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巧梅自从把工作让给了方立平,便整天待在家里。不过她并没有因此闲着,而是从县里火柴厂领了原材料,一天到晚糊火柴盒。
这在九十年代往前是一份很常见的活计,大多数因为这样那样原因赋闲在家的人都会做一些来补贴家用。
他们的小儿子方立业今年已经六岁了,跟他二姐方立安一样是个安静性子,懂事乖巧,从不调皮捣蛋,好带得很。白天经常跟许巧梅一起糊火柴盒,晚上缠着方立安给她讲故事或者学认字。
一天下来,母子俩能糊一千盒,一个月就是三万盒。火柴厂每一百盒给五分钱,三万盒就是十五块钱,这在当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方立平接手许巧梅的工作后,中午仍然会带食堂的剩菜剩饭回家。按道理,即便是剩菜剩饭,也轮不到她这种新人,但同事们跟她妈关系很不错,夸张点说,那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叔叔阿姨,自然会照顾着她一些。
所以,家里其实并没有多大变动。
这年头的人们在物质条件方面都很容易满足,比如吃饱肚子,再比如有口肉吃,再或者家里攒的布终于够做一件新衣服……
一九七五年农历腊月二十八,一家六口围着四方桌吃饭。
当初宽敞的客厅,如今却略显拥挤,不仅仅是因为家里添了一口人,更是因为当初稚嫩的孩子们一个个长大成人。
老大方立新今年二十岁,已经参加工作三年了。无论是长相还是身高都很像方三山,一米八二的个头,国字脸,浓眉大眼,高鼻梁,皮肤白净,身材笔挺,搁哪儿都是引人注目的帅小伙。
棉纺厂女职工居多,占职工总人数的三分之二,毫不夸张地说,方立新绝对是大多数单身女青年的暗中观察目标。
方三山和许巧梅对方立新的婚姻大事并不着急,也不急着抱孙子。怎奈许巧梅现在在家除了糊火柴盒没别的事,等她把家里人挨个寻思一遍,好像只有方立新的婚事可以提上日程。再一琢磨,方立新结了婚,有了孩子,她就可以帮着带了。
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许巧梅跳过旁敲侧击,直接问话方立新:“儿子,啥时候处对象啊?”
方立新心中警铃大作,自己是哪里露了马脚,怎么前两天刚跟人姑娘处上对象,她妈就问了,急忙摆手:“没有,没有。”
知子莫若母,许巧梅看他这副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给了他一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眼神。
方立新红着脸害羞道:“是我们棉纺厂的一个姑娘,叫徐婷婷。”说完,端着碗猛的往嘴里扒饭。
一米八二的大汉秒变羞涩大熊,看的他爸和弟弟妹妹们惊诧不已。
许巧梅耐着性子问:“多大了?”心里嘀咕着,大小伙子怎么跟个姑娘似的,害什么羞,以往脸皮那厚的,比城墙拐角也不差多少。想是这么想的,却不敢说出来,怕把他臊坏了,最后啥都问不出来了。
“二十。”
“家里几口人?”
“七口。”真真是惜字如金,问什么答什么,多一个字也不说。
许巧梅实在受不了他这副模样,也懒得再问,直接道:“什么时候让我们瞧瞧?合适的话,我就给你找媒人去人家家里提亲了。”
方立新被她妈的话直接砸蒙了,结结巴巴道:“这……这不好吧……我们刚谈上……”
许巧梅不以为然:“刚谈上怎么了?m主席说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接着,柳眉一竖,杏眼一瞪,严肃道:“难道你想耍流氓?”
方立新瞬间绷直脊背,连忙道:“没……没有,我怎么会想耍流氓,我明天就去问问她什么时候有空。”
许巧梅这才满意笑笑,方立新松了口气,怎么感觉像是在打仗。
方立安心里的台词——k.o,她妈完胜!
其实方立安这些年一直在想方设法让方立新捡起课本,不用花太多精力学习,平时带着看看,至少不要完全丢掉。不然恢复高考的时候,复习起来内容太多,困难系数较大。
然而,方立新一看到她拿着书朝他走过来条件反射般地掉头就跑,一听到她问书本上的问题就头痛手痛腰痛各种痛。
最后,方立安不得不放弃了……心里恨恨地想,到时候看你得吃多少苦,点灯熬油也救不了你!
然后,随即把矛头对准她大姐,每天问两道题,复习几个公式,以至于她姐的基础知识相当牢固。即使现在工作了也是一样,一天不落。
方立安觉得再坚持两年就好了,自己真是任重而道远!
现在方立新谈了对象,动作快的话,恢复高考的时候说不定连娃都有了。不知道到时候他还能不能放弃现有的工作去考试,毕竟有家有室的男人肩上的担子更重,做任何决定都要更加谨慎,对家人负责。
方立新自然不知道她小妹是这么想的,要是知道,肯定会笑她杞人忧天,他就算不谈对象不结婚也不见得会参加高考吧,再说参加了也不见得就能考上吧。
说一千道一万,他就不是个爱学习的人。
第二天吃过早饭,方立新立马跑的不见人影,半小时后跑回来跟她妈说,徐婷婷下午有空。
许巧梅说那下午带上他们兄弟姐妹四个去百货大楼看看,约在大楼门口见,然后方立新饭也没吃就跑了。
许巧梅看着儿子的背影心里愁得慌,以前那个机灵劲儿都哪去了,饭也不吃了?
方立安在边上看的直笑,跟她妈说:“我们老师说了,这叫‘有情饮水饱’。”
许巧梅嗤笑道:“你可拉倒吧,让他喝上十天半个月的水,就只认得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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