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睡我家吧。”
“不,我要住酒店。”
“出门在外不要那么讲究嘛。”
“不是我讲究,是这样不合规矩。”
“哎呀,家里没别人。”
“那跟不合规矩了吧。”
以上渣男骗纯情女大学生的经典语录,是江姜和沈骜在自家门口的推拉过程。
两人坐着末班车回家的时候,已是深夜,沈骜坚持要独自去住酒店,江姜为尽地主之谊拼命挽留。
“你就睡一晚就走,杨阿姨还在呢,真没什么!”江姜死死地拉住沈骜的衣角。
“第一次来你家……”沈骜暴躁地一把推开江姜的额头,“算了,不要试图用你的大脑理解我的决定,别为难你自己了,反正这样不好。”
江姜捂着额头,“你不是明天挺早的飞机就走了吗?”
“对啊,我又不像某人,”沈骜说,“有后台帮忙请假。”
“……你住酒店不方便我送你吧。”
“谁让你送了,我是什么独自离家上大学的小儿子吗,还需要你送?”
“那你的意思又想喊我爸爸咯?”
“滚。”
实在拗不过沈骜,江姜只能在小区门口送他上车。
沈骜单肩斜跨着一个黑色的运动风旅行袋,和江姜并肩站在路灯下,静静地等着车。
夜风徐徐,路灯的灯光像是一束柔纱屏障,把他们和黑暗格开。
江姜轻轻拢了拢袖子,沈骜往风来的方向站了站。
没有多余的话,这一瞬间的沉默反而比话语表达得更多。
远处驶来一辆车,车前灯的灯光落在了两人面前的空地上。
“好了,”沈骜用力地揉乱江姜的头发,“我走了,快点回去。”
“到了发微信啊。”江姜没有躲避他的手,乖乖站着,“这么晚了,你一个一米八六的大汉,多不安全。”
沈骜嗤笑一声,拍了拍她的脑袋,转身打开车门,把包扔了进去。
“你快点回去……”沈骜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一个暖暖的软软的物体突然扑过来,在背后环住了他,蜻蜓点水一般短暂的一瞬间。等他惊讶地回过头,她已经站在路灯下,仿佛无事发生,静静地笑着。
“靠,我只是半夜跑个车,为什么要虐我,”年轻的司机夸张地叫起来,“还走不走了大哥?”
沈骜躬身在后排落座,汽车调转方向,渐渐远去。
江姜一直站在原地,笑着挥手送别他。
明明是每天都会见到的熟悉的面容,却在这一刻染上陌生的色彩。
沈骜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拿出手机,给江姜发了一条微信。
“我在学校等你。”
等了好久好久,江姜也没有回复。
江姜看着沈骜乘坐的汽车在夜色中远去,内心不由自主地,觉得有些寂寞。
她从小就有这个毛病,不管亲疏,对于任何分离都表现出极度的抵触,不论是爸爸要去外地出差,还是只带了她几天的保姆阿姨要辞职,只要有人要从她身边离开,她都会感到无所适从的难过和孤单。
妈妈离开的时候,只留下了一本书,书的扉页上写了一句话。
“等到一个阶段,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有向往的地方,不依附任何人成全生命的意义,你谁都可以失去。”
江姜把这本书束之高阁,但这句话却深深记在了心里。
她努力地变得独立,努力地想要一个人去向远方,可是远方却有一个出乎意料的存在,打破了她的预期,让她有了新的牵挂,远方也像是成为了新的归处。
看着沈骜离开,她的心,有些轻微的疼。
其实不止是沈骜,还有陈斐阳,还有万小佳,还有季延、臭鱼甚至宋清溪。
她在远方遇到了好多好多的温暖,连自己也变得温柔起来,可是回到故乡,那些陈腐的旧事,就像是让妖怪显出原形的照妖镜,照出她平凡的外表下,无所适从的悲伤。
江姜在夜里走了很远很远,一路发着呆,但身体却还替她记着路似的,毫无阻碍地走到了那栋老屋前。
月光斑驳,旧日重现。
江姜掏出有些生锈的钥匙,年久失修的大门再被她推开的时候,就发出凄惨的尖叫。
像是鬼片里的一个镜头,少女走进破败的老房子。
屋子里却是意料之外的干净整洁,那个人有哮喘,那件事情之后更变本加厉,闻不得任何灰尘的味道,看来是提前叫人打扫过了。
他已经等在屋子里,静静地看着墙上的巨幅画作。
那画审美诡异,充满了鲜血和饿殍,江姜只匆匆瞟了一眼,就生理不适地移开了目光。
而他目光沉静,甚至聚精会神。
江姜轻轻敲了敲门边。
“我知道你来了,”他转动着轮椅转过头来,偏头看着她笑,却不小心弄掉了搭在腿上的毛毯,笑容变得有些无奈,“直接进来就好了呀,还敲什么门,又不是别人。”
许久未见,江姜没有说话,只是仔细地一寸一寸地看着他的样子。
曾经因为喜欢旅行和摄影,而晒成小麦色的皮肤,现在因为终日不见天日而变得惨白,甚至可以看见皮肤之下青绿色的血管。
曾经开朗的,像是阳光一样的笑容,现在变得僵硬而刻意。
曾经喜欢肌肉而拼命塑造身材的人,现在瘦的就像是被囚禁在这座老宅的幽魂。
曾经健康的,在太阳下奔跑的少年,现在坐在轮椅上,双腿完全无法动弹。
“好久不见了。”江姜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替他捡起毛毯,又整理好边缘,才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替他拂开一丝乱发,“我很想你,余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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