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几日,商弘羊就在源潭边,勤练不辍。没有无目鱼和碧眼金蜂蜜供应,只得少许野味,五通神转化来的气血精力有限,五通神进展很慢。
要知道,涵斋真人这一套法诀,层层相扣,前一层是后一层的基础。用混元劲炼五通神,用五通神去洗髓。现在用于五通神转化的食物不足,强行洗髓,就是自毁根基。
如果也能心传,该有多好。商弘羊心下抱怨,不敢多问。却是不知心传是要付出代价的。供方和受方都要付出代价。
不能心授,只能苦练。
山中无日月,商弘羊浑然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家中父母,忘记了先生程文藻,甚至连文姝也不曾想起。直到又一次圆月当空,湖中一轮倒影,天地辉映,浑然一体。才想起入山后第二次月圆了。算算时日,当是中秋了。
十六年来,第一次独自过中秋。哥哥在县城,自己在山中,父母二人该是何等的孤独?文姝的身影晃过,她在这明月之下,可曾想起自己?
此念一闪即逝,商弘羊又练起了真人所授的五路拳脚兵器。
一番练罢,稍作休息时,忽又想到:之前想起文姝,每每不能自己。今日只是一闪而过,并不感到如何悲伤。真人说过:亲戚朋友都是祸害,万般恩情皆是枷锁。我这里一心修炼,与之前大是不同,似乎认同了他的话。到底我是天生的修道种子,还是天生的薄情寡性?还是本领渐长,眼光渐渐高了?
父亲也说过,不要被百丈崖的风光迷了眼,放到千峰山中,不过尔尔。 又说那千峰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父亲总是对周边的一切抱有一份警惕,一份疏离感。自己迷恋文姝,在父亲眼中甚为可笑。
也许,我,父亲,涵斋真人,本质上是一种人吧。只是涵斋真人是炼气士中的大能,自己也有那么几分机会。 只是父亲,蹉跎于山林中,可惜了。
想想这段时间的修炼,商弘羊颇感自得。正面攻打有太白金风,贴身攻击有寸步乱箭打和七肘八靠,就是马战和长距离攻击也有毒龙穿心钻。商弘羊最喜欢的是无相劫雷指,全身劲力集于一指,伤人于无形,体表无碍,却于内里炸开,最是阴损不过。甚合自己的本性,表面光明,内里阴暗。
这一日,也就是中秋的次日一早,真人把商弘羊唤到卧虎石前,叮嘱道:“五项拳脚兵器,你都已练的熟了。剩下的就是水磨功夫,还要于生死间历练。 不过这都是末节,是护法的手段。尽快突破到洗髓阶段,才是重中之重。你今日就下山吧,去服城找程文藻的儿子程少华,他会安排你的。希望你勇猛精进,跑赢法器。真不希望再次抽离它。五行法器和炼髓有关的一切,不可与人言。这五项拳脚兵器,如有人问起,就说偶得异人传授,食光了源潭中无目鱼练就。”
商弘羊一一应下,想想入山的艰难,如何回去,颇为头疼。
刚思及于此,就听涵斋真人道:“我再传你一门轻功,方便你赶路。此去东南向,二百里外就是柳河镇。”
真人果能知我心思,莫非是传说中的他心通? 当下愈发恭敬。
“我这轻功,名为陆地飞腾术,不算什么独门秘术,江湖流传甚广,适合赶路,简单易学。”
商弘羊花了半时辰,就粗粗学会了这陆地飞腾术,而后就在那卧虎石下,湖边乱石滩窜高伏低。
忽然间听的一声:“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回过头来,之间一片碧眼金蜂,卷着一个鸟笼似的物事,如一道惊天长虹,往瀑布那边去了。
商弘羊松了口气,受制于人的滋味,真不好受。真人走了,虽然危机仍在,到底不在眼前,庶几有个喘息之机。
次日一早,收拾行囊,看了眼呆了两个月的源潭,随即运起陆地飞腾术,往东南方向家里赶去。
商弘羊来时是穿林而过,去时却是踏枝而行。二百来里,来时三天,历尽千辛万苦,现在不过两个时辰,柳河镇就已然在望。闻得人声,颇感亲切。
手边有进山时顺便采的一些药材,其中还有几株石斛,颇为珍贵,俱都晒的干了,先去镇上药店卖了,得了三两银子。
时已中午,记得同桌方季的大伯开饭店来着,据说很美味,却不曾吃过。去尝尝,然后看看方季。
柳河镇有千余人口,很多人都看着面熟,若无特别的缘故,一般也没那个闲心思去了解别人。商弘羊一路走来,也没人打招呼。来到店前,见方伯正忙着,把那酱肉切到盘子里,客人过来自取,主食只有米饭,自己盛自己吃。
“切两斤酱肉。”商弘羊上前招呼着。商弘羊认识方伯,方伯却不大认识他,见是个熟面孔,也不以为意。“好嘞。”熟练的切好,淋上汤汁。
商弘羊接,盛了饭,筷子在板桌上戳了几下,对齐。
夹一筷子肉,吃一口饭,满嘴流油。两个月的山林生活,多以碧眼金蜂蜜配无目鱼,虽然气血充溢,嘴里却是淡出鸟来。
坐在这闹哄哄的小饭店,看看熟悉的人来来往往,有种与世隔绝后重返人间的感觉。恍惚间,商弘羊想,如能娶到文姝,就这样生活,这辈子也挺好的,看看方伯不也过得挺快乐?
