非魔王和其命定之人不能入座,其他人等侵犯魔族威严,坐上之时就是其魂飞魄散之时。
小爱是个古板的魔族女孩,十五年来,日日在魔族诵读规矩,不可违背,自然见不得外人冒犯魔族威严。
但杜衡从不将这些放在眼里,既然你想做就做吧!飞灰湮灭可就别怪他,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唐佩看杜衡没有异议,笑着迈步登上坐辇,身体摆成大字,舒舒服服地躺下了。
这个椅子可真舒服,她用手来回摸摸,没有羊毛毯也没有被子,却很柔软舒服,像是可以依据做的人的身形自主调整一样,隔绝了外面的冷风和奇怪的胭脂味,简直不要太舒服。
唐佩美滋滋地笑着,丝毫不知道这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留下车辇下方几人风中凌乱,杜衡阴冷地笑着,笑意不达眼底,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一个普通小宫女怎么会做上魔族坐辇。
他抬抬手指,指向小爱,:“将她拉下来,你坐。”
小爱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扬起的胭脂味更重,杜衡开始不受控制地咳嗽,魔族的坐辇可以隔绝空气,温暖又舒服,这不自己找罪受嘛!
他迈起长腿,一个箭步就挤在了唐佩身边。幸亏这个坐辇大,不然我不是要被他压成饼了。
唐佩不舒服地收起两条腿,让出一点位置给杜衡。
果然坐进来后,就没有奇怪的胭脂味了,杜衡张口呼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那个神秘的小宫女。
软糯糯的脸蛋染上一抹红霞,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添上几丝红红的血丝,身上还是那件临走时的桃红色衣裙,下摆被扯的不成样子,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
白皙纤长的脖子上一道血红色的痕迹,是刚刚的剑气所伤,杜衡有些意外地闭上双眼。
再睁开时,一双红彤彤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被烧的有些迷糊的唐佩打量四周,隔绝掉了紫烟,早就将你看的一清二楚了。
糟糕,我掉马了。
她下意识地捂住脸,捂着捂着,真舒服啊!想要睡觉。
过了一会,整个坐辇清晰地传来唐佩的鼾声,细细弱弱的活像她这个人。
杜衡有些无语地看着她,早知道她没心没肺,在我身边都能睡着,他摸了摸后背,不知让她看看这双黑暗的翅膀会怎样?
突然有些期待呢!
殷水河畔,咒骂声四起。
“大家快离他远一点,这个怪物。”一堆孩子嬉笑怒骂。
“他真脏啊!没人给他买新衣服吗?”身穿桃红色小袄的女孩说,她是南白村村长的女儿,面色红润,脸蛋白皙,自小就没受过苦。身上的小袄是大姨连夜赶工,亲手给她做的,手上拿着一根鲜红的糖葫芦,天真地问。
“桃桃,他是个怪物,我们离他远一点。”小男孩说,他是村子里面最强壮的男孩,叫大强,大家都听他的话。
男孩牵起桃红色的女孩,给其他孩子使眼色。下一秒,桃桃就看见叫大壮的男孩壮着胆子,伸手推了身材瘦削的小男孩一把。小男孩没有反应,被推倒在地,瘦弱的身躯撞在冰凉的地上,冬日的冷风呼呼奏响,破碎的衣角发出刺耳的嘶吼。
他垂下细密的眼捷,忍受着身体的疼痛,眸色晦暗。
其他的孩子一惊,显然没能想到大壮会动手。虽然他们平时经常辱骂他,但没有一个孩子敢动手。夫子说:“打架的小孩是坏孩子。”
“看什么看啊?我们打怪物,是为民除害,知道吗?”挽着桃桃手的大强说。
孩子们对大强的话都很信服,他们之中一旦有一个伸手,那其他人都会趁乱踩几脚。
瘦削的小男孩躺在地上,身体微曲,接受来自他们的毒打。我不是怪物,我不是怪物,小男孩口中一直重复这句话。第一个伸手的大壮,捏住他的下颌,“小怪物,你不是怪物谁是怪物?打他。”
小男孩默默忍受着,一点点黑气从他身上升起,眼眸逐渐变红,后背好疼,仿佛什么东西就要破土而生一样。男孩渐渐抽搐,其余人吓得赶紧往家跑。一溜烟只剩下了那名叫做桃桃的女孩,桃桃转转眼睛,吓得脸色变白,“哇”地一声哭出来。
地上的小男孩还在重复“我不是怪物,我不是怪物”,仿佛这是一个信念。
桃桃望向村口,大姨在村口叫她回家呢。她握紧手中的冰糖葫芦,山楂的糖衣上面是一层沙子,已经不能吃了。桃桃举起冰糖葫芦,对准小男孩的方向。
“咚”小男孩的头被甜甜的冰糖葫芦击中,一颗颗红彤彤,亮晶晶的山楂滚落在地上,男孩垂眼,干净绣花鞋踩在他的手上,一句软糯的话砸下来,男孩终于不再呢喃。
“你就是怪物,哼”
桃桃蹦蹦跳跳地跑开了,桃红色渐渐远去。男孩不再抵抗,任凭双翼冲开破碎的布料,在北风的呼啸中肆意伸展。
唐佩从梦中惊醒,大滴大滴的汗顺着肩头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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