想起五脏中蕴养的法器,一时如鲠在喉,肉也不香了。停箸不食,沉思道:“除非法器蕴养失败,被真人抽离,否则永远无法如方伯这般,开个小饭店快活的过日子。不过蕴养失败,记忆都要被抹掉,谁知道抹掉的记忆是哪些?说不定连文姝,连父母的记忆都给抹去了。等下去学馆好好试探一下程文藻先生,看他到底被抹去了什么记忆。”
再也没心思细品,匆忙几口结束。付了钱,一百五十文,虽然靠近山,肉食到底还是不便宜。
方伯小饭店到柳河镇学馆,不过一里的距离,商弘羊走了小半个时辰,慢慢的平复着心境,想着如何措辞。走到学馆门口,却大门紧闭。敲门没有人声。心下诧异,就问学馆对门住着一对老夫妻:“徐大娘,怎学馆今天没人?”
“这不是商弘羊吗?程先生和师娘都去县城看儿子去了,估计月底才回来。”
商弘羊恍然,却是山里待的久了,忘记这茬儿了。先生每年七八月都去县城儿子那儿消暑,九月才回来。待了一会儿,陪许大娘两口子说了会儿话。借故告辞了。
要不要去文姝家看看?不进去,远远的看看就好。学馆时,商弘羊总是把文姝想的特别好,连她的家,她家周边的一草一木,都被赋予了别样的意味。
源潭边修炼时,商弘羊一度以为自己差不多忘了她。但此刻念头一起,就再也无法抑制。仗着功夫上了身,脚程快,此地距离文姝家,关岭村,也不过二十余里,看过后,从那边取道直线回家,估计也就三四十里。以商弘羊而今的脚力,几刻钟的事情。
关岭村的位置,商弘羊早就问的明白,只是那时不敢去而已。
出了柳河镇,又行了一二里地,拐个弯,进入一条岔道。就在前面不远,上次路边等着文姝。文姝轻快的走过来,然后一起同行,简单说了几句,她欢快的哼曲子,不再搭理自己。下一个岔路口到了,就这儿,她父亲来接她,他们左边去了,只余自己站着,等了很久,却没有盼来她的回眸。
商弘羊突然感到心口一痛,那真是心痛的感觉。不觉潸然泪下。算了,我和她最后的记忆,就在这个路口,那就让这记忆,定格在这儿吧。
商弘羊怅惘良久,路口寂寂无声。
回头看到一颗小树,上次自己差点挥拳摧毁,现在长的枝繁叶茂,一只知了大声的叫着“知了,知了。”
傍晚时分,商弘羊回到百丈崖的家。爹娘都是一脸的惊喜。近两月未见,都是担足了心。
中秋刚过,月亮微缺,但月饼尚圆。娘端了上来,海碗大,两刀切成四半。
品着月饼,商弘羊细说此行的经历,直言程文藻先生引荐了一位世外高人,传授了五路兵器拳脚,已是江湖二流高手。不拘哪个江湖帮派,都能当个管事,放到大户人看或商会工场看家护院,一个月也有四五两银子。
言罢,把五项绝技,一一演示给爹娘看。一时间,引得双亲开心不已。
母亲笑着:“我儿好本事,比你爹强多了。只是也该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了。你姑家表哥就大你一岁,今年结婚了。你哥哥二十二,已经耽误了,你可不能再耽误了,依我说啊,那些同学中,有没有看中的,我让你爹托人给你说媒去,把亲定了再去县里,反正时间来的及。”
商弘羊不由的丧气,这是他最怕的话题。放到之前,也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但现在,还得加上个生死未卜。
一时语塞,意兴阑珊起来。
商父见了,略知梗概。叹口气道:“商弘羊去县城,前程远大。先不要早早把他框死了。晚上多烧几个菜,中秋剩下的那些个肉食,都做了,商弘羊去把你大伯,三叔,都叫过来,一起喝几杯。”
母亲无奈,去准备了。 想想自家儿子的本事,又兴奋起来,并不如何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